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西藏的約會(十九,珠峰大本營的另一個江湖)

作者: jeepboy1109

導讀5.27 協格爾——珠峰大本營 所有人在8點就出發去魯魯檢查站,在距離檢查站很遠的地方就已經有很多車在排隊了。大部分是滿載著藏族人的卡車,他們全部是去岡仁波齊去轉山的。小小的檢查站顯得異常的擁擠和忙碌。在等待的時候,大玩兒又開始了他的親民活動——一個人舉著相機,圍著同樣在等待檢查的藏族人不停地按下快門。幾個商販把車上的貨物卸下來,坐在上面� ...

5.27 協格爾——珠峰大本營

所有人在8點就出發去魯魯檢查站,在距離檢查站很遠的地方就已經有很多車在排隊了。大部分是滿載著藏族人的卡車,他們全部是去岡仁波齊去轉山的。小小的檢查站顯得異常的擁擠和忙碌。在等待的時候,大玩兒又開始了他的親民活動——一個人舉著相機,圍著同樣在等待檢查的藏族人不停地按下快門。幾個商販把車上的貨物卸下來,坐在上面等著檢查,他們的兩個孩子就圍繞著貨堆追逐打鬧。孩子們立刻吸引了大玩兒的鏡頭,蹲在地上拍了幾張照片後,他干脆和孩子們相互追逐起來。阿芬坐在車裡,看著大玩兒的舉動邊笑邊說:“難道一定要這麼做才可以說明他能和藏族人親密接觸嗎?”禾大壯有點不屑,“那是他要用這種行動把我們和他區別開,說明他是一只真正的驢子,而我們這些人不過是來走馬觀花的腐敗分子。”

等了40分鐘,重新回到檢查站的平房裡,掏出李主任給我的證明文件,果然一切順利。當班的士官笑眯眯地把重新簽發的邊防證遞到我手裡。離開檢查站15公裡公路上方有一個非常醒目的指示牌,向左轉就上了新路,路面看上去比從定日上山的老路好了許多。這條路是剛剛開始建設的。出拉薩前登山學校的尼瑪次仁告訴我,2008年的奧運會火炬可能要從尼泊爾一側的珠峰傳遞到中國這邊,他們可能要登珠峰進行火炬接力。這條路就是為了這個目的修的。2003年中央電視台全程轉播紀念登頂珠峰50周年的登山活動就是2008火炬傳遞的預演。

向上行駛了大約30公裡,我們發現路還在修,到處是工地和工人。路面開始變得坑坑挖挖,而且整個上山的90公裡路面被分成了若干段,我們發現剛剛修好的平整路面相互間並不連接,走著走著就不通了。更加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是,連接兩段已經完工的路面間的便道不在路的盡頭,經常是在某段路的中間就要拐下去。每走上7、8公裡,禾大壯與大玩兒就需要下車去四處張望,看看連接的便道在什麼方向。上山的路上一輛車都看不到,也找不到一個可以問路的人,我們至少有3次等到路的盡頭才發現下面是將近半米高的土坎。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人,大玩兒走過去一問,是個藏族老人,根本就聽不懂漢語。還記得格來教給我的幾句三腳貓式的藏語裡,寺廟叫“空吧”。於是問他:“絨布空吧,古司主?”(絨布寺怎麼走?)老人的手指著一個方向然後不停地用藏語向我們解釋著什麼。在聽懂了兩三個詞後,我就開始一頭霧水,完全不知其所雲了。但是依舊要說:“多吉齊!”向他道謝。30公裡的路我們居然走了兩個半小時。

七拐八拐之後,連接兩段已經修好的公路間的便道居然是一段超過40度的下坡。只好掛上一擋,不斷地輕點著剎車,一點點向下移。下坡路有4公裡多一點,下到坡低我聞到了剎車片的糊味,只好把車停在一邊,大家下車活動活動四肢。伸手摸摸輪轂,立刻被燙了一下,正在這個時候禾大壯和大玩兒都說要撒尿,我命令道:“都再憋一會兒,有用!”先讓阿芬向後轉,三個男人一人對著一個車輪開始撒尿,輪轂冒出白煙,發出滋啦滋啦的響聲。重新上路,路面的狀況開始有了好轉,修好的路基本上連成了一體,再也不用下車去勘察路線了。向前走了不到20公裡,一群修路的民工攔住了我們的去路,說前面的路還沒有被夯實,不能讓我們通過。一個來自四川的小工頭讓我們向回退6、7公裡,有另外一條小路可以通過。我們誰也不想再走回頭路了,都下了車和工人們理論,爭吵了十來分鐘誰也沒有說服誰。在和四川人用漢語爭吵的時候,一群藏族工人圍著我們的車,使勁向車輛張望。車裡只有阿芬一個人,可能是要看看美女吧!禾大壯看到這個情景,眼珠轉了轉就向車那邊跑過去。他不愧是證券公司的客戶經理出身,是個制造糖衣炮彈的高手。眼見著他從我的座位下面拿出三包中南海的煙,又從後箱裡翻出兩袋餅干分給那幾個藏族工人,還向他們說了些什麼。馬上人群就散開去,有人來到小工頭面前用藏語和他交談了幾句,我們便被獲准通過了。

