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北游行日記

作者: zhangy_s

導讀滇西北游行日記四月十四日 離開廣州的時候還是傾盆大雨,到達昆明已是陽光燦爛,是否預示了我們這一路將會擁有好天氣?由於轉機,我必須在昆明等待三個多小時,慧蘭也將從上海飛昆明與我會合,再一起搭乘去麗江的航班。 候機廳裡又一次撥通了司機小辛的電話。他建議我當天不去麗江而直接入住虎跳峽的中峽旅店(Tina’s),這樣可以節省半天從麗江至橋頭� ...

滇西北游行日記四月十四日

離開廣州的時候還是傾盆大雨,到達昆明已是陽光燦爛,是否預示了我們這一路將會擁有好天氣?由於轉機,我必須在昆明等待三個多小時,慧蘭也將從上海飛昆明與我會合,再一起搭乘去麗江的航班。

候機廳裡又一次撥通了司機小辛的電話。他建議我當天不去麗江而直接入住虎跳峽的中峽旅店(Tina’s),這樣可以節省半天從麗江至橋頭的時間,又可乘今天天黑前順道游覽長江第一灣。我答應了並再次和他確認麗江機場認名字牌接機。對這種細節問題我一向是一絲不苟的。

可是,當我和慧蘭步出麗江機場找了一整圈,也沒見任何寫我名字的接機牌。猛一聲:“別找了,在這兒呢!”兩三步開外樂呵呵地站著兩個高大黝黑的青年正看著我們。直覺那個戴帽子的就是小辛,趕忙上前握了握手。他說他這樣接機多次從來就沒認錯過人。辛……,納西族人,朋友介紹給我的時候強調是個很有經驗的司機,只是我看他年紀不似那麼“經驗”的樣子,年青而朝氣。上了那輛將載我們過千山萬水的三菱帕傑羅,了解到另一位同行者,汪洋,明天會同我們一起徒步虎跳峽高路。我看著沿路開滿金色油菜花的曠野,心裡暗暗擔心自己是否能立刻開始艱苦的徒步之旅。

到達長江第一灣時已天色漸暗,景色和我的想像有點距離。江面寬闊而平緩,巨大的U字型灣口靜靜地在眼前展開。拍照的時候發現無論怎樣取角都難以將整個灣口收入鏡頭。我們的車停在一座頗高的山頭前,我猜想攝影雜志上那些完整的長江第一灣景一定必須爬上山頭才能盡收鏡前。只好對著灣口兩邊各拍一張,希望能勉強湊出一幅較完整的景色。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巒已漸漸沒入暮色之中,我們只好匆匆離開駛向虎跳峽。

一路平坦,三菱車流暢地穿越在黑沉沉的山野間。沙沙的流水聲由遠至近夾雜著一股潮氣撲面而來,我意識到已經進入峽谷中。汪洋指著一處模糊的鐵杆說這是上虎跳石的入口處。話音剛落,車身開始劇烈顛簸起來,原來這才開始了真正的山路。剛才一路平坦是新近修好的公路,大批游客游覽虎跳峽也就到此一游了。車子在碎石路上開了約半小時後,停在一戶農莊前。窗戶還亮著燈,是一排聯體的房間。走近看側面的白牆上很醒目地寫著“Tina’s Guest House”,這就是中峽旅店。

旅店中間的一間房算是大堂兼餐廳,汪洋熟門熟路地招呼我們坐在窗邊的木條凳上,隨手拿來幾本厚厚的筆記本給我們翻看,並在其中的一本上寫起字來。筆記本是過路背包客的留言,各國文字都有,還有手繪插圖,讀起來饒有滋味。只是我們都已飢腸轆轆無心戀戰,趕緊叫了一碗湯面果腹。

注:中峽旅店位於中虎跳石的上方,海拔一千多米,是徒步虎跳峽的必經之路。老板娘Tina的燦爛的笑容在背包客中很有名,多處留言都有提及。可惜我們那晚沒有遇到本人。旅店的客房設備較簡單,公共浴室,有熱水供應。房價每人

10-15元。值得一提的是餐廳側牆上的過客留言板,照片來信地圖等內容精彩。旅店所有的菜單都中英文對照,據說是由過路的老外幫助寫的。可見徒步虎跳峽這一新熱起來的旅行方式早在外國背包客中聞名了。

四月十五日

早晨起床發現其他的住客們都已經打點完行裝出發了。汪洋坐在餐廳等著我倆,令人驚奇的是他竟然只穿了一身短打:T恤短褲加徒步鞋。見我們訝異就笑著說,你們走走就熱了。我和慧蘭當即決定輕裝上陣,只背些必需品,車子駛到十一公裡處等我們。Tina’s後面的一條小路就是所謂的高路,在哈巴雪山上順著金沙江一路向上虎跳方向走。約兩個小時後可到達本地灣旅館(Halfway G。H。)休整,然後折向下走至上虎跳石景區。

剛開始的一段路全是上坡,不知是否高原的關系,爬了不久已經氣喘吁吁。我努力調整呼吸和步伐,拿出幾年前登黃山日翻三座大山連續徒步九小時的信心。路過一條流水衝刷出來的碎石瀑,身旁踱過一群悠閑吃草的山羊,或黑或白,輕盈地翻越陡峭山石。看它們細腳伶仃的羊腿准確而有力地插入草叢石縫中穩穩地支撐身體,即使站在幾近九十度的山石上也能細細嚼草,心裡真是羨慕得不得了。於是開始想像自己也是一只小羊,游刃有余地漫步在高山陡路上。。。。。。幸好路邊山石上總是及時地出現Tina’s或Woody’s的黃色或紅色路標,有時還來上一兩句加油鼓勵的話,令我們精神振奮繼續前進。

