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稻城之旅

作者: laynzhu

導讀2000年10月7日雲南中甸一路重重的塵土,幾個沉甸甸的行李和五個多小時的長途汽車,我們四人已沒有什麼可以像在麗江那樣的瀟灑,只有拖著疲憊不堪,緩緩地走出車站。抬眼望去的中甸縣城,雖說比康定城來得熱鬧、現代,但也脫不了藏區城鎮那獨有的凄涼感。走在沒有陽光的街道上,感覺很冷。下午六點的十裡長征路,即便是在車站附近也找不到十來個人,而空氣中的塵土 ...

2000年10月7日雲南中甸一路重重的塵土,幾個沉甸甸的行李和五個多小時的長途汽車,我們四人已沒有什麼可以像在麗江那樣的瀟灑,只有拖著疲憊不堪,緩緩地走出車站。抬眼望去的中甸縣城,雖說比康定城來得熱鬧、現代,但也脫不了藏區城鎮那獨有的凄涼感。走在沒有陽光的街道上,感覺很冷。下午六點的十裡長征路,即便是在車站附近也找不到十來個人,而空氣中的塵土倒是顯得異常熱鬧。

約好和勇、宏他們在永生賓館會面,偉卻總擔心著什麼,“他們要翻哈巴雪山,也不知今天能不能到中甸。”“我猜一定已經到賓館裡了。” 我說得非常肯定。

原以為Lonely Planet上推薦的地方自然交通便利,就像麗江的古城第一灣。可在這兒卻是一路上問了三個人,帶著滿肚疑惑地走了近二十分鐘,才遠遠地看見賓館的招牌。永生賓館, 又叫 Tibet Hotel,正門看起來並不咋樣,一進門可別有洞天:典型的藏式建築,說不上十分華麗,但每處的藏式點綴卻是恰如其分。

“蕭”,猛地聽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麼大聲叫我,仔細一看,果真是勇他們,這麼巧!我應聲拉住了從大堂內跑出來的宏,兩人在大堂門口一歡一跳的,似乎想把這幾個月的思念馬上傾吐,全然忘了周圍他人的存在。 彥他們小兩口早給我們晾在一邊對著三個大包發呆……

餐廳通常也是最好的溝通場所,我們六人互相寒暄了一下之後便言歸正傳。勇拿出一大疊從網上打印的行程安排,和大家交流他的“稻城自助游線路”。 由於中甸和稻城之間沒有直達班車,幾位男士只好責無旁貸地滿城找車。 六個人的車真的很難找,吉普車太小,15座金杯車又太大,必須找人湊份,由於國慶假期快結束了,只有從稻城回來的人,卻無一人願與吾等同行,悲哉!情急之下,也只有選擇十二座的金杯車了,三位男將出馬去“雲南省國旅散客接待中心”訂車,順便看看城裡有沒有游客願加入我們的團隊。

在哈巴雪山坐了九個小時的馬,兩天沒有洗澡的宏早嚷著要先洗衣服,我和小賢卻想快快刷去一天的灰塵。洗完澡後,全身舒坦地躺在床上乃人生一大樂事。我正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門外傳來吵吵囔囔的聲音,是他們回來了。偉氣喘吁吁得跑上樓來,“車訂好了,明天早上七點發車,12座金杯車,1000元去稻城。還找了兩個香港的男孩,阿勇正帶他們在check in 呢。”想不到這麼順利,又有車,又有人,後來才聽說那兩人原先正在和一個北京女的談明天去德欽的事,彥問他們去不去稻城,就這麼簡單。哇!頭一次聽說稻城的魅力竟然比女生的吸引力都大,更讓我覺得去稻城值得。

忽然,阿勇在樓下大聲叫偉,好像說又找到一輛15座的車,順路回稻城才900元,只可惜我們已付了200元訂金,不好再回掉先前的司機,只好忍痛割愛 !當時我們都沒有意識到這個決定是何等的錯誤。

很巧,我們房間的隔壁就是那兩個香港人住的,走出房間的那個長得矮矮的,戴了副眼鏡,頭發有點染黃了,一看就知道是廣東人。 我友好地和他打招呼並歡迎他們加入我們的大家庭中來。他說的廣東國語雖然很難懂,但是還算表達得清楚...但總體而言是對你中文聽力的很好考驗. :=)

2000年10月8日雲南中甸 - 稻城

真想不到這一天從開始到結束有說不完的故事和經歷。

我在高原地帶的反應每到夜晚就顯得特別敏感,一整夜,醒了無數次,到早上5:00左右,索性起床算了。

天還是很黑,遠處不時傳來幾聲雞叫和犬吠. 整個賓館內,只有我們幾個在那兒走進走出,甚是忙乎。偉早早把服務員小姐從被窩裡叫醒,給我們弄早餐去了。

早餐時,我才知道先前和我講話的那個叫雄,另一個留著挺長的頭發,不太說話的是成。大家在團長阿勇的帶領下,又研究了一下稻城的具體行程安排……轉眼快到七點了,可車的影子也沒有見到。偉忙給司機和寶肥打手機,可老是接不通。眼看七點過了好幾分鐘了,總算接通,可姓和的卻說遇上堵車。我們都很納悶怎麼小小的中甸城竟然也會堵車,一股不好的念頭跳上每個人的心頭,對中甸的司機也很是不滿,和又說是車堵在另一輛車的後面,出不來,我們就決定換車,並要求退押金,姓和的在電話中似乎滿肚子不情願。

既然退了原先的車,大家只好分頭去找車。阿勇去中甸車站找,剩下的人則在賓館裡找人聯系。其實時間很緊,過了九點的話,中甸的司機都不願意去稻城了,因為有可能當天趕不到稻城……

偉氣呼呼地拿著二百元錢進來,告訴大家姓和的雖然把車開來了,可他不願意去了。我們都非常氣憤,對中甸的司機留下了非常惡劣的印像-和寶肥和中甸國旅散客中心。

所幸,我們後來找的車在8:15也開到了。可一眼看去的司機格茸,長得一雙惡意的小眼睛,鷹勾鼻,不怎麼討人喜歡。一開口更嚇人,去稻城1500元。我和小賢都想推掉他算了,可阿勇那兒也沒有好消息,無奈之下,偉只好慢慢和他砍價。總算,以1200元成交,出發!

