瀘沽湖邊裡格村的舊與新

作者: 麗江老謝

導讀此文刊登於《時尚旅游》2006年第4期(總第131期): http://www.trendsmag.com/article/article_detail1.jsp?id=86343 順便貼在這裡了。 才在麗江我家呆了一天的爾車,接了個電話,就告訴我明天又不得不趕回瀘沽湖邊的家中了。 爾車姑娘家在瀘沽湖邊的裡格村。2005年10月以來,全村每家每戶的房舍拆遷移址重建工作已經忙碌了整個冬天。遇上春節,算是停了下來休息了幾天。春節裡忙了幾� ...

此文刊登於《時尚旅游》2006年第4期(總第131期):

http://www.trendsmag.com/article/article_detail1.jsp?id=86343

順便貼在這裡了。

才在麗江我家呆了一天的爾車,接了個電話,就告訴我明天又不得不趕回瀘沽湖邊的家中了。

爾車姑娘家在瀘沽湖邊的裡格村。2005年10月以來,全村每家每戶的房舍拆遷移址重建工作已經忙碌了整個冬天。遇上春節,算是停了下來休息了幾天。春節裡忙了幾天家務的爾車,終於應我邀在年初七來到了麗江,打算住上幾天玩一玩。

電話是爾車家雇的木工打來的。爾車說,回家過年的木工明天就回到裡格了,繼續做春節前沒有完工的建房工作。

盡管才二十多歲,盡管連阿柱(男朋友)也還沒有,但因為母親年紀大了身體不太好了,爾車就成了當家人。盡管家中有老母親、有哥哥弟弟、還有姐姐的一個孩子,按摩梭人的規矩,家中的事也就是當家人爾車的事。

爾車要把自家房子做成一個家庭客棧。所以,地基和房舍已經在按照旅店客棧的要求在施工。拆遷以前,爾車家的老房子已經用來做客棧了,只是那時候環境差房舍破舊,沒什麼游客入住。

事實上,裡格村二十多戶摩梭人家,乘著這次大規模的拆遷移址,新房舍都按照著旅店客棧或餐廳酒吧的布局在施工。

裡格的旅游熱

爾車和她的村民們如此胸有成竹,得益於瀘沽湖這些年的旅游熱。

這幾年來,瀘沽湖邊的裡格村已經名聲在外。上網搜搜,裡格、裡格半島,似乎成了瀘沽湖的代名詞,更有誇張的網絡游記稱不到裡格就不算到過瀘沽湖。

地處滇川交界地大山深處的瀘沽湖,湖水藍的攝人心魄,湖邊生活著有著母系社會痕跡的摩梭人,被城裡人視作神地秘境。隨著進出瀘沽湖的交通道路的不斷改善,游人也就紛至沓來。這一兩年裡,有時湖邊游人每天多達上萬人。

早先,交通便利、人口多面積大、旅游接待設施相對較好的湖邊村子落水村是前來瀘沽湖的游客下榻逗留的唯一選擇地。雖然裡格與落水同為一個行政村,卻因相距較遠、交通不便、設施簡陋,也就只是整個瀘沽湖邊二三十個大小村落中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村,很少有游人抵達。

當落水村店鋪雲集、人聲鼎沸、湖面到處是游船之時,開始有游人要尋找清靜、樸素的村落游玩。一些有著可自己支配時間的游人(現在時髦叫法是“自助游”,以區別“跟團的”),開始把目標定在了裡格,那個時候是本世紀初:

裡格坐落於摩梭人心中的女神山——格姆山下的一個湖灣,村落緊湊,房舍臨水而建,湖光山色獨特;

與其他更多的小村落相比,裡格交通仍然相對方便,距離落水只是近十公裡,有車路相通;

落水走到裡格,可以滿足現在游人時髦的卻不必很費力的“徒步”要求,沿途風景也很不錯;

村子有一個很小的半島如女神的纖手伸向湖中,被叫做裡格半島,常是攝影愛好者眼中拍攝瀘沽湖的最佳地;

因為游人罕至,裡格幾乎沒有任何旅游接待設施,樸素而自然;

因為傳統,村民們說到錢時還很含羞,游人吃了住了,臨走問多少錢,臉憋的通紅的當家人常是一句:隨便看著給吧。於是游人感嘆:純樸啊純樸啊。

慢慢的,“自助游”者開始過落水而不停,直奔裡格而去。網絡上寫裡格的游記也多了起來。接著,有城裡年輕人去裡格租房子開了酒吧或客棧,村民也陸續開始改造自家房舍、利用湖邊空地填湖造房用來做旅游接待設施或出租。

誰都想去裡格找清靜和所謂的原始,裡格也就再也沒了清靜和原始。短短三五年裡,只有二十多戶人家的裡格一下子冒出了近20家的旅店、餐廳和酒吧。到了旅游旺季,每天有近千人在那麼小的裡格村逗留,吃喝拉撒洗漱睡。於是,村子裡垃圾遍地、污水橫流、建築材料雜亂堆積、刺耳的木鋸聲捶石聲不絕於耳。連湖中往來的豬槽船上也裝著膠合板——有一次我親眼見到因為裝多了膠合板的一條小船連船帶板翻在了湖邊水中,好在膠合板是飄浮在水面上的,又被撈了回來。

環境在惡化

旅游改變了裡格,村民百姓收入增加生活質量提高是顯而易見的,當然是件幸事。但讓人憂慮的是,環境也在惡化。

沒有游人去以前的裡格,摩梭人在那裡繁衍生活了千百年,生態是能夠平衡的。村民冰瑪說,以前那時候哪有什麼廁所、洗澡間、餐館酒吧呀。原來我們直接在門前湖中取水飲用,如今,湖水明顯有了異味,只敢洗洗衣服和拖把了。