漸漸地山路平緩下來,轉過一道彎,金沙江赫然出現在我們腳下的山澗中。在此之前,我對金沙江是只聞其聲不見其面,現在望見它湍急的河流曲曲折折地穿行於峽谷,我們已爬升至高路的上段。四處眺望,峽谷對面的玉龍雪山雄偉峻峭,盡顯陽剛之氣,而流於深邃峽谷之底的金沙江水碧綠如玉帶,婉轉地裹住玉龍。遠處山體影影幢幢,斜夾著峽谷與天空形成一個巨大的V字。我深吸一口氣,仰頭看著無比蔚藍好似伸手可及的天空,體會到這就是許多人講的走高路賞心悅目的感覺了。不久看到大深溝瀑布,高約三十米,寬十米,順著山石和綠色植被層層而下。瀑布是哈巴雪山溶化的雪水,冰涼刺骨,清澈透底。流下後沿著一條人造的引水渠一路陪伴我們走到本地灣旅館。

海拔兩千三百多米的本地灣旅館是一家精致的客棧,石砌的樓頂上布置了個小小觀景台。我們坐在木樁凳上曬太陽,拿出包裡的高能量食品補充體力,喝老板娘端上的冰凍酸牛奶(真難得!在這樣的地方)。老板娘介紹說她跟Tina是姐妹,山裡人不懂宣傳,希望我們為她的小旅店多多介紹雲雲。

離開本地灣後開始折向峽谷下走,全是碎石路,拐彎特多,易滑難走,不過路面較寬沒有危險。結論是需要硬底好鞋一雙。邊走邊看著金沙江由遠到近,由小變大,最後終於下到公路上,又臨江而行進入上虎跳石景區。景區內停著旅游大巴,衣著光鮮的團隊游客們走在整齊的石階路上觀賞虎跳石。我們與小辛會合後,辭別了汪洋也一起走入景區。

據小辛介紹納西老人流傳下來的好幾種關於玉龍,哈巴雪山和金沙江的傳說,其中一個版本是我喜歡的,大致為:玉龍,哈巴都是土司的兒子,由於暗戀青梅竹馬的金沙姑娘而不理族政,可金沙姑娘卻另有所愛-東海王子。有一天金沙姑娘逃出了哈巴的看管向東海奔去,玉龍一怒之下斬下了哈巴的頭顱變為虎跳石。後玉龍,哈巴受土司的咒語變為了兩座大山永遠對峙於金沙江兩邊。。。。。。上虎跳石是一塊碩大的方形磚石,龐大的體積一時阻撓了金沙江水的前進而激發出更強勁的湍流。碧綠的江水行駛至此就化作千層沫萬層浪,狂哮怒吼地衝刷著塊塊頑石。

游完上虎跳石時只有下午三點半(當地太陽落山的時間是晚上八點),小辛告訴我們還可繼續徒步中虎跳直至核桃園山白臉旅館。不過路途艱辛,需量力而行。一般徒步虎跳峽需時兩天,這樣一來我們竟然可以在一天內走完,對體力是極大的挑戰。看著慧蘭眼中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我也興奮起來,渾然忘記了走高路時的氣喘吁吁。於是,三菱車載我們駛回中虎跳上方,找到一位當地導游小夏,我們就又出發了。為了防止我們中途體力不支折回,商定由小辛在原地等待三小時後,再開車到前面山白臉接應。

和上虎跳高路不同,這回我們走的全是下坡路。其實根本不是坡也沒有什麼明顯的路,只是隨著小夏在雜草叢生的山谷中一直向下攀爬。谷底便是金沙江中虎跳,有人評論在這山谷裡才是真正的虎跳峽,因為峽谷更窄,水流更急。轟鳴的江水聲在深邃的峽谷中回蕩,側側的山風刮來,不時地吹落點點碎石。我和慧蘭都不敢怠慢,手腳並用小心翼翼地爬著。小夏是走慣了山路的,他雙手後背著仍然健步如飛,腳步不見絲毫猶豫,在險要處還擋在山路外側給我們必要的保護。愈往下走,天色愈加昏暗,山風也愈加陰冷。小夏指谷底江邊的一灘亂石說那就是“滿天星”,我們必須走過去後,再翻一座山口。要命的是今天風大,可能會掉石頭。而山口一掉石頭,我們就不能冒險過去了,只得原路返回。我望了望遠處的亂石灘,又回頭看了看才爬下的山谷,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我倆已似灌了鉛的雙腿再也爬不上剛才的山谷了。身後的慧蘭也開始懊惱起來我們的莽撞。只是有一點大家認同,萬不得已決不走回頭路。仍然默默地爬著,心裡慌慌地開始祈禱眾山神保佑我們順利過關。。。。。。

大氣不敢出地快快爬過那個山口後,我和慧蘭長吁一口氣地癱坐在地上面面相望。小夏卻雪上加霜地又告訴我們前面還有一半的路要走。。。我痛苦地猜想今晚是否要露宿峽谷了。

謝天謝地!司機小辛矯健的身影出現在對面的山頭,迎著我們飛過來。“我就是擔心你們不行了,特地過來接一程,”他歉意地說,“我都後悔建議你們繼續走這段路了。”其後的山路由導游和司機一個拽一個地磨蹭到山白臉。

WOODY’S山白臉旅店較TINA’S大得多,可以接待旅行團。幾棟樓房或民宅座落在一個平緩的山坡上,群山環抱,後面依著一大片核桃樹林。由於我們到得晚,住房已幾近客滿,餐廳走廊過道上坐了飯後小憩的游人,熱鬧而閑散。我和慧蘭在一天難以置信的徒步旅行後,終於得到了及時的回報:痛快的熱水澡和燭光下的一頓飽餐。