為了在長途跋涉中有充足的准備,我們先去加油,又加了一個備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宏剛剛還沾沾自喜,給阿勇在超市新買了御寒的衣服,現在又發現賓館的100元押金忘拿了,讓我想起他倆在四姑娘山時,阿勇把回成都的車票當垃圾扔了一樣,這兩口子。

上午9:07分,我們一行八人終於衝破萬難,離開中甸,踏上去稻城的路。早聽說一路上塵土很多,阿宏可是有備而來的,拿出事先買好的一打一次性口罩發給大家,以防萬一,團長夫人愛護團員如愛子般。坐在司機邊上的雄,第一個帶上口罩,聽說他有鼻炎,難怪!

天氣看起來一般,雲層很厚,不過據我們在高原的經驗,好天氣通常要到中午時分才能見真曉。

路邊五顏六色的野花,早已紛紛探出頭來一比高低;遠處高山上的黃、紅、綠葉讓人見了眼花繚亂;山谷中的小溪流也透著清澈見底的翡翠綠,和著周圍色彩斑斕的秋色,這一幅

幅由大自然構繪出的畫,造就了秋天---出游的好時節。

忽然阿勇大叫一聲,說找到了昨天那個回稻城司機的電話,引來大家一陣噓聲,無緣就是無緣。

一轉眼功夫,到了中午時份. 窗外的風景固然很好,可在無數的彎道、飛揚令人窒息的塵土和高山反應的多重攻擊下,大家只顧著睡覺,幾乎忘了吃飯一事。格茸卻不同,在路邊一個風景如畫,依山傍水的小寨子裡停車。說起來,小小的飯店雖然髒兮兮的,可老板娘的酸菜土豆絲可謂一絕,至今想來還是忍不住口水直流,只可惜,要不是忙著趕路,我們一定會多要一份的。小飯店背後是深深的河谷,碧綠見底的河水十分湍急,河對面有個寧靜的小山村,一個村民正駕著兩頭老牛在田裡務農。

酒足飯飽之後,大家反倒睡不著了。彥一直盯著他的卡西歐海拔表,以決定自己什麼時候應該有高山反應;勇和宏則不停地告誡大家要吃紅景天,百服寧等,因為馬上要翻越的大雪山埡口海拔有4370米高。雄可不管這麼多,他坐在最前排,因為這邊風景獨好呀。對一個愛好攝影的人來說,不失時機地端起尼康相機,對路邊的一物一草都按上幾張,那才是最爽的,也許好作品的誕生就在此處。我們倒一致覺得他更像一個大法醫,因為他端起相機時,還戴著口罩。

大家安然無事地到了大雪山埡口,格茸把車停在一旁,我們蜂擁而出,各自選景拍照,同時也撐了撐早已酸痛的身子。翻過山,我們就到四川省境內,下午15:50分,我們的車開到蜀界熱烏鄉了,大家一陣歡呼以慶祝一路的順利。沒想到好事多磨,二十分鐘後,只聽得“啪”的一聲,早上准備的備胎終於熬到可以為我們效力的時候了。

也好,這一路上轉了上千個數不清的彎,大伙頭也有點暈暈的,又吃了好幾小時的塵土,也該下車走動走動。路面上一層厚厚的黃土,每當有車經過,大家作鳥獸散,四處躲避漫天揚起的灰塵。陽光十分強烈,烤得皮膚火辣辣的,大伙只好都擠在車後的陰影處。路邊的河谷中,一條大河奔湧,有人想去洗洗,可河岸太陡,只得望水興嘆。

有些人只有在關鍵時刻才顯出他的價值。雖說成一路上說的話沒有超過五句,可人家能動手呀。他一臉嚴肅地蹲在地上,望著爆了的輪胎,似乎在診斷事起的原因。我很奇怪地看著他,“他會修車?” 雄很自信地翹起大拇指,用那一口半生不熟的廣東國語說:“他很厲害的。” 格茸卻反倒像是外人一樣,不慌不忙地,拿了些小工具給成,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監。為人民服務時,成可顧不上一身干淨的裝扮和飄逸的頭發,躺在那又干又厚的黃土上,鑽到汽車底下,只幾下功夫就換了個新胎,表現得非常專業,不愧為業中好手。

這時另一輛雲R 牌照的豐田越野車從我們身後飛馳而過,停在前方不遠處。 原來是中甸認識的一對廣東小夫妻,本來他們有四個人想去德欽的,半路有二人病了,剩下的就花了1800元另包了一輛車去稻城。勇大叫一聲,“和寶肥”,原來這就是早上飛了我們的那個混蛋,因為有大生意,怪不得!只可惜,我們發現是他時,他早已上路了,否則非罵他個狗血噴頭,害得我們八人現在這麼慘。

看著成滿頭污垢,滿身黃土地爬出來,我趕緊遞上濕紙巾,想幫他把身上、背上的灰塵都擦干淨,他卻像家常便飯一樣,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對我們笑笑。想不到一向認為香港人嬌生慣養,竟然也能有這麼吃得起苦的,大家對眼前這個沈默寡言的香港男孩開始刮目相看了。

下午六點多,我們在滇蜀交界的第一個蜀縣---鄉城,城外的一個小修車鋪補個備胎。司機格茸一直想勸我們住在鄉城,第二天再上路,因為去稻城還要翻一個4100米的埡口,天卻馬上就要黑了,路其實有一點危險……可八個人就是一條心,天塌下來都打不動去稻城的心。既然如此,格茸也只有加足馬力,希望能在天黑前翻過埡口。

太陽漸漸西沉,最初還依稀可見的四周的山體和道旁深不見低的山谷,很快就變得暗暗的,天空仿佛罩上了一層濃雲,除了前方一小片被車燈照亮的地方外,就什麼也看不見了。當遠方第一顆星星冉冉升上天空時,我們的車也翻過了小雪山的埡口。 白天這條路上車就不多,晚上更是稀少。一下子,天地間仿佛只有我們這輛渺小的面包車,載著微不足道的九個人,艱難地行進著。

月亮已爬上了天空,為我們照亮前方崎嶇的山路;車外的溫度越來越低,車內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大家的心情有些興奮,有些刺激,也有點擔憂,黑暗中,會發生什麼呢?

