川西行(七)

作者: liangbinbin

導讀四神山去稻城,實際上是去距稻城縣城約83公裡的亞丁自然保護區的核心區――念青貢嘎日松貢布神山。念青貢嘎日松貢布方圓千余平方公裡,藏語意為“終年積雪不化的三座護法神山聖地”,主體部分是三座完全隔開,但相距不遠,呈“品”字形鼎立而峙的三座雪山組成。北峰仙乃日,海拔6032米,為稻城第一高峰;南峰央邁勇,海拔5958米;東峰夏諾多吉,海拔5958米。這三座 ...

四神山去稻城,實際上是去距稻城縣城約83公裡的亞丁自然保護區的核心區――念青貢嘎日松貢布神山。念青貢嘎日松貢布方圓千余平方公裡,藏語意為“終年積雪不化的三座護法神山聖地”,主體部分是三座完全隔開,但相距不遠,呈“品”字形鼎立而峙的三座雪山組成。北峰仙乃日,海拔6032米,為稻城第一高峰;南峰央邁勇,海拔5958米;東峰夏諾多吉,海拔5958米。這三座雪山佛名三怙主雪山,在世界佛教二十四聖地中排名第十一位,屬“眾生供奉朝神積德之聖地”。

公元八世紀,藏傳佛教創始人蓮花生大師為三座雪峰開光,以佛教中三怙主:觀音、文殊、金剛手分別為三座雪峰命名加持,仙乃日為觀世音菩薩,央邁勇為文殊菩薩,夏諾多吉為金剛手菩薩。念青貢嘎日松貢布從此蜚聲藏區。

念青貢嘎日松貢布自古就是藏民心中神聖的像征,一生當中至少來一次貢嘎日松貢布轉山朝覲是每一個藏民的夙願,在過去漫長的歲月裡,三怙主雪山浸潤了多少藏民的希冀和夢想。

他們相信,念青貢嘎日松貢布是他們靈魂的歸宿之地。

蓮花生:為印度佛教密宗大師。藏傳佛教的創始人,生於印度西方古國烏丈那

境內(今巴基斯坦),得其國王因陀羅菩提撫養為太子,命名蓮花生。

公元八世紀中,吐蕃王赤松德贊修建了西藏第一座寺院――桑耶寺,

迎請蓮花生,使佛法在藏區得以宏揚。赤松德贊還把自己的愛妃益西

措傑贈與大師,成為蓮花生的明妃――修行伙伴。在民間,蓮花生是

一個降妖捉怪的大咒師形像,傳奇故事極多。藏傳佛教寧瑪派供有他

的塑像,稱其為“祖師”。

五犛牛

由於有在中甸和瀘沽湖騎馬的經驗,加上馬夫在前牽著馬,因此我毫不畏懼,興奮地在馬上左顧右盼。雖然有時經過的小路僅一尺多寬,一邊是山岩,一邊是山崖,如初次騎馬的新手往下望肯定頭暈目眩,但與中甸虎跳峽谷的山路和幾天前雀兒山的山路相比,也算不了什麼,況且我知道馬是很安全的,人有失手,馬不會失蹄。

藏民是非常愛惜他們的馬匹,凡遇到崎嶇難行的山路,他們都在路邊豎起一塊木牌,要求游人下馬行走。5個多小時的山路,要下馬走的路約有一半,高原行走是令人十分疲憊的,因此許多游人都對此表示過不滿。但藏民愛護馬也是無可厚非的,馬是他們的謀生工具,在88元/人的馬費中,藏民得28元,60元歸旅游局,如有游客從馬上摔下來負傷,馬主將被罰500元;一匹成年的馬,價格在1500~2000元,這對他們而言是一筆相當大的數字;馬一天要吃的草料是十分驚人的,馬夫承認他們不能喂飽馬匹,我們座下的馬就明顯處於半飢餓狀態,每當休息時馬匹都衝到路邊大嚼樹葉和灌木。

我們穿行在綠樹、溪流中,沿途藤蔓婆娑,溪流潺潺,山路曲折連綿,令人常有漸入絕境,卻又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的驚喜。由於有3位攝影高手,我們一路走走停停,3位高手經常落在後面,半天不見人影,我和小琳實在不耐煩了,就與在一旁歇息的馬夫說了一聲,2人就徒步向前走。

順著馬道,我們走進一片高大茂密的原始森林,小琳走得十分輕松,想不到一個女孩子在山路上走的這麼快。小路上出現了幾頭犛牛,正在悠閑地啃著青草,時不時甩甩尾巴,顯得十分滿足、舒適。這幾頭龐然大物擋住了我們的去路。小琳有點害怕,躲在我身後,小聲問我怎麼辦。我壯起膽子,抖擻精神向犛牛走去,誰知犛牛看見我走來,反而嚇得趕緊跑開,躲到一邊,瞪起眼睛打量著我們,眼裡充滿疑慮和好奇。小琳立即興奮起來,笑嘻嘻地向犛牛追去,犛牛一見大事不好,立即四散奔逃,犛牛的叫聲和小琳的笑聲回蕩在寂靜的原始森林中。小琳氣喘吁吁地停下來時,我告訴她犛牛怕她的原因是我在,她是狐假虎威。看來是我們闖入了犛牛與自然和諧、寧靜的世界,是我們侵入了它們的家園,如果它們能說話,我真想問問它們:“喜歡我們人類嗎?”