四月十六日

今天的計劃是駛出虎跳峽向中甸進發。這條山谷穿越之路是小辛所謂專為越野車自創的,由於不走常規的麗江中甸公路,我們可順道游覽白水台和碧塔海等。

平時缺乏鍛煉的我們一早醒來體會到了來自身體的抗議:渾身肌肉僵硬酸痛。只能齜牙咧嘴地靠臂力向車座上爬。小辛說我們起得太晚可惜錯過了清晨特別美麗的紅雲。

三菱車終於帶我們駛出了深邃的虎跳峽,穿越在大片廣闊的山野上了,世界一下子變得開朗起來。金黃色和綠色的田地齊整地平鋪開去,中間有一道曲折頑強的大深溝-金沙江峽谷下游。回頭望玉龍哈巴兩山,發現哈巴果然矮了一截,形似傳說中被斬落了頭顱。峽谷的出口處是一段大地震遺留下來的山體滑坡,裸露的白色岩體便是令眾背包客心悸的“滑石板”。

一路盡情飽覽玉龍哈巴的雪山風貌,山頂銀裝素裹,山體植被豐富,被純淨的藍天映襯著格外秀麗。車子停在路邊小憩時,我和慧蘭對著群山白雲興奮地大喊,引得路旁修路小工向我們頻頻探頭。

白水台遠看像一大塊米白色的光滑岩體,拾級走近才發現它的妙處:狀若瓣瓣蓮花承托著清澈透藍的流水。白水台依山又面對大片寬闊的田野,其地勢風水極佳。而去過九寨溝的慧蘭告訴我其實這裡的規模遠不如黃龍之大。

下午去了碧塔海。走近海子需要步行穿越一段原始森林。這裡海拔已高,四月仍然是冬季的模樣,絲縷陽光透過斑駁的樹枝柔弱地映在鋪滿枯枝的棧道上。碧塔海安祥地仰躺在三千多米的高原上,綠山和碧水間延展著片片草甸。我們看到的“七彩草甸”還未到山花爛漫時,黃色厚實的草地上只是點綴著些放牧的黑山羊。我和慧蘭租了條游船饒中心島一周,只看到一株含苞的高山杜鵑。四周仍然是一個“靜”字,好似所有的事物都像高海拔的空氣般稀薄起來,耳邊只有劃槳聲。回到岸上,小辛正身躺在草地上享受陽光,真是會挑地方!我環顧四周發現這片向陽坡是唯一的一片已經泛綠的草地。於是,我們也加入行列,仰頭向天,天也變得格外地靜謐安祥,沒有一絲雲彩。。。。。。

為了舒緩我們僵硬的雙腿,進中甸縣城前小辛領我們去了一處溫泉泡澡,據說那個汪洋極喜此溫泉,竟然連續浸泡三個小時並睡死過去。然而我和慧蘭的忠告是:切勿空腹泡溫泉,體力不佳時切勿浸泡過久,尤其在高原地區。

四月十七日

昨夜宿中甸碧塔大酒店,三星級,我通過攜程網訂到特優惠房價,170元一間(牌價488元)。可是房間空調太猛,干熱透不過氣。慧蘭一早起床就喊頭痛,我也頗覺頭重腳輕,難道是高原反應(中甸海拔3000米)?所以出發前先去西藏咖啡館坐了坐,居然喝到進口卡布基諾咖啡。可惜老板娘不肯賣咖啡粉給我們帶走。

第一站游松贊林寺,號稱“小布達拉宮”,是雲南省最大的藏傳佛教寺院。進主大殿時,人頭攢動,喇嘛們正念經做法事。繞順時針拜見諸佛,眼角瞄到幾個後排的小喇嘛交頭接耳,目視我們。殿堂內酥油燈渺渺,其昏暗與室外的陽光形成強烈的反差。出門路過走道,門環上系滿了各色的哈達,這才知道哈達並非只有白色!小辛引我們走上閣樓晉見活佛。見左右兩間房各端坐一年青活佛,逐一接待排成長龍的善男信女,笑納善款並回贈佛物。我挑了個隊伍稍短的活佛誠惶誠恐地拜了拜,捐善款得賜一觀音小佛掛於胸前,保佑我們這一路平安並好天氣。

其後的納帕海不寫也罷,總之四月不是香格裡拉的最好季節。屬都湖干脆就沒進去,擦肩而過。然後就開始了北上朝拜神山梅裡雪山之路。

途中翻越海拔四千多米的白茫雪山令人難忘:

沿著崎嶇的盤山公路一路向雪線開去,雪山的白色面積越來越大,最後完全包容了我們。幸好道路上的積雪已退,車輪不打滑。小辛說幾天前車汪洋來的時候還在飄雪,是打著車大燈過的埡口,我們的運氣好,天空如此晴朗說不定就能見著梅裡開顏。白雲飄散,一陣下午的陽光斜照在雪川上,巨大的山體立刻散發出耀眼的銀光。我和慧蘭歡呼著跑下座車舉起相機。可是,小小的鏡頭何以容載如此雄偉的雪山風姿?我面對白茫雪山凝視良久,拼命地抑制住又要喊山的衝動,只想把這壯麗美景銘刻於心。

回到車廂的時候心裡撲通撲通直跳,海拔表已指示到四千米。我一下緊張起來,趕忙掏出口香糖大嚼,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善解人意的小辛放起了熟悉的王菲的歌,她那空靈委婉的聲音如絲如線地輕輕蕩漾在車廂裡,與車廂外雄壯凄美的雪域竟然有一種奇妙的和諧。過大埡口的海拔是四千二百米,當時小辛從鏡中看了看毫無異狀的我們,嘀咕了一聲:你們體質不錯嘛!我和慧蘭得意地回說當然當然。

越過白茫雪山進入德欽地界,小辛介紹了梅裡雪山的情況。著名的雲南第一高峰,梅裡雪山的主峰卡瓦格博峰海拔6740米,位居藏區八大神山之首,是藏傳佛教的朝聖地,每年有眾多虔誠的朝聖者從西藏一步一拜地過來梅裡雪山,只是為了一睹神山真面。據說只有與佛有緣的人才得以機會看到主峰面貌。所以據小辛的描述,“害羞的卡瓦格博總是遮著神秘的面紗。”

我們果真看到的是面紗!觀景台上經幡飄動,佛塔在暮色沉沉中愈見高大。連綿的梅裡雪山在眼前展開如一幅長長的畫卷,而孤傲的卡瓦格博主峰卻只是矜持地露出一截山腰處的冰川,依稀可見冰川的豎狀條紋極顯峻峭。厚重的雲層背面透出最後一絲夕陽,雲端被鑲出一圈金色的光環。突然有片似祥龍般的雲彩升起,我的心被觸動了一下:明天,我能看到主峰嗎?