慢慢地,車廂裡發出一絲橡膠味,沒過多久,一股重重的橡膠味撲上鼻來,大伙的心開始往下沉了,忙叫停車。夜晚八點,在4000多米的高山上,方圓好幾十裡廖無人煙,更別說一盞燈了,群山之中也只有我們八個人對著一輛滿是橡膠味、小小的金杯車。萬一,車真的壞了;萬一,周圍傳來狼嚎;萬一,…… 恐懼和孤獨一陣陣襲上心頭。

格茸掀起引擎蓋,伸手撥弄了一番,又將我們所剩無幾的水澆在發動機上。加上有了格茸和成的保證,我們繼續上路了,好在接下來的都是些下坡路。昏昏沉沉地不知過了多久,我們終於又看到了久違的房子和幾簇暗暗的光,想必該到了稻城縣境內的桑堆鄉。車也一下子沒有了顛簸,終於開上了平坦的水泥路。

一會兒功夫,前面一大片燈光和一長排的紅燈籠讓我們早已興奮不已,大呼小叫說到稻城了。後排的勇被我們吵醒了,勉強睜開睡意正濃的眼睛,“還沒到呢,這是桑堆。” 團長自己糊裡糊塗睡著了,還謊報軍情。“桑堆早過了,更何況,桑堆哪來那麼多燈?”

過了一段在修整的土路之後,又拐上了平平的水泥路,兩排整齊的房子,有股溫馨的感覺,晚上九點半鐘,我們又回到了人氣十足的城裡!車直接開進了網上聞名,可以洗溫泉的電力賓館,盡管小姐態度有點惡劣,但我們無法抗拒洗溫泉澡的誘惑,還是住下了。 房間很髒,絲毫看不出有打掃過的跡像,此刻的我們也顧不上這麼多了,只要有地方歇息就很滿足了。

晚餐是在縣城裡的一家當地頗具水准的小飯店“佳肴餐廳”裡吃的,菜量很大,店門口的烤土豆和烤犛牛肉更為出色。 格茸跟我們告別之後,聽說又接到一筆回中甸的生意---這小子運氣真不錯。

回到賓館,又一個自稱為“白馬電珠”的當地導游不請自來,個頭高高的,長得比一般的藏民看起來友善一些,但大家對這類事情都身懷戒心,因此把他打發走了。

溫泉澡很舒服,一路的疲勞一掃而光。

2000年10月9日稻城縣 - 亞丁村 - 衝古寺

稻城縣海拔3600米,晚上睡覺更是頭漲,加上一只大概是“失戀”的藏獒在窗外不停地哭訴它的痛苦,更是難以成眠,五點多就早早起床了。 想不到大家也都起來,占據了整個衛生間,驚喜的是衛生間的水管裡也有溫泉水提供。 哎,回想起昨夜的溫泉澡,讓人意猶未盡。

剛回房間,昨晚來拉生意的一個那個藏民又跑來找偉和勇,要做我們的生意。他拿出亞丁騾馬隊隊長的證件和身份證以證明他的誠實,後來又干脆那出看家寶貝---旅游局發的導游證。偉和勇叫他先幫我們找一輛車。

這人有個很奇怪名字 --- 白馬電珠,不知為什麼父母給他去這個名字,難道說是他生下來時,剛好又一匹白馬經過,家裡又想裝個電燈泡,早日用上電不成。不管他為什麼叫這個名字,看起來他還當真有兩下子的。 只幾分鐘,他就找來一輛金杯車,去亞丁每人110元,這麼貴!!!又沒法砍價,因為是旅游局定的統一價格。 勇覺得現在是車多游客少,於是我們打起背包,上街找車。

電珠老兄鍥而不舍地追隨著我們,阿勇就拿出他的“追星本”,(注:因上有從網上打印的許多稻城當地人的名字,勇每到一處便追問那些人在哪兒,活像一個追星族,因而被我們大家戲成為“追星本”)指明要白馬幫忙找旅游局長四郎刀登。哇!在上海這可是何等大的官,會理你這麼八個小散客,又沒權,又沒錢。可再這麼個小縣城裡,局長大人會是? 白馬老哥也夠厲害的!把我們八個帶到局長大人的宿舍樓下,他一個人上去了近二十來分鐘,估計把人家從被窩裡拖起來的。

四郎刀登,一個非常精明能干、開明健談、思想進步的旅游局長。 一下樓就面對背著大包的八個人,他不但沒有表示出任何不耐煩,反而熱情地招呼我們去他辦公室。所謂辦公室,也就是一張桌子,幾把椅子和一大疊介紹稻城的明信片和風光畫冊。 看過再多的畫冊也比不上自己親眼看到的。說實話,我們其實也一直很納悶到底稻城的風景值得我們受這麼多苦來嗎?依稀記得早餐時遇上的那人說的,“看過稻城之後,別處的風景沒看頭。”

在這種小地方找到一個當權的人其實很重要的。局長畢竟是局長,一個電話就調了一輛車過來,有局長大人作保,我們也邀白馬電珠作進山的導游,成交!