1990年代中期我在裡格小住一個多星期。那時候全村沒有任何一家與旅游有關的店鋪,唯一的一家小賣部還是傍晚才開門。那時候的裡格沒有一戶人家有廁所,要方便就去房後的莊稼地或山坡上。城裡人會覺得這不文明、別扭,殊不知這真的很“環保”,排泄物就成了肥料或是狗的食物——瀘沽湖的狗其家人從來不喂食(一年中只喂一次),狗當然要找食吃。而洗澡,更不是易事,除非夏天下湖。所以,那時候我還偷看偷拍摩梭少女在湖灣裡洗澡。

一個自然村落不會有排污管道設備,裡格當然也一樣。大量游人的到來,勢必也帶了越來越多的生活垃圾污水排泄物。那麼多的餐廳酒吧廁所洗浴設施,排放的垃圾污水去哪裡了呢?這些與日俱增的垃圾污水排泄物,沒有任何處理,直接進入了瀘沽湖!這美得攝人心魄的瀘沽湖啊!長途旅行的游人們都要在旅店洗個澡,都喜歡臨水的房舍下榻,而越是臨水的房舍,排泄物進入湖水中越直接——距離湖水遠的房舍,其污水排泄物好歹還經過了泥土的部分過濾。

同時,裡格還面臨著另外一個迫切的問題:

村子裡大多數老房子臨湖太近,地基很低,夏天雨季來臨,瀘沽湖湖水上漲,村子道路和部分房舍常常被淹。最近幾年被淹的狀況已經每年都在發生,每年延續的時間也越來越長。2005年,裡格的村舍被水淹泡更是長達5個月。

裡格漲水給村民生活和游客旅游帶來不便還算小事,更為嚴重的是加劇了裡格周邊環境的惡化。湖水長時間淹沒道路,漫過院落,浸泡著豬牛羊圈,浸泡著隨處都是的垃圾。成群的牲畜每天涉水來去,村人和游客也不得不卷起褲腳涉水走過一家又一家。渾濁的水中,偶見飄浮著的糞便、死鼠……這樣的環境嚴重威脅著村民和游客的身體健康。

政府部門的介入

慶幸的是,政府有關部門終於關注到了裡格的變化和現狀。

2004年,有關部門強制拆除了個別村民為用來開旅店餐廳在這一兩年裡填湖而建的房子。受到了絕大多數村民的歡迎。

2005年初,有關部門經過與村民的多次協調,作出決定:拆遷改造裡格村。拆遷費用政府補償。

改造的目標是:所有臨湖的房舍全部向村後高處移動約50--100米;每家每戶新建房舍仍然與原來的鄰居相鄰;排污管道通到每家每戶,村裡建小型污水處理廠。原臨湖的宅居地建成湖濱道和臨湖公園。

對村民新建的房舍還有其他諸多要求。譬如,房舍外觀必須是摩梭木楞房,房頂不得擺放太陽能設備,每家必須自挖化糞池等等。

新村落的基礎設施建設在2005年春夏開工,道路水電、土地平整、排污管網的埋設等等都在入秋時分得以完成。村民們在老房子裡做了“十一”最後一單的游客生意後,紛紛拆掉了老房子,在新址建設著各自的新家。

春節前,我又去了一趟裡格。盡管還是個大工地,大多數家庭的新房已經矗立。路遇村民格若,由衷地誇他家房子建的漂亮。笑吟吟的格若說:“以後再也不用擔心雨季湖水漫進房了。前幾年多煩呀,去年國慶節後拆房子時,老房子的水還沒完全退去呢。”

村口的格若家的老房子每年夏天都要被水淹,是全村進水最嚴重的幾家之一。夏天進村,過格若家,每次都不得不涉水而過,涉水距離長達100多米,要不就要從後山繞行。而現在,一條雙車道寬的石板路已經從格若的新家門口經過,蜿蜒貫穿了整個裡格村。

對於旅游和旅游景區,一方面,游人們希望風景是自然的、房舍是古老的、民風是純樸的、歌舞有特色的、游人是稀少的;一方面,要交通便捷、吃有特色,住有酒店,有旅游工藝品可購,晚上最好還有個酒吧可泡泡。可某地這些都有了,也許游人又有話說了:“那裡太商業化了!”——這是觀念的悖論。

裡格也是如此。游人們本為裡格的自然樸素而去,卻需要“標間”和酒吧。本為裡格的美麗清淨而去,卻留下了垃圾和污水。也許,這是我們游人需要反思的。

“旅游開發”的度又如何把握?過去的二三年裡裡格村民無序的自發的“開發”,造成的環境惡化已是顯而易見。政府管理部門的規劃和管理一開始在這裡卻缺失了。但我們也常常能看到或聽到有一些地區的景區卻由於政府的過度干預和所謂的“開發”,砍伐原始林,動遷原住民,攔水築壩挖人工湖,修建大量的仿古建築,堆積幾個莫名其妙的所謂雕塑,矗起不協調的觀光索道、賓館酒樓等等,何嘗不是對生態對環境的破壞。游客走了看了,最終留下兩字:太假。

因此,政府有關部門如何適度介入,適度開發,做好景區的規劃和管理,保持特色,使旅游有序發展,環境得到有效保護,仍是一個需要不斷探索的過程。

在我看來,裡格村現在的拆遷重建,是生態環境改善的一個好的起步。祝願瀘沽湖邊的裡格有一個美麗的明天。



(裡格半島的晨光)



(湖邊大嘴村的秋色)



(落水村看黃昏)



(冬日瀘沽湖)



(湖邊的打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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