由於明早要上到明永冰川,小辛建議我們直去冰川腳下的明永山莊住宿,一則節約時間,再則山莊靠近江邊,海拔低易睡眠。於是越野車駛過德欽縣城直向冰川奔去。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我們的車無聲無息地穿越在黑黝黝的山谷中。感覺進入一個由幾座山頭環繞而成的椎型山谷,谷底的星點亮光便是我們的方向。可是,山路仿佛永遠繞不完似地出現一個又一個的拐彎,谷底的亮光總是那麼令人向往卻遙不可及。小辛打開了車大燈,照亮前方十米的山路。這段路很窄而且顛,把我們甩來甩去,我攥緊扶手竟然出了一手汗。小辛倒是悠閑地吹起了口哨,身體隨著車身搖擺而微微側斜,一幅享受狀。他看我們緊張,笑著說你們就想像在坐過山車吧,我暗想這才叫真正的過山車呢!

其實這樣的山路對於高原的司機來說是家常便飯。“我的車就是我老婆,”小辛眉飛色舞地談起他的駕車史:十五年駕齡,曾在海拔六千多米的高原開軍車。七年前采集松茸換了這輛進口三菱越野車,一直奔馳在雲南青藏高原上。他聲明:“我就喜歡開車在高原上自由自在地,總也不會厭煩。”看著他沉浸在人車合一的和諧之中,我領略到一種簡單純樸的美,由於從事自己喜愛的職業而快樂著,這就是幸福了吧?

將近九點才到明永山莊。山莊是個較大的四合院,客房寬敞,窗外有流水潺潺。不巧今天山裡停電,大家就著燭光晚餐。

注:明永山莊座落在冰川腳下明永村,是觀賞日照金頂及梅裡雪山的最佳住宿點,距德欽縣城二個小時車程。莊內設施簡單,無自來水,接雪山融水取用。但客房整潔,有白色枕巾及床單,可聽著潺潺流水聲安然入睡。建議清朗之夜站在四合院的過道上看一會兒星星,別有滋味。

四月十八日

今天起了個大早,因為有著名的景觀-日照金頂。步出房門猛一抬頭,一座銀白色大山巍然聳立在山坳處,它龐大的身軀直衝雲霄,幾乎遮住了半邊天空。由於昨晚到得太晚,我竟沒意識到雪山離得如此之近。小辛指引我們走到一處較高地,早已有兩位旅友搭好三角架對准了山頂。早晨氣溫低,雲還未升起,碧藍的天空如璞玉般毫無瑕疵。避開了叢叢的枝葉,雪山面貌顯露得更加清晰,與兩邊背陰處仍然黑沉沉的山坳相間著黑白分明。終於,第一縷金色陽光溫柔地落在了山頂,雪山開始像一個羞答答的浴女般慢慢褪去了白衣,露出金色胴體,隨後不經意地披上一層輕紗-一片薄雲悠悠飄過,柔柔地裹住山體又飄散開去。。。。。。整個過程持續了大約十五分鐘,逐漸天光大亮,大地也被披染上了金色。

我們隨馬隊上山,共五名旅友,全是昨晚住明永山莊的,今晨應該算是第一批上冰川拜會神山。確切地說我們騎的是騾,比馬更健壯有力,善登山路。(可價格不菲喔,冰川門票60元,租騾80元,上蓮花寺再加25。)一路顛簸,不時有伸出的樹枝橫掃過來,某些路段太陡還須下馬步行。不過,穿梭在原始森林中心情極好。雪山藍天在枝葉間若隱若現,融化的雪水聚成涓涓細流不時出現在路的拐角,清涼的晨風拂過送來絲絲泥土和馬糞的氣息(居然不覺得馬糞臭!),耳邊回蕩著此起彼伏的清脆的騾鈴聲。我想如果此時放聲一曲高亢悠揚的藏歌該是最貼切不過的了,可惜一句歌詞也記不起來,只有猛吸幾口高原異常純淨的空氣。

太子廟就建在冰川延伸下來的長長冰舌旁。近處的冰川表面覆著一層灰土,但仍掩蓋不住從冰縫中透出的晶瑩藍色。順著冰舌向上望去,冰川呈大“之”字型通向較遠的一座峰頂。那是座略傾斜的尖頂山峰,通體白雪覆蓋,與旁邊的另一座較小尖頂山峰相接,在瑰藍的天幕背景中顯得格外潔淨,輪廓分明,好似硬生生粘貼到天上去的白色剪紙。然而我和慧蘭都被左近的一座山頭吸引,因為靠得近,所以它看起來最高大也最真切。從冰舌旁的植被覆蓋,到較高處的積雪由淺至深,直至山頂露出銀白色的冰川,層層變幻,令人目不暇給。於是我們開始手忙腳亂地選角拍照。漸漸地,山後有雲升起,悠悠飄過留下一片陰影。忽聽有人輕嘆,“主峰被遮住了。。。。。。”,什麼?我猛然驚醒,難道我已錯過了卡瓦格博峰?極目遠眺,較遠的那座略傾斜的尖頂山峰已消失在白雲濃霧中。難道,這座不太起眼的山就是它嗎,神聖的卡瓦格博主峰?(過後才知是因為視角的關系看上去不大。)我茫然地對著那片雲霧竭力地搜索片刻記憶,心裡懊惱自己真是“有眼不識神山”!