今天一路的風景和昨天可是大大不同了。開出城不久,就看見一大片黃色的胡楊樹林,靠在一群光禿禿的山下,襯著藍藍的天空,顯得格外的搶眼。過了胡楊林之後,又是一路飄揚著塵土的盤山公路。風景十分單調,甚至比不上來路的景致,於是又有人開始睡覺了。

繞過一彎又一彎,翻過一山又一山,路上的植被越來越少。在貢嶺鄉,我們來到了稻城

之旅的第一站--貢嘎嶺寺。在當地,這也算是最盛名的寺廟,看起來不大,有點像康定的安覺寺。 正殿門前的壁畫非常漂亮,很有藏族特色,有亞丁三座神山的化身,也有藏教二十一個綠度母。大殿內供有一尊釋迦牟尼的像,據說是五世達賴喇嘛贈送的,非常珍貴。寺門外的圍牆邊,有好幾個藏族老人在一排長長的轉經輪前邊轉邊念經。

在這個小鎮上僅有的雜貨店前,有一大群年輕人聚在一起,有的在打桌球、有的在閑聊、更多的則是用一種奇特的眼光注視著我們這些不速之客。在藏區也算是較為常見的場面了,只是身在局中,顯得多少有點不自然。

出了貢嶺寺大約三十分鐘的車程,就到了日瓦鄉。在日瓦,有兩家在網上久負盛名的飯店---“綠野亞丁”,“三聖如意店”。在那兒,你可以看見很多過路游客留下的五花八門的筆墨:有用紙寫的,有用衣服寫的,有用塑料布寫的,也有用帽子寫的,以紅布片居多;有貼在牆上的,有貼在柱子上的,有貼在天花板上的,只要你想到的地方都有人貼留言。估計再過三、五個月,除非老板擴充面積,否則後來者只有把他們的宣言寫在地板上。

我們去了其中的一家---三聖如意店用午餐,當然阿勇也找到了他的第二個追星對像,該店的老板和老板娘。酒足飯飽走出店門的時候,有一大群藏族小孩圍著我們,其中也有我們導游白馬的女兒卓瑪,皮膚黑黑,眼睛大大,很漂亮。我們拿出了一些糖果、巧克力分給那些孩子後,繼續上路。

過日瓦之後,海拔開始漸漸變高,植被變得越來越多,色彩也豐富起來。大家的興致重新調了起來。 在一個山路急轉彎處,貢嘎神山的觀音菩薩化身---仙乃日神山清晰完整地呈現在我們眼前,在大片的白雲簇擁之中,也許說不上特別美麗,卻很壯觀。

宏忽然看到一大片枯死的樹,好似被人齊腰斬斷。我們正納悶這最後的生態保護區,咋麼也有人亂砍亂伐?白馬告訴我們是十年前的一場森林大火燒毀了整片林子,好可惜!

我們向著仙乃日神山而去,過了亞丁村之後,就到了租馬處---龍龍壩。 下車後我們都著實嚇了一跳,大約有三十幾個說藏語的馬夫,又男有女,有老有少,一樣高原紅的面容,像一股洪流圍著我們八個外來人,一會到東,一會到西,總是一團一團地在移動,也搞不請他們在干什麼。 十分鐘後,我們八人就開始一個個被或許是管理員的人拉到各自的馬前。

在這兒,阿勇有點失望,因為沒有找到他的第三個網絡明星羅大慶,據說這人已被調到鄉裡去了。

清新的空氣中時常飄著一絲馬糞味,眼前是一片金黃色的秋天。悠悠風聲、涓涓流水聲和請脆馬鈴聲,讓我與大自然是如此地接近。閉上眼睛,陣陣遐想浮上心頭,腦海中,除了神山就是聖湖。

悠哉游哉,領頭的阿勇隨著馬屁股左右晃動,左手拉著韁繩,右手夾上一支煙,時不時吸一口吐一口,有時還不忘伸長手臂,用食指輕輕彈下多余的煙灰。讓我想起80年代那些國產黑白戰爭片:通常,國民黨軍官和幾個打扮妖艷的女特務坐在馬上,男的叼著煙,女的拿著馬鞭,常常對牽馬的農民裝扮的人吆喝。

“啊呀”,前面的宏在過獨木橋時真是有驚無險,差點被她的小馬掀下來。所幸,一陣心跳之後,繼續安然無恙的前進。

隱約中,金剛手菩薩----夏諾多吉神山嶄露頭角。過了一片林子,繞過一座小山,眼前忽然一亮:零星的白雲飄在天空上,湛藍的天空下是兩座美麗的雪山,皚皚的雪山腳下,犛牛和馬兒無拘無束地享受著它們自己的世界。眼前的水草坪被幾道彎彎的溪流割開,小溪裡倒影著樹的綠色、林的紅色、草的黃色、山的白色、天的藍色,這是人間的天堂,人間的仙境,讓人忘了自己,完全溶入大自然中。

我迫不及待地放下背包,顧不上一天趕路的疲憊和肮髒,匆匆爬上衝古寺對面的“賞景點” --- 一個小山頭,一覽水草坪和衝古寺的全景。這兒面積雖小,可早已擠滿了形形色色的攝影愛好者們,等待著落日中的日照金山。 有一位北京口音的年長者,被尊稱為“老前輩”,想必是專業攝影者,還有一個從成都來的行家,其余的都是一些業余愛好者,包括我們的雄和成,還有後來加入本團的方和松。

晚上的營地異常熱鬧,與四周成靜的群山形成奇異的反差。在一個普通的軍用帳篷中,擺著兩張桌子,幾條長板凳,就算是我們在衝古寺的餐廳了。 在這兒,粵語是藏語之外的第二大方言,因為廣東游客占了85%。

實在不敢恭維手搖式發電機,灰暗灰暗的燈光,八雙筷子很難把點的菜和上的菜分清哪個是哪個;大家小心翼翼地端著碗,喝著酥油茶,生怕一不小心把碗上的油污粘在手上;誰都心裡在叫酒精棉球帶著太少,晚上一定要多吃些黃連素……

不管咋樣,我們今晚要在衝古寺帳篷裡過夜!雖說條件不太好,但除了雄、成和偉,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睡帳篷,所以顯得特別興奮。 帳篷非常簡陋,有大量的軍用棉被,每個人分到三條,一條墊,兩條蓋。 也許是秋天,並不像網上說的那麼潮濕。 一進帳篷,大家就七嘴八舌的打開了話匣子:有說晚上伙食太差的;有說今天又坐了一天車很累的;也有說稻城比想像中的差一點的;當然還有談論帳篷生活的……