六絕技

轉過一個彎,眼前豁然開朗,小路的一邊是一小片草地,青綠的草甸上鋪了一層落葉,枯黃的落葉與碧綠的草甸斑駁相雜,天上的雲靄緩緩下降,地上的水汽則往上升騰,兩下相遇凝聚成薄薄的輕霧,一片氤氳蒙朧,被茂密的樹蔭過濾了的光線悄然融入輕霧之中,使輕霧呈現出神秘的藍色。

草地的盡頭有一座小屋,屋前站立著2人,其中1人正在劈柴,他雙手緊握斧柄,高揚的斧頭有力地向下揮動,每一落斧的角度、輕重、快慢無不干淨利落,連同他身體的擺動似乎都符合某種自然的韻律,斧頭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我忽然想起莊子筆下的庖丁,昔年庖丁解牛時,人與刀融為一體,以無厚入有間,舉手投足皆成韻律。而這個劈柴人又何償不是如此,只不過庖丁是解牛,他是劈材。在濃密的樹蔭下,在淡藍色的輕霧中,在神秘的小屋前,我看見了人與自然的和諧。

我迷醉在這一幅寧靜優美的圖畫中,此時攝影的所有要素都已具備,等我驚醒過來拿起相機對准他們時,他們已停止了動作向我們望來。我惡狠狠地罵了自己一句,無奈地按下快門,拍了一張紀念照。在幾十秒鐘之前,在所有攝影要素具備時,唯獨缺少一個把握時機的人,我不是一個留住決定性瞬間的人,這也是我與高手的距離。

頭頂濃蔭的大樹,腳踏綿軟的草甸,我們走到小屋前。他們是牧民,今天剛轉場來到這裡,小屋將是他們這段時間的住所,原來我們路遇的犛牛就是他們的。他們熱情地帶我們參觀小屋,小屋裡還有一個藏族姑娘,見我們進來趕快低頭走出去,躲在2個男人身後,長期的單獨放牧會使人的交際能力退化。小屋建在一棵大樹下,兩條直立的圓木為門,牆壁是用石塊壘成,屋頂是在一條條的長木上鋪上一層油氈,屋內用幾條圓木搭成一個支架,支架下是火塘,火焰在火塘跳動,火塘邊擺放著被鋪,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牧民的生活真是清苦。

等到笑英他們趕上來,我們告別了小屋和它的主人,繼續趕路。不覺已到傍晚,連續5、6個小時的行走、騎馬,大家都十分疲憊,我坐在馬上搖搖晃晃地前行,雪山還是那麼遙遠,至今仍芳蹤全無。

七童話

不知什麼時候,它突然出現在天邊,雪白的冰峰在夕陽下反射著眩目的金光。它出現得那麼突然,令我全無防備,手足無措。“央邁勇”我驚呼,出發前我無數次看過三座神山的相片,以至於毫不困難地將它辨認出來,央邁勇是三座雪山中我最喜歡的一座,想不到它第一個出現在我面前。

央邁勇靜靜地站立在天邊,挺拔、潔白,像一位少女,嫻靜端正,冰清玉潔。不久,仙乃日又出現了,雍容華貴的仙乃日像一座大佛,傲然端坐在蓮花台上。“到了”,我們的精神振奮起來,恨不得立即插上雙翅,飛到它的腳下。俗話說“望山跑死馬”,我們追隨神山的身影,又兜兜轉轉地走了1個多小時,才來到衝古寺營地。由於在路上拍照的時間太長,5個小時的山路我們足足走了7個小時,到營地時已是晚上7:00。精疲力竭的我們卸下背囊,由於腹中飢俄,抵抗寒冷的能力大幅下降,下馬時渾身都在發抖。當我們背著背囊尋找帳篷時,小琳邊走邊說:“從來都沒有這麼凄涼,好想回家啊”。

衝古寺營地是一個帳篷營地,除了幾間木屋外,其余都是帳篷,帳篷中間是過道,兩邊是大通鋪。我們今晚就與5個香港來的女孩共住一個帳篷。在帳篷裡放下背囊後,我一頭扎進開水房,坐在火塘邊。開水房在一間小木屋中,有2個火塘,火塘上的大鍋不停煮著開水,四周擺放著長凳供人烤火取暖。