為了親近冰川,我們一路人決定登上更高的蓮花寺。騎在騾背上,我還念著那稍縱即逝的主峰,透過茂密的樹枝不斷地望去那片天,希望再次看見那個潔白神秘的山廓,用心地再看一眼。經過半小時的顛簸,我們終於來到了雪白的冰川旁。蓮花寺-梅裡雪山的守護者,孤獨而堅韌地扎在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雪域中,簡陋的粉牆被飄揚的五彩經幡點綴著,透出虔誠的靈性。蓮花寺的寺頂正對卡瓦格博主峰。可是,主峰仍然濃霧緊鎖,幾乎把白色山體也溶了進去。我繞到後山對著神山默默無語。一陣高亢的歌聲響起,有位牽馬帶我們上山的藏族小伙唱起了梅裡雪山的贊歌,漢語不太流利的他唱歌咬字卻十分清晰,“翻過茫茫雪山,來到您的身旁,。。。啊,卡瓦格博,您永遠守護著我們,我們是您的兒女。。。”大家逐漸圍攏一起,面對神山傾聽那純樸嘹亮的歌聲。站立良久,我忽然明白過來:見或不見卡瓦格博峰已經是次要的了,我站在這裡,真切地感覺她的存在,領略她的神秘,無神論者的我被一種崇敬又宿命的虔誠充滿了心靈。這,就是與我匆匆懈逅的神山對我的啟示了吧。

離開梅裡雪山又路經觀景台,開著車的小辛猛一低頭眼望遠方,“看!她又出來了!”我搖下車窗讓冷風吹進,遙望神聖的卡瓦格博峰正隱隱現出俏麗的山尖。此時的我竟然已沒有激動,感覺她的再次出現似在意料之中,是一位好友送我踏上歸途。我輕輕念道,“謝謝你,梅裡。再見呵,你已在我心中。”

四月十九日

今天開始換了位司機。由於家裡急事,小辛昨晚載我們返回中甸後就連夜趕回麗江了。新司機姓張,藏族,黝黑的臉膛透出高原人特有的憨厚。張師傅比較寡言,開車沉穩(另一種說法也叫保守,非常保守!),沒有了接二連三的故事或過山車之類,一路無話。

中甸到麗江回程走的是山間公路,相對小辛的“峽谷之路”繁忙很多,不時經過一些頗具規模的村寨。有一段沿江而行的路景觀不錯,青山綠水白雲梯田,一派高原江南的秀麗江景。

午後進入玉龍雪山地界。玉龍雪山以太子十三峰的峻峭出名,由於交通便利,是各地游客到此一游的必選之地。我們直接去了較遠的犛牛坪,因為聽說草甸遼闊,而且游人較少。

上犛牛坪仍需騎馬(這次是真馬)。值得一提的是,馬主應我們強烈要求,牽出一匹最大的黑馬,馬鞍幾乎高過我的頭,我不禁後退一步。膽大的慧蘭卻飛身騎了上去,嬌小的人兒伏在馬背上得意洋洋。自以為大馬相對安全,哪知馬主過後告訴我們大馬腳步重顛得厲害,騎馬的人可要受罪了。我和慧蘭聽了暗暗叫苦。

犛牛坪果然一片開闊,伏在玉龍太子十三峰的山腳下。可惜季節不對,草甸仍然泛黃,偶有零星紫色小野花在風中搖曳。雪山的積雪到四月天已經不厚了,依稀露出黑灰色山岩。十三座山峰緊挨著連成一線,山脊山尖棱角分明,可以想像冬季披上銀裝時的婀娜多姿。

由於剛見過梅裡,白茫雪山的雄姿,到玉龍雪山時已無太大感覺。我們傍晚就駛向麗江大研古城-世界歷史文化名城之一。

進古城須得步行入內,我們背起大包走出停車場。一瞬間,有點懷疑自己是否到了某個江南小鎮。眼前小橋流水,亭台樓閣,石階小路曲徑通幽地折向巷子深處。周圍行人游客來往如梭,酒肆茶樓的窗後坐著晚餐的食客。這幅熙熙攘攘的景像幾乎讓我一時無法從幾天寂靜的旅途中適應過來。接連打了好幾通電話問詢,才費勁地找到預訂的“古城青年旅館”。謝老板早已笑容可掬地站在入口處了。旅館比我想像的小,但卻精致而干淨。登記處赫然貼著字樣:“背包客。COM”,“西裝革履者恕不接待”。嗯,就衝著這兩句話,有意思,值得一住。我看著背著大包的慧蘭,又瞧瞧自己灰蒙蒙的登山鞋,心想我倆這付風塵僕僕的模樣應該百分百滿足條件了吧。

很快地放下行裝,洗澡並換上干淨衣裳,我們衝出去覓食。沿著窄窄的五花石路的巷子找酒吧街,巷子兩邊開滿各式工藝品小店,多是體現納西東巴文化的手工制品和服裝,精致誘人。為了早點吃飯,我們只能暫且放下剛被挑起的購物念頭。走不遠,就看到小河邊的那條街。街邊飯館酒吧林立,黃色的燭光紅色的燈籠光在夜色中跳動,坐在河邊露天吧台的人們或開懷大笑或竊竊私語。我們也揀了張臨河的餐桌坐下,正倚在一棵大樹的傘蓋下。這是一家叫“媽媽付”的飯館,門口掛著兩串大紅燈籠特別醒目。點菜的時候,我和慧蘭異口同聲地叫了啤酒,冰涼的大理啤酒和著漸冷的晚風,一掃旅途的塵土和疲憊,我們又變得興致勃勃。