八點才剛過,勇和宏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他們新買的防潮墊和睡袋忙活起來了。宏還說,背著它們走過了千山萬水,如果不用的話,太對不起自己,只是買來之後至今也不知如何使用。 阿勇才不管那麼多, 打開睡袋,一骨碌鑽進去,直挺挺地躺在那兒等著他老婆伺候。一拉上拉鏈,勇的臉都給遮住了,和我們平時在電視見到的不一樣。在一旁的成,看起來似乎又很在行,邊笑邊說:“不對不對!!”原來睡袋的拉鏈應該是在身體的側旁,以便於使用者自己控制。這回輪到我們大家哄堂大笑,阿宏偷偷地說,買回來之後不敢打開就是因為怕打得開收不回去。

聽說白馬電珠和我們睡在一起,大家誰也不願意挨著他睡,偉早早占好有利位置,結果雄只好將就將就了。 因為四處漏風,氣溫也低,大家都戴著帽子入睡。

2000年10月10日衝古寺 - 絡絨牛場

朦朦朧朧剛睜開眼睛,挨著我睡的成早就沒有影,雄磨磨蹭蹭得也起了。 一看表,呦!才6:35分,想必他倆要追隨老前輩去了,因為清晨的第一縷照在雪山上的陽光對攝影家們來說太重要了。我們出了帳篷,看見遠遠的小山頭上,只有他們兩個小紅點,其他的攝影家們都還在帳篷裡睡覺呢,這回被黑了! 等我們大家打起行囊准備上路時,太陽才剛剛破開雲層嶄露頭角,只是成他們等的那第一縷陽光卻遲遲沒有到來。 我們又坐在了各自的騾馬上,昨天的顛簸還沒有讓我的屁股適應環境,今天又要上路,雖說想來有點害怕,但看看雪山腳下的風景,也值!

今天白馬給我們安排的時間很寬裕,一路上可以走走歇歇,看到好風景自然也可以多享受幾分鐘。靠在雪山腳下走的感覺真的非常特別,也非常得好,只是路況比不上昨天,時不時馬夫們會讓你下馬走走。

陽光早已照亮了山頂上的積雪,金色的雪山背後飄起一股股的仙氣,慢慢悠悠的晃上了天;聚散隨意的雲朵像一陣陣的浪潮,輕輕拍打著周圍的群山;繽紛的樹葉散落在溪流的兩側,為大地披上了秋天的衣裳。 眼前有一座美麗的雪山,三尊筆直、陡峭的山峰手拉著手,緊緊的依偎在一起,文殊菩薩---央邁勇神山,據說是稻城貢嘎日松貢布神山中最美的,也是最有形的,就連瑞士的阿爾卑斯山也會自嘆不如,黯然失色。

整條路上只有我們一行人。耳中聽到的,除了路邊的嘩嘩山澗聲,就剩下馬鈴聲。這聲音

是如此動聽,以至於我回到麗江後,毫不猶豫地買了一個布農鈴。

海拔4100米的絡絨牛場是我們第二個宿營地,在央邁勇腳下一片草場中,被三座神山包圍著。此地的帳篷顯得干淨多了,竟然還有睡袋提供。

阿勇早已不堪高山的折磨,一進帳篷就徑直地倒了下來,宏只好照顧她老公;第一次上高原的彥也忍不住了,邊喘著大氣,邊測自己的脈搏,賢很無奈,不知道干什麼好;雄和成好像沒有啥反應,開心地和我聊天;偉精神最好,歇也沒歇就跑出去看風景了。 不知誰提議大家測一測脈搏,結果成和偉被戲稱為“體力狂人”。

稍做休息之後,我們就出來走走,沐浴一下陽光,享受一下生活。漫步在海拔這麼高的山上,那種可以觸摸雪山的心跳感覺早已取代了高山反應帶來的心跳,讓我們忘卻了幾天來的艱辛,拋開了高山反應帶來的頭痛,盡情的享受著童話般的世界。 雄是我們中間的絕對“發燒”。 衝頭陣的他一有靈感,就拿出他的法寶:三角架,三個長炮筒鏡頭,還有照相機。 不過好攝影師似乎很挑剔,經常看他對焦了好半天,就是沒有快門聲。 我真的很佩服他,從香港背那麼多重重的攝影器材,吃那麼多苦,大老遠的跑來稻城,幸好這裡每天都是萬裡無雲的好天氣,正如阿宏說他們夫婦倆是陽光少年和陽光少女,因為每次出游都是艷陽高照。

雖說我們都穿著羽絨服,但在陽光被擋住的地方還是感到有點冷嗖嗖。我們帳篷後的山腳下住著一群洋鬼子,他們帶有很好的睡袋、帳篷、液化氣、爐子等裝備,看起來比中國人可耐寒得多,或許是因為“脂肪厚”,又是吃面包牛奶長大的,不僅有人穿短褲、T-Shirt,還有在雪水小溪裡洗澡的呢!!

山裡的天變得快,太陽一下子就找不到影子了,我們也早早收工回帳篷歇歇。 阿宏端出一大臉盆的土豆,招呼大家一起洗洗,原來今天的晚宴是土豆大餐,其實也就是清水煮土豆而已。 不過想起昨晚有點後怕的晚飯,我們當然對這盆土豆很是滿意,個個興高采烈的蹲在溪水邊洗土豆。水可夠冷,手在裡面幾秒鐘就好像失去知覺了,現在回想起來還記憶猶新。 端著滿滿的一鍋土豆,看著自己凍得通紅的雙手,心裡卻是暖滋滋的,我們急急忙忙地跑到馬夫棚,放在火堆上,白馬又來加了點鹽,算是可以。 中午的那點方便面顯然不夠填飽我們這群餓鬼,圍著火堆等吃的感覺也不好,肚子呱呱叫不算,煙熏得更不好受,只幾分鐘八個人都沒了耐心,留下白馬哥一個人把關,怪不得後來其他的游客都羨慕我們有白馬隊長五星級的服務。

“土豆熟了!”第一次在帳篷裡,沾著鹽和花生醬,吃清水煮的土豆。這幾天大家早就混得很熟,談上海、香港、深圳、稻城;說雪山、水草坪、海子、樹林;講旅途、馬夫、藏民;學藏語、國語;真是樂不思蜀。