到達絨布寺已經是下午15點50了,從魯魯檢查站出發到這裡,短短的100多公裡我們走了6個小時。還是住在絨布寺對面的土坯房子裡,安頓好了住處,立時感到了飢餓難當,直奔邊上的小餐廳去打食。來過這裡很多次,但是就是記不住這個餐廳的名字。餐廳的老板是個來自康藏區的漢子,扎著一條馬尾巴辮子,臉上的線條棱角分明,很像美國西部片裡的印地安人。他在這裡經營了很多年,娶了個當地的女人做老婆。在絨布寺周邊只有這一家餐廳,另外可以吃飯的地方就只有大本營的登山協會的帳篷餐廳了。餐廳提供的食物只有犛牛肉面和蛋炒飯兩種,飲料也是兩種開水和酥油茶。因為是獨此一家別無分店,主食的價格都是20大洋一份。而且負責收錢的藏族小姑娘好像不是很會算帳,這樣的標准比較容易結算、找錢。老板為了他的銷售居然連後櫥的火都不讓游客使用,付錢都不行。去年在這裡有人為了這事情和他發生了激烈的爭吵,要不是幾個藏族司機攔著,幾乎要動起手來。

餐廳的牆壁上掛著珠穆朗瑪峰各個角度,各個時間的照片,都是一些曾經在這裡吃過牛肉面和蛋炒飯的攝影師們留給老板做紀念的。我們進到餐廳裡時,還沒有什麼游客,只有一男一女兩個德國人,親昵地偎依在一起。從日喀則和拉孜出發的旅游車要到下午5、6鐘才會到。老板一臉笑容的迎接我們,餐廳除了供應那一成不變的兩樣食物外,還有了個菜單,上面居然有西紅柿炒雞蛋和比薩餅。餐廳裡還增加了個小吧台,賣一些飲料、方便面和巧克力什麼的。看來他已經變得更像一個成熟的商人了,而且學會了用商人的思維方式考慮問題,不再霸占他的爐子,只為了多賣一份蛋炒飯。沒費任何口舌,老板就把我讓進了後櫥,把鍋端出來,火點上,還關照我:“還要什麼東西就說話!”搞得我倒有一點不好意思。大玩兒從車裡拿出濃湯罐頭和青豆罐頭,自己做了一大盆湯和炒青豆,還點了4份蛋炒飯。餓了大半天的人們吃相都不怎麼好,禾大壯吧嗒著嘴,喝著熱湯,還不住地說:“不錯,好吃!” 大玩兒繼承了標准的軍人作風,“食不言,睡不語”,一個人舉著勺子,低著頭猛吃。阿芬看著好笑,就拿出DV對著我們拍攝。我立刻提醒她:“如果你還不動手,5分鐘後可能就只有那份米飯可以吃了!”在我們饕餮的同時,藏族小姑娘把那兩個德國人點的比薩餅端了出來。我伸著脖子看了看,番茄醬加火腿腸片,紅不紅黑不黑的與面餅混合在一起,好像還放了一些奶酪,粘糊糊的一大盤子。比薩餅應該是起源於中國的餡餅,馬可波羅傳回意大利的時候,就已經忘記了餡是怎麼被放進餅裡的,所以比薩餅的餡料都是在外面的。幾百年後,比薩餅從意大利又傳回到了這個在珠峰腳下的小餐廳裡。只是不知道馬可波羅他老人家如果看到藏族老板做的比薩餅,一定感到縱然當年自己學藝不精,但比薩餅也算得獨門技藝。而今日小老板的手藝要把他這個師傅從意大利的墳墓裡氣得蹦到這個海拔5000米的小餐廳裡來。

等我們的“自助餐”行將結束的時候,尼瑪和幾個藏族司機帶來十幾個國籍不同的游客。兩批來自歐洲的游客,占據了我們邊上的兩張桌子。後面的廚房裡隨即響起了叮叮當當鐵鍋的碰擊聲,滿屋裡彌漫起了煙霧。我們勺子一丟,碗一放,點上一支煙,蹺起二郎腿,誰都懶得多說一句話,就看著那個有點印第安人氣質的小老板和藏族姑娘跑來跑去。這個泥土石頭加木條壘起的房間裡,雞蛋、面條、香煙和酥油茶的味道混合著漢語、藏語、英語、德語彌漫開來。這時的場景有點像《新龍門客棧》裡的一場戲,小餐廳儼然是另一個江湖。