早就聽人說麗江是如何地“小資”,當我初踏麗江,夜坐臨河小店飲酒,仍然詫異於她的萬種風情:有香港蘭桂坊之夜的艷麗,有古南京秦淮河畔的曖昧,也有老上海不夜城的浮華。飲著啤酒忍不住地輕輕笑著,感覺自己像那吧台裡傳出的快樂音符般飄散入夜空。。。。。。第一眼的麗江,是旅途中的一個意外之喜。

夜深回青年旅館,走過底樓客廳,謝老板在門內向我們招手。這客廳既是餐廳,又是閱覽室,網吧,兼老謝個人攝影展,布置得古樸而雅致。杭州人的老謝同我們說起了上海話,“我是一個背包客。。。。。。”,他侃侃而談背包客的特征,又笑言我和慧蘭兩個如此奢侈地包三菱車旅游,並堅持要住帶獨立衛生間的客房雲雲,令我自覺大有“偽背包客”之嫌。老謝,披著件土布中式棉襖,架著眼鏡,言語中顯露江南男子的謙謙禮雅,又不時透出雲游天下的絲絲豪氣。老謝,也是個有趣的人物。

四月二十日

今天按計劃清晨向瀘沽湖開去。瀘沽湖距麗江三百公裡,正在修建中的公路斷斷續續地,其余全是盤山土路,一車駛過揚起的塵土鋪天蓋地地彌漫近百米。我們只能搖緊窗躲在車廂裡,被一道又一道的拐彎拋得東歪西斜,昏昏欲睡。

朦朧中忽然一道藍色映入眼簾,確切地說是碧藍,是那種纖塵不染的藍中透出幾分翡翠綠。瀘沽湖!我趕緊搖醒身邊的慧蘭,她也立刻被這種純淨而強烈的色彩鎖住了目光。車子正順著一條潔淨平整的小路翻越山坡,寂靜的林子青蔥翠綠,仿佛洗盡了天地間所有的塵土般清爽。山坡的那邊逐漸露出瀘沽湖優美的岸線,它蜿蜒著與湖邊的同樣優美的山巒相連,勾勒出一個完美的輪廓,將碧藍的湖水如寶石般鑲嵌其中。我屏住呼吸看著此景,腦中卻浮想起年青的芭蕾舞娘在幽藍的幕布前柔柔起舞的畫面,優雅而感傷。。。。。。

走近瀘沽湖的感覺真實許多。落水村沿著彎曲的湖岸而建,多是新蓋的四合院客棧,取名摩梭園或女兒國之類。安頓住宿後,司機張師傅帶我們走去村頭的船碼頭。很遠就看見三三兩兩的豬槽船泊在湖灘上,船邊圍坐著穿鮮艷民族服裝的摩梭青年們。有年輕女子正很細心地縫納色彩斑斕的鞋底或衣帶,想必是摩梭族的傳統手藝。

一對青年船家引我們上了船劃向湖中心的裡務比島。我們終於蕩漾在神秘的瀘沽湖上了!平靜寬闊的湖面在陽光下呈碧綠色,清澈的湖水到深處綠得更濃。船槳劃去泛起雪白的水花頃刻間被吞沒,只在湖面上留下淡淡水紋。我愛極了這無與倫比的水色,這種只有自然才調和得出的顏色,忍不住用手去觸摸去感受,讓清冽冰涼的湖水流過指縫,讓喜悅的心情流進心田。

“你們是上海人吧?”年輕的船夫問道。“你怎麼知道的?”我的注意力被劃著槳的他吸引。攀談中得知他原來做過民族舞蹈藝員,輾轉全國各地演出,曾在上海青浦大觀園住過一年。“回想起在上海的日子像做夢一樣!”他由衷地感嘆著陷入回憶。我環顧四周如畫的風景,也不由地感嘆,“此時的我又何嘗不是在做夢呢!”奇妙的時空交錯發生在瀘沽湖上的小船。為什麼人們總是向往著遙遠的地方而不惜千裡迢迢?

登上裡務比島從高處眺望瀘沽湖。湖水因湛藍的天空映襯而泛起藍色。湖面平靜如鏡,映照出格姆女神山清晰的倒影和天空的朵朵白雲,真正是水天一色!令人難以想像身處三千米的高原上。裡務比島的不遠處有一更小的島(媳娃娥島),玲瓏精致如微縮盆景。二島和從對面裡格半島伸出的狹長形蛇頭島列成一線,傳說中是格姆女神灑向湖水的一串珠鏈。山腳下的灣口被茂密的枝葉半遮半掩顯得愈加沉靜。我拿起相機准備攝下這一刻的沉靜,突然一艘小小豬槽船無聲地劃入視線,使整個畫面又頓時生動起來。。。我和慧蘭在小島上流連許久,沉醉於處處入畫的景致和小島與世隔絕的寧靜。

回到落水村岸上,熱情的船家又帶我們去品嘗湖邊人家的燒烤。純樸的摩梭女子為我們現烤水鮮和野味,有點兒像韓國燒烤。推薦一味烤山蛙特別鮮美,不容錯過!