太陽在不知不覺中落下了山,下午積起的滿天雲彩也隨著它不知所終。 此刻的天空,不知是因為海拔太高還是別的原由,呈現出深藍的顏色,藍得發黑! 一輪圓月掛在滿天繁星的空中,月光撒滿了整個山谷,近處的三座神山雪峰像沉默的巨人一般,穿上了潔白的盔甲,散發出閃閃的銀光,守護著天上人間,雪峰下黑黝黝的絡絨牧場也顯得格外的清晰、安靜。發燒友們早就擺好三角架,用他們的相機留下這美麗的月亮,美麗的雪山,美麗的絡絨牛場的夜。

夜晚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雪山還矗立在那兒,月亮還掛在天邊。夜,冰冷;夜,迷人;夜,深邃;夜……

2000年10月11日轉仙乃日神山

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真不簡單,在海拔4100米的地方竟然也能睡了個安穩覺。 看看手表,早晨六點,厚實的帆布軍用帳篷絲毫擋不足寒風的凜冽,天還是很黑,溫度也很低。白馬又在那兒催大家起床,“花那麼多錢,走那麼多路,是來旅游的,不要老是‘money’,

(那兒藏語睡覺的說法與英語money諧音)今天路程很緊,我們要抓緊時間趕路。”因為彥和賢第一次上高原,怕身體撐不住,就直接下山到衝古寺等我們六人,我們呢!極不情願在零下一度的帳篷裡爬出各自暖暖的被窩。

天才蒙蒙亮,天上找不到一絲陽光的痕跡,氣溫大約只有零下8-10度左右,昨日的草場上鋪著厚厚的一層霜。就這樣,我們又開始了一天艱難的旅程。走出才二十來分鐘,就讓我們領教了真正的馬道:亂亂的石堆,窄窄的小道,急急的溪流和著陡陡的坡度,沒折,大家只好頻繁地上、下馬翻過一個又一個陡坡。

雙腿咋麼也使不出力,我一下子就被其他幾個甩在後面了,覺得自己每邁一步都是那麼地辛苦,畢竟在海拔近5000米的高山爬坡實在是件很痛苦的事,我也暗暗後悔為什麼早上不多吃一點?面前一段又一段的上坡路,我的信心越來越差,呆在路旁嘆苦氣,白馬一個勁的鼓勵我加油。咬咬牙,脫下重重的羽絨服,一鼓作氣……好不容易,我爬到了舍身崖,趕上大部隊。

舍生崖,也不是什麼懸崖之類的,只是個名字,不過她正對著仙乃日神山的背影,白馬電珠就來了個“五體投地”(藏族同胞拜佛不同於中原,經常磕頭等身長跪)。為了表示對觀音菩薩的敬重,我跟著白馬也來了個五體投地式,好累!剛想歇一下,腳程快的馬夫們早就等不及了,催著我們趕緊上馬走人。

一直不明白為什麼高原的湖泊(通常稱海子)總是那麼地色彩斑斕,與眾不同。走出大約十來分鐘,遠遠的就看見了牛奶海,她是那麼地恬靜和優美,沒有聖湖納木錯龐大的氣勢,卻讓人想起江南的小家碧玉---小巧玲瓏,猶如一顆藍寶石,靜靜的躺在夏諾多吉和央邁勇身後的山谷中,仿佛世上一切凡塵瑣事在她那兒會煙消雲散一般。

我們再也按乃不住心中的激動,迫不及待地下馬來,拿出各自的“武器”,到處找拍照的好角度。真的是,稻城才是發燒友的聚集地。和我們同路在中甸到稻城路上遇到的那對廣東小夫妻在這兒又遇上了,他們早已擺好相機占據了山頭,雄自然不甘示弱。 女孩子嗎,看到這麼好的風景,自然就是留下倩影。我拿出梳子剛想打理一下一大早忽略的頭發,白馬電珠在很遠處一邊大叫,一邊疾奔過來。原來在藏區,類似於牛奶海這種聖湖,凡人是沒有資格碰湖水,更不要說在水邊梳頭,否則會觸怒上天,引來暴雨的。即如人地,便要遵守當地的習俗,只得用手指簡單打理了一下凌亂的頭發。當我和偉拿起勇他們的帶的五星紅旗時,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強烈的自豪感;勇和宏沿著湖邊一邊散步,一邊擺出各種造型,仿佛一對熱戀中的男女;成也沿著湖邊走,不停的端起他的尼康150定焦長炮筒,陶醉在其中,尋找他心中的最美,以至於我們已上馬啟程,他還依依不舍。

往前的路咋一看似乎已無危險可言,與天相連的最高處好像就是埡口了。這次我們又回到了八人大團體,浩浩蕩蕩的向前進。等我們到了所謂的最高處才發現原來高巍的群山被擋住了,腳下的路也更危險,窄窄的砂石路不但只夠一個人通行,還容易打滑。巍峨的央邁勇已漸漸走到了我們的身後,太陽開始嶄露頭角,我們在海拔5000米的雪域高山上,離神山、聖湖、太陽從沒有那麼近。馬夫們早已牽著馬兒大步流星的走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我們幾個,置身於大自然中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每一步都是這樣仔細,每一腳都是這樣認真,我們深怕一不小心,掉進另一邊谷低的小海子---九龍海。 辛辛苦苦翻過兩個山頭之後,路已變寬了不少,我們累得只想上馬歇歇,可馬夫們的影子卻依然看不到,宏有點生氣,白馬連忙趕過來安慰我們,說馬夫誤解了他的意思……還能咋辦,自己走唄!