火焰的熱輻射使我因寒冷而不停顫抖的肌肉平靜下來,驅走寒冷後對食物的需求更顯迫切,溫、飽確實是人類兩大最基本的需要,只有滿足了它們,人才能有其他的追求。這時小琳和笑英也來到火塘邊,小琳還給我帶來幾個饅頭,真是雪中送炭。我將堅硬如石頭的饅頭放在鍋蓋上烘烤,小琳將午餐肉罐頭放在火塘邊加熱。此時我才發現身邊還坐著一個藏族姑娘,她戴著一頂舊軍帽,穿著解放鞋,從裝扮上看應該是一個馬夫,在路上遇見的女馬夫都是這種打扮。她的年齡估計不會超過18歲,由於高原紫外線的照射和生活的艱苦,她們的長相比實際年齡要大許多。她突然跟我說了一句話,我沒聽懂,見我茫然的樣子,她又重復了幾次,我還是沒聽懂,趕忙向小琳求助,可惜小琳也愛莫能助,當她重復了十余次後,我終於連猜帶看地聽懂了,她在說:“累了吧。”她好奇地看著正在開午餐肉罐頭的小琳,小琳將開了一半的罐頭放在她手上,手把手地教她開罐頭,她學著小琳的動作費力地將罐頭打開後,開心地笑了。

饅頭和罐頭很快轉化成熱量,供應到我的全身,終於緩過一口氣來。我將一個饅頭掰開一半,夾上一塊午餐肉,放在她的手上,她咬了一口,細細地咀嚼,似乎在品嘗美味佳肴。然後她把自己手上的食物掰開下一塊,放在我手中。這種青稞做的食物干巴巴的,毫無味道。藏族以糌粑為主食,即將青稞洗淨、曬干、炒熟後磨成面,拌以酥油茶水反復用手揉捏成團後食用。她一直觀察著我的表情,我連忙點頭,微笑著說:“好吃。”燦爛的笑容又一次在她的臉上浮現,她拿起放在火塘邊的一個茶壺,在我的一次性杯中倒了半杯。是酥油茶,我一飲而盡,然後又伸出杯子:“再來一杯。”她瞪著眼睛驚奇地看著我,酥油茶是將牛奶升溫後提煉出的奶油,用磚茶、食鹽反復拌混勻而成。酥油茶是藏民每天必喝的飲料,一般漢人是不喝這種藏民的飲料。她又給我倒了滿滿一杯,小琳拿過去喝了一口,臉就拉長了,悄悄對我說:“味道好難聞。”酥油茶的味道雖不可口,但我也未感覺有何異樣。我又喝下半杯,熱乎乎的酥油茶令我精神一振。喝下酥油茶,仿佛拉近了我和她之間的距離,氣氛頓時親切了許多。

木屋裡的人越來越多,大家和喇嘛、藏民一起圍坐在火塘邊互相交談,沒有絲毫隔閡。我們這些不同職業、社會背景和生活經歷的人,如果在都市中相遇,很可能彼此的眼神都帶著戒備和疑慮。但在這神山腳下,為了追尋美麗的香巴拉,我們從五湖四海來到這裡,超越了文化、語言、種族、信仰的藩籬,人與人的關系變得美好、純潔,從某種程度上講我們走進了一個童話。



我端著一杯酥油茶,走出木屋,獨立在夜風中,繁星點點,皓月當空,山風拂面,四周寂靜無聲,央邁勇和仙乃日在巨大的月暈的襯托下顯得清麗脫俗,一塵不染,不帶半分世俗之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似乎是專為它們而作。我靜立其中,仰望著浩瀚的星空和星空下的仙乃日、央邁勇,凝神傾聽雪峰在訴說它的博大與悠遠,流星在星空中劃過,所有的欲念在此刻停止,心中的悲歡皆化入風中。

停下泥濘的雙足,

憧憬和熱望還在夢中,

汗水和淚水還沒有揩干,

風塵和滄桑還沒有洗卻,

我終於站在你的身邊。

凝望著夢想的童話,

悠悠的馬鈴飄過耳畔,

泥土和樹葉的芬芳輕拂臉龐,

甘甜和苦辛在心的天空凝聚,

我終於依偎在你的身旁。

風兒在吟唱,

流水在歡笑,

心在神山和聖湖間游蕩,

思緒的翅膀輕拂大地,

我終於握住你的臂彎。

念青貢嘎日松貢布,

你可知追尋你的萬般艱難。

回到火塘邊,其它的游客都已離開,她還坐在長凳上。我坐下後,她倒滿了一杯酥油茶遞給我,然後示意她也要回去休息了。剛才還熱鬧喧囂的木屋沉寂下來,只剩下一個疲憊的游子和一杯溫熱的酥油茶。松枝在火堆中劈啪作響,不時將火星濺出火塘,這些神山中的草木在烈火中涅磐,化成閃躍跳動的精靈,散發著光和熱。


精選遊記: 稻城-亞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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