踏著斜陽沿湖邊散步回宿處,一家叫“湖思居”的茶館吸引我們走了進去。茶館不大卻雅致,靠裡的整面牆壁貼滿了字畫,圖騰和照片,都是與摩梭風俗,瀘沽湖,湖思居有關的內容,看得出茶館老板的用心。要了一壺玉龍雪茶(雲南特產,因茶葉色白似雪而得名,味清淡),倚坐窗邊。一扇落地大窗,將瀘沽湖的景色引入房間,自然又成一邊風景。耳邊悠悠響起少女合唱團的民歌,清亮脫俗的歌聲不溫不火地點綴著,令人遐思。(茶館老板很會選音樂,有品位!)在這樣一個斜陽的下午,在瀘沽湖畔的茶館裡,輾轉旅途的我終於放下亢奮激動的心,細細體味起片刻的慵懶。

仔細看了牆上的照片及文字,天南地北的過客留下的心情和笑容凝固在牆上,記載了曾有的許多故事。過往的人們,曾經和我一樣坐在這裡嘆風景小憩的路上的旅友,一定也有過同樣的心境和感動。人在旅途,不由得想念起遠方的家人。。。

。。。

夜晚有摩梭人傳統的篝火晚會。摩梭族據說是世上唯一僅存的仍完整保留母系家庭關系的民族,男不娶女不嫁,婚姻雙方終生各居母家。篝火晚會則是摩梭男女交流訂情的主要氏族活動。可是落水村的篝火晚會由於接待旅游團,已經融入了太多商業氣息,每人收觀摩門票十元,不大的庭院擁擠得人頭攢動。火焰起,身著艷麗族服的摩梭男女們手拉手圍圈起舞唱歌,白天載我們游湖的船家也在其中。隨著笛聲上揚,節奏加快,舞蹈的人們步伐變化,歌聲更亮,熊熊火焰映紅了笑臉。我相信,既使許多外面世界的干擾,起舞唱歌的人們的這份快樂,卻一定是真實的。

當游客們也受邀紛紛加入舞圈,場面大亂,我們趕緊逃了出去。記得小辛說瀘沽湖的星空是最美的,果然如此!我和慧蘭拉了條小板凳坐在湖邊的黑暗裡數起了星星。久居城市的我們從來也沒見過那麼多的星星密布夜空,近得好似伸手可及。這樣美的星空,只有在這樣美的瀘沽湖才能見到吧。身旁的慧蘭輕輕唱起了“MOON RIVER”。

四月二十一日

我們繼續深入瀘沽湖,向另一側的裡格半島開去。

換了個角度看瀘沽湖,連綿起伏的山巒緩緩伸展入湖中,被晨曦籠罩上一層薄薄青霧,顯得更加妖嬈多姿。怪不得瀘沽湖又稱女兒湖,我想不僅僅是指摩梭族獨特的母系文化:到底是一方的山水撫育了柔情的民俗,還是一方的民俗成就了山水的柔情?

裡格半島上只有幾戶農家,掩在田埂野花叢中,雞犬相聞,一派悠閑的田園風光。一位漂亮的摩梭姑娘帶我們去家裡做客,送上青稞面和茶點,讓我們坐在火塘旁。我和慧蘭都對摩梭姑娘鮮艷的衣裙感興趣,就被引去她的閨房挑喜歡的款式拍照。事後證明只有摩梭姑娘才能把自己的族服穿出風采,她們黝黑的膚色和燦爛的笑容襯著紅衣白裙顯得特別亮麗(回程候機時偶然翻一本旅游雜志竟然看到這位摩梭姑娘的玉照,看來早已有人見證了她的美麗)。而我們的照片面無血色,簡直是東施笑顰,慘不忍睹!(以後再也不敢了。)

離開裡格半島將要踏上歸途,我和慧蘭一步一回頭地徒步走上山坡,目光總也舍不得移開。最後又在山上觀景台徘徊良久,將瀘沽湖全景一一盡收眼底。“香格裡拉”,夢中的世外桃源,人們向往的地方。雖然傳說中並不在此地,但對我而言,瀘沽湖就是心中的“香格裡拉”。

回程的山路仍不好走,碰到兩處修路塞車。所有的車子只能等候在狹窄的山路上一籌莫展。回到麗江時已經燈火闌珊。又走在古城的五花石路上了,滿身灰塵的我有回家的感覺。

四月二十二日、四月二十三日

我們在麗江呆了兩天,逛街,吃飯,泡吧,腐化。麗江的美自不用多說,網上有鋪天蓋地的篇章已把筆墨寫盡。然而對於麗江的感覺,一千人就有一千種,全然在於每一個走在城內人的眼睛,觸覺和心靈。

麗江古城和麗江的水-

大研古城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不設城牆的古城。據說是由於麗江歷代土司姓木,而木字被圍就成困,故此永遠不設城牆。古城依山順水,街巷密布,有走不完的石階小路,有看不盡的庭院深深。“家家門前流活水,戶戶垂柳拂屋檐”。麗江無處不在的流水,是千年古城最鮮活的脈動。曾經和青年旅館的謝老板談過麗江是否“小資”的問題,他斷然否定了這一說法。那滿街的商鋪,林立的酒吧,甚至滿目的東巴文字或英文目錄,都只是麗江身外的浮華,是過路客和本地人依著心中模糊的感覺而一起創造出來的“小資”世界。而真正的麗江仍然樸實,仍然悠悠自得地過著自己的生活。去看看文華巷的老宅,走走密如蛛網的偏僻小巷,會迎面而來一叢鮮紅似火的花枝從某戶人家的窗欞下探出,會悄然發現一位納西老太抱著花貓靠在躺椅裡曬太陽。真正的麗江,在於層層疊疊歷經滄桑的宅院,在於奔流不息清澈見底的活水。

麗江的名人,男人和女人-

納西古樂早已成為麗江的一大景觀,而名人宣科則是納西古樂的靈魂。我們看了一場由宣科先生主持的納西古樂演奏會。樂隊可能是世界上最老的樂隊,被宣科自稱為“出土文物”只看著一群八,九旬的老人們被攙扶著走上演台已是深為不忍。宣科先生自幼受過良好的教育,又飽經牢獄之苦,步入老年後仍雄心不已地創建了這樣一個獨特的樂隊,演奏的是幾乎絕跡的古韻雅樂。他在台上演說神采飛揚,旁征博引,偶爾會冒出幾句針砭時事近乎狂妄的怪話,讓人深感其個人的性格魅力;而在演奏中的他卻是正襟危坐,閉眼皺眉,以一種嚴肅而虔誠的神態融入音樂。宣科先生不愧是麗江納西族中的奇人之一。

麗江的街巷裡有無數家木刻店,而每個這樣的店鋪裡總坐著個正在創作中的男人。他們神態安祥專心致志地擺弄著手中的木盤和畫筆,優美的線條從他們細致的手中嫻熟地流出。很難區分孰家的好壞,似乎所有的畫師都能逼真地繪出麗江的每一個街景或石橋。記得有一家木刻店,老板是個斯文的年青納西人,見我們對他的某幅作品有贊賞之意特別欣喜,興致勃勃地介紹其創作意圖和作品價值,還不厭其煩地回答我們乘機提出的無數問題。只是,我們最終沒有要買畫的意思,他也沒有絲毫惱怒,微笑而禮貌地與我們道別說下次再來。如此灑脫有涵養的藝人!這是歷代名士輩出的麗江所賦予後人的特質嗎?