我和偉是最後才到馬夫們歇息的牛棚子的,我早就累了動不了,在5000米的山上我們翻了三、四個山頭,的確是不容易。幸好成把他的休息地讓給了我,偉忙著做午飯。所謂的午飯,其實就是我們帶的干糧和水果,還有我早上剩下的一碗方便面。開水嘛就在山泉邊打一點,拿到伸手不見五指的牛棚子裡,用一些木材堆著燒點火,只是在高原水不會沸騰,所以有點熱水就不錯了。看著偉拿出來的不鏽鋼容器,外面一層碳灰,裡面一層,水上也漂著一層,好在總算我可以吃到偉辛辛苦苦燒的方便面了。成卻興高采烈對大家說他吃了馬夫的干糧,很好吃!我欺負他國語講的差,就問:“吃了什麼?” “媽媽板,” 他一本正經的回答,“味道有點像壓縮餅干。” 結果大家笑著更正他說:“老兄,是饃饃餅。”有時候真搞不懂這香港的年輕人為什麼國語這麼差。 ^c^

填飽肚子之後馬上就上路,又過了幾個小山頭之後,馬蹄下的路開始越來越窄。越來越多的亂石堆,越來越陡的斜坡,越來越曲的彎,加上一旁深不見低的峽谷,每一次上坡都讓你心驚膽戰,好像坐騎隨時會不堪你的重量,一腳踩空落下谷低;每一次下坡都讓你冒出一身冷汗,深怕自己沒有抓緊,一不小心被馬掀了出去;每一步都感覺走在了死亡的邊緣,每分鐘都與死神擦肩而過,讓你絲毫不敢放松。一身身的冷汗,一次次的心跳,想到自己的生命掌握在這騾馬上,不如相信自己的雙腳,下地走更安全些。

雪山離我們已經很遠了,眼前的風景就好像走在浙江的某大山中,茂密的植被,繽紛的樹葉,連綿的山脈,想也想不到自己是在4000米的高山上?只有那深不見低的陡峭的山谷還時不時讓人感到死亡的威脅。事後聽方說起才知道原來這兒就是稻城地區有名的“卡斯地獄谷”,很危險,難怪偉的馬夫次郎一路上一直在念經,原來是在保佑我們。

數不清過了多少座山,終於我們又可以坐在一大片草坪上休息了。望著遠處,我感覺被群山包圍著的自己是多麼渺小。在這裡,大自然是多變而無常,但卻又是滋生不惜、周而復始的,山川和草木沒有長幼尊卑之分,天地人道也相應而成。

每天下午,阿勇總被高山反應折磨得頭痛不止,早已在騾馬上閉上眼睛,俯首稱臣。那騾子這下可帶勁了,仿佛一頂將軍帽冠頂,頓時昂首挺胸,也不聽馬夫使喚,想往哪走就往哪走,想不走就不走,反正老子現在是最大。這下可急壞了勇,在這種地方相信馬不如信馬夫,信馬夫不如信自己,更何況他的馬可是我們的領頭馬,搞得我們整個馬隊經常陷在等待騾馬將軍命令的情況下。

有時,回頭想想剛剛走過的路:這樣的海拔,這樣惡劣的環境,我們竟然能挺下來,自己也不得不有點佩服自己。說起來真正的挑戰還有一段…雖然是在馬背上,夾著馬肚的雙腳卻隨時可以感覺到它的疲憊,走上兩步就要歇一歇的情形,加上喘著重重的粗氣,不要說馬夫們愛馬嗜命,就連我這個花錢讓它為我效勞的人也忍不住自行下馬爬上這近乎70度的陡坡。累是可想而知的了,每個人都像剛才自己的馬一樣,走兩步就一歇,還喘著粗氣…當我們翻過了今天最後一個埡口時,下山的路頓時開闊,正所謂“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稍作休息,恢復體力後,我第一個跳上馬,因為往後的路已經沒有陡坡、沒有危險、沒有驚險,所以每個人都顯得那樣的輕松,這一天所有沉重的包袱都可以拋開了,成開心得以至於被他的馬摔了下來。

“白馬,是不是快到珍珠海了?”

“還有一小時,過了珍珠海就到衝古寺。”

偉輕輕的告訴我,剛才過卡斯地獄谷時,他的馬夫不但念經,還一直往谷裡扔小石頭,不知道為什麼?該不會是好玩吧?白馬告訴我們,原來當地習俗說,地獄谷裡有很多小鬼,一直在不停地往上爬,次郎剛才扔石頭是要把小鬼重新打入谷低,不得翻身。

漸漸的,馬隊走入了樹林中,路也變得越來越平坦了,只是坐在馬上的我們總得提防著被樹枝叉到。我的馬夫,19歲的卓雍停下腳步,摘下帽子,往路邊的一塊大石頭用頭撞了三下,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效仿一番。 跟在後面的白馬笑著說,這是聖石,碰三下可避災,保佑平安。

不知不覺中,太陽已落到了山的那頭,大片大片的雲朵縈繞著仙乃日,沒有了陽光點綴的珍珠海顯得那麼的黯淡無光,力不從心,大家似乎都有點掃興,或許是今天的一路真得太累。離開了珍珠海之後,我們加緊趕路。一會兒,帶頭的馬隊長勇就看見了衝古寺那殘破不堪的古廟遺跡和幾十座瑪尼堆,十幾個小時的苦不堪言已讓我們在也沒有興趣歡呼雀躍,只想到帳篷裡歇歇。 從馬夫手上接過各自得行李,覺得很沉重,暗暗也感嘆馬夫們一路的辛苦。之後我們用僅有的一點力氣爬上事前和彥他們約好的衝古寺營地,原地繞了一圈之後才發現他們還是住在山下的營地。

今天的營地一下子沒有了前天的熱鬧,十幾個帳篷裡只住了二十個人左右,我不禁感嘆稻城旅游開發的季節性太強,十一長假只過了三、四天而已,山上景區裡的人就寥寥無幾,更別說是上山的人了。

雖說是下午六點三十分,可卻絲毫找不到天黑的跡像。白馬隊長又忙著給我們打開水,勇早經不住疲憊一頭扎在帳篷裡,我和宏他們幾個走到很遠處的一處水草坪洗臉。 我們有說有笑蹲在水邊,沒想到洗完臉,一轉身才發現天已經很暗,能見度也很低,剛剛來的路也已被融化的雪水衝散了。 幸好大家急中生智,在一條水溪中找到塊過腳的大石頭才順利回到營地中。