這裡充斥著來自全國和世界各地的背包客、攝影師、登山者… …有徒步來的,有登自行車來的,有騎摩托車來的,有開車來的,有座車來的。可謂是“我們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聚集在這裡。”藏族人對珠峰似乎沒有什麼興趣,從來就沒見到過來這裡朝拜的。相反,很多的游客卻把這裡當成裡他們心目中的神山。我見過三個來自廣東的女孩子沒能在到達的當天看到雲霧中的珠峰,便多付了一天的車錢,要藏族司機再等一天。在連續等待了3天後,還是沒能看到第三女神的真容,臨下山前坐在絨布寺的門口痛哭。司機動了惻隱之心,沒要她們的錢,又等了一天,還是枉然。在珠峰面前,有哭的,有笑的,有下跪的,有歌唱的… … 珠峰已經成為了除拉薩外的第二個“鬥秀場”。所有描述與她邂逅時的感受時的詞語都是:震撼,感動,聖潔,激動的淚水,更有人把到達大本營稱為“探險”。最大名利場在登山大本營,所有在那裡駐扎的人都為了8848米的高度痴迷,期待著登頂後的功成名就。

到了18點左右,天上開始飄起了雪花。小雪花很快就變成了大雪片,周圍黃赫色的地面很快就變成了白茫茫一片,不到半個小時積雪就有了4、5釐米厚。尼瑪和其他的藏族司機開始抱怨自己的運氣不好,遇到這樣的大雪,明天肯定是不能下山了,要白白搭上一天的時間,還不能多收客人一分錢。阿芬看見下雪興奮地端著DV就衝了出去,但是不一會兒就被凍回來了。我們的厚衣服都被打包到了車頂上,在珠峰遇到大雪完全不在預料之中,三個大男人只好冒雪出去從車頂上卸行李。一個小時後,雪停了下來,我們穿戴整齊出去閑逛時發現雪已經有10釐米的厚度。絨布寺前的幾頭黑色的犛牛在白色的雪地裡格外顯眼,游客們三三兩兩在寺廟周圍走動。一只大狗帶著一只小狗始終跟在我的附近,隨著我走向絨布寺。

絨布寺由紅教喇嘛創建於1899年,據說最多時曾有500多名僧尼,現在只剩下了50多名。絨布寺的海拔是5000米,是全世界海拔最高的寺廟。寺廟裡正在重新裝飾,到處搭著腳手架,有不少藏漢兩族的畫工在描畫正殿的天花和牆壁。在大殿的角落裡,一個16、7歲的漢族孩子正專心地蘸著腳下的顏料,小心地描著壁畫,完全沒有發現我的到來。看著他好一陣子,我才打斷了他的工作,和他聊起來。孩子來自河南,跟著老鄉到寺裡已經一年多了,一直在描畫。他目前還是學徒,不能獨立工作。有經驗的師傅先把畫中的人物、建築等等的輪廓先鉤好,同時把顏色也調好,他只負責把顏色按規定描上去。他說當畫工是個非常辛苦的工作,因為非常費眼睛,而且這裡不通電,眼睛就更累了。好在每天只能在光線最好的幾個小時才能工作。今天下了雪,有反光,還可以多描一些。因為每天可以工作的時間短,所以已經畫了一年,而且至少還要有10個月左右才能徹底完工。他的工資是包吃包住,外加每月1500元的工資,雖然在這裡很艱苦,但是這個收入是他在其他地方得不到的。大殿門口有幾個在這裡躲避風雪的藏族人正在用羊拐玩一種賭博游戲。每個人面前的地上放著幾十快錢,人們不時發出或驚喜或懊惱的叫聲。我在邊上看了足足有半個時辰也沒搞明白規則。他們見我很有興趣,就有人用藏語拉我加入。

走出絨布寺,那一大一小兩只狗又跟了過來,大狗的喉嚨裡還發出嗚嗚的低吟,同時用頭蹭我的褲腿。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如此吸引這對狗母子,看者它們不遠不近地跟著我走回招待所門口。我想抽支煙,於是伸手到衝鋒衣的口袋裡找煙和打火機,無意間的動作揭開了吸引狗的秘密。原來口袋裡有一包已經打開的牛肉干。估計大狗在我一出門的時候就聞到了味道,然後跟隨了一路,等待我能給它提供美味。看在它如此執著的面子上,我掏出牛肉干開始一塊一塊地喂它。禾大壯一邊給我拍照片一邊笑道:“這可能是大本營最幸福的狗!活了一輩子都沒吃過這樣的好東西。”

雪又開始下了,沒有剛才的大。一個美國來的家伙在向禾大壯抱怨明天的行程可能不能實現了,被大雪困在山上的感覺很糟糕。這裡沒吃沒喝,還不知道雪什麼時候能化。但此時我的心情卻是愉快的——人算不如天算,我倒是樂得愉快地被大雪多圍困在這裡幾天,好好欣賞雪後的神女。



(絨布空吧,古司主)



(需要不斷地下車勘察)



(在看美女的藏族工人)



(饕餮進行中)



(大雪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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