據說麗江男人樂於品茶,遛鳥,寫字,吟詩,畫畫,所以納西族文人輩出,納西文化源遠流長。而支持男人們過如此悠閑生活的便是辛勤耕作的女人們了。小辛曾笑言:“娶個納西女人賽過十頭騾”。納西女人穿的是“披星戴月”,寓意日夜辛勞,肩挑日月,身披七星。看見街上不時走過一些“披星戴月”的納西老婦人,大都個矮背佝,交叉的背帶顯得肩膀特別寬闊,真是一生操勞的模樣。奇怪的民俗!轉而又想,現在的納西人,年青的納西人,生長於濃厚文化遺饋的古城,又面臨外界各地文化的侵入,他們會如何承受這種強烈的衝擊呢?

在麗江消磨時間-

在麗江的頭一個白天是在逛街中渡過的。古城中有太多的手工藝品店,尤其四方街,簡直像個大集市,我們毫不猶豫地一頭扎了進去。逛到下午,眼花繚亂的我們抱著滿手的禮物和紀念品回青年旅館,疲憊似剛在上海走過整條淮海路。靠著床頭盤算第二天的行程,竟一下子不知道該何去何從。想起辛迪一伙在這小城裡呆了整五天,就打電話去討教做甚安排。哪知回答是:睡覺,吃飯,看書,曬太陽,總之兩個字-腐化。我忽然悟了過來:休閑的日子何必一定要“去哪裡”呢?這是久居城市的慣性思維在作怪。還是盡情享受一天沒有計劃的假日吧。

這樣想著,竟讓我體會到了古城的另一面風景,也許才是真正的麗江:

第二天早上沒有了趕路的必要,我們睡了個極舒服的懶覺才去“九七”(“媽媽付”旁邊的那間)吃飯。在臨河鋪著清爽格子布的餐桌邊坐下,要了一套中西合璧的早餐:火腿煎蛋加酥油茶。拿起刀叉的時候頓覺心滿意足:麗江真是個奇妙的地方,不同地域不同種族的人都可以在此各取所需,皆大歡喜,而不顯露刻意的痕跡。街上印著英文,中文,東巴文的招牌比比皆是,也沒人會覺得突兀。暖風輕拂中,我們慢慢地享用早餐,看河床的青石板被流水衝刷著,看對岸的路人形形色色地穿梭著。

隨後漫無目的地按地圖走五一街,七一街,真正民宅聚集的巷子。那裡五花石的路面不很平整,上了年頭的宅院已經斑斑駁駁,小河上的橋也只簡單成搭塊石板。但是,平實的流水人家有炊煙裊裊,有狗吠雞鳴,有滿臉皺紋的納西老人背著手踱步。。。。。。這是生活中的麗江。

又回旅館享受了一場午睡。醒來捧起問謝老板借的書-“半生緣”。張愛玲筆下的舊上海,華麗中帶著幽怨和瑣碎,映證了小女子曼楨半生的惜緣。這一份舊日情懷,石階路,小弄堂,如今到上海是再也找不到影子了。走出書中的纏綿,麗江已是華燈初上,又一個艷麗的夜晚。。。。。。我有一絲恍惚,這個高原上的古城,和書中的舊上海,竟有一些契合的景況吧。想起難怪二進麗江之時,我有回家的感覺。

後記

離開麗江的那天,清早走上青年旅館樓頂的曬台深呼吸。晨曦中的古城樸實無華,沒有游人沒有喧嘩。即將遠離的我想“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可是,那片雲彩卻揮之不去了。

剛下飛機投身於繁忙都市車水馬龍的一刻,我的心頭隱隱作痛,胸口壓迫著透不過氣,真不願相信已經回到了出發的城市。思路還悠悠地飄蕩在高原的藍天,城市變得遙遠而陌生。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是魂不守舍地渡過的,閉起眼睛總能看見那片藍天。逐漸擔心起自己的狀況。後來上驢壇看看就放心了,原來這是日漸泛濫的“戀高原後遺症”,多發於我等初識高原的菜鳥人群。更有甚的重症患者還大有人在呢,比如古城中那些小酒吧的老板,許多都是去了麗江而決定留下的,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力量!

Shine鼓勵我說:寫游記吧!我咬咬牙便拿起了筆。在當今電腦伊妹兒的時代,寫長篇日記簡直是件奢侈的事,尤其是我等上班族。由於久不動筆,又事務纏身,思路常常被阻,拖拖沓沓了一個多月。經常是對著照片一遍遍地看著理清思緒,讓那些景和人又在眼前鮮活起來。

這次走的是雲南省的西北部,德欽梅裡雪山已經到了西藏邊界。(西藏!西藏!我日夜的向往,終有一天會踏上那片神奇的土地。)寫的游記,是為記錄下一路真實的心情。許多美好的感悟發生在瞬間,隨著時間的流逝自然會慢慢淡化。但是,我不想終於忘記,它們是人生長河中的美麗貝殼。所以才有了這篇游記,也是支持我寫到這裡的動力。

寫游記,還是為了自己。


精選遊記: 香格裡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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