從四千米的地方回到三千九百米自然可以睡個安穩覺。

2000年10月12日衝古寺---俄初山----稻城縣

說是舒舒服服的睡一覺,其實只比前兩天晚一點起來而已。七點半剛過,白馬就催大家起床。我心裡恨得呢,好不容易睡個安穩覺,瞧他老哥急的!我極不情願地揉揉眼睛,呦!只有我還在戀床,只好又不吃早飯,免得耽誤大伙時間。 即便如此,白馬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我們依依不舍離開衝古寺,偉的馬夫次郎今天沒來,想必昨天真得太累,所以讓他兒子代勞。 等我們一顛一顛來到龍龍壩時,才知道為什麼白馬這麼急了:大約已有十來個人圍著一輛金杯車,因為今天只有一輛下山的車。 原來白馬昨天已托馬夫帶話下去訂車送我們回城,但又怕車被其他先到的人搶走,所以只好這麼急著趕路。 我真是太愛白馬電珠了!前幾天遇到的方和松也加入了我們的戰團,和我們一起去看俄初山紅葉。

來得時候大家顯得很興奮,走得時候同樣也很興奮。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講著這幾天的軼事,昨天轉山的人還時不時顯耀一下自己的勇敢和經歷。忽然大家看到路被一群黑黑的小豬擋住了,它們也實在太笨,竟然不知道躲在路邊,只是一個勁地猛跑,速度其快無比,我們的車在後面緊跟著。畢竟肉腿比不上鐵腿,大約跑出五十米左右,我們看見它們個個累得滿頭大汗,其中有一個還不小心拐了腳呢!最後你猜怎麼著,還不是乖乖地躲到邊上,累得氣喘吁吁的,眼巴巴的看著我們的車飛馳而去。

天上的雲越來越厚,陰沉沉的,老天似乎也知道我們的離開,有點傷感吧! 不知道俄初山的紅葉是否燦爛依舊?大約過了兩個小時,我們才到俄初山頂,遠處的三座雪山只有依稀的輪廓,雖說路上的紅葉遍地都是,山頂卻是光禿禿的,甚為掃興。看過雪山之後,對紅葉只能盡情地拍照。幸好老天幫忙,經常會打上一縷陽光,頓時使原本灰暗的秋林一下子流光溢彩,後山山腰間的藏式民居正好點綴了這一幅幅優美的藏區風情。

比起松和方來,我們的雄似乎遜色一點,他倆可是超級發燒友。每到一處總不顧個人安危,搶占有利地形,有時在草叢中,有時在樹叢中,有時爬到高處。松更甚,經常攝像機、照相機同時上馬,每次必將三腳架支起。

下山之後,我們便踏上了回縣城的路。 下午一點半我們才到日瓦鄉。這次去了另一家網上著名的綠野亞丁。幾天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大伙真餓得慌,以至於後來干脆站著吃,生怕自己搶不到,活脫餓死鬼下凡。湯足飯飽之後才發現原來前天在山上見到的二個奇裝異服的廣東女子也在,有一個尤為有個性,扎著二個類似於犛牛牛角的小辮,一塊很有中國民族特色的五彩繽紛的方巾綁在頭上,頭發上插滿路邊可見的各色野花,穿著單薄的衣裳,腿上還打著綁腿;另一個看起來年長,三年前和勇在虎跳峽認識的。她們在山上住馬夫們的牛棚子,我們坐車的路據說她們都是HIKING,難怪現在她們看起來一拐拐,哎!發燒一族!

道別了幾個老面孔之後,勇催著我們快馬加鞭往回趕,生怕去晚了就輪不上回成都的車。(因為去成都的車是隔天才有,所以座位很緊張)

途中,我們經過貢嶺鄉加油。 加油站很簡單,就是一個小雜貨鋪,只是多個裝汽油的缸。司機們經常邊叼著煙,邊用勺子把汽油灌進一大筒裡,然後再灌進車的油箱。我們在車上有說有笑,只有松走下車去,回到車上的第一句話,就問:“他們在汽油邊抽煙,你們不怕爆炸?”車內瞬間沒了聲音,大家的臉色都變了。

往下的路很通順,漸漸大家都睡著了...睜開眼之後,一大片黃黃的白楊林映入視線;太陽開始下山,天色已變得黃黃的;潔白的月亮掛在天邊,又大又圓,連綿起伏的山脈和著這一切使黃昏顯得格外幽雅、迷人。司機小楊招呼大家下車拍照,竟沒人響應,難道是被這美景迷住或是真太累。

一會兒,我們就到全縣城最好的賓館---藍月山莊。 稍作休整之後,我們仍舊去那家“佳肴餐廳”,主要是因為餐廳門口的烤犛牛肉串,我早就想瘋了。可惜,勇這幾天來倍受高山反應折磨,身體多有不便,宏固然不會舍棄她的郎君陪我們。 偉和白馬去車站找回中甸的車,其他幾個去買稻城的畫冊,我買了一大串烤犛牛肉和土豆片,剛拿進餐廳,BBQ的香味早就使那些這兩天來未食“人間煙火”的人饞得掉口水,大家一搶而光。方更覺得意猶未盡,噔噔噔跑出去,又買回一大把。等到桌上的菜都快涼了,偉和白馬才失望而歸。這些天除了山上寥寥無幾的游客,就剩下我們幾個剛下山的回中甸和成都,更別指望有游客從中甸過來。 偉還不死心,吃完飯後又拉著白馬去找車……

松是湖南人,在廣東讀的大學,在深圳工作。當雄知道這些時,別提有多高興,正所謂久旱逢雨,馬上用粵語與他交流。 我覺得真好笑,香港不是回歸了嗎?為什麼還不普及國語?

那夜,潔白、明亮的月光照亮了整個天空,使這黑夜看起來反而顯得更黝藍,一片白雲橫貫天空,自由自在地游蕩,遠處山脈的輪廓清晰可辨,使這原本黑暗、寧靜的小山城更俏麗。 走在稻城僅有的幾盞暗暗路燈的街道上,不想竟發現了這山城的夜別樣的美。

2000年10月13日稻城 -- 中甸

凌晨5點多,天又黑又冷,我們心中帶著依依不舍,唯一能做得就是留下了一些藥品給白馬和藏區同胞……功夫不負有心人!偉昨晚還是找到了回中甸的車,白馬也早早來和我們會合,帶著勇他們四個消失在黑暗中……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如今美好旅程該到結束的時候了。


精選遊記: 稻城-亞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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