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詳細到變態的旅行計劃裡，占據最長時間的地方是宰海蔔，安排五天在此潛水。早在出發之前幾個月，我就打定了主意要在那裡考出一張潛水執照來，這是個可以讓我回來後四處顯擺、傲視群雄的東西。
還沒踏上埃及的土地，我就先到處跟人吹這項偉大計劃，朋友從牙縫裡擠出笑，白我一眼說：屠龍術！對此評價我深以為然，這種事干的多了，當年也曾起早貪黑地去考了一張汽車駕照，卻每天開一輛永久牌自行車。
屠龍術也是術，有用沒用且不說，咱得會呀！
一住進紅海小城宰哈卡的旅館，我就立刻表達了要考潛水執照的強烈決心。工作人員丟給我一本足足有兩百多頁厚的英語潛水課本和幾張試卷，說：今天晚上答完前兩頁，明早交。
靠著電子詞典，我在3個小時裡讀了50頁，答完了第一張試卷。這張答卷第二天被潛水老師表揚為“很完美”。但是在實際操作的時候，他驚異地發現，那些在試卷中被我完美回答的問題其實我都基本沒明白。這似乎也再次證明了已經在“新東方”被無數次證明的真理：中國人都是考試高手。
鑒於我的英語水平，教練力勸我放棄考執照的想法。一個在潛水中心工作的法國女人對我說：潛水是一項有危險的活動，你必須得保證所有教練說的話你都能明白，畢竟，這是海，不是游泳池。
傷自尊呀！為了不繼續傷自尊，我決定放棄了：我是來度假，不是來學英語的。
不拿執照也可以潛水，30歐元一次的試潛，可以到達10米左右的深度。
第一次試潛，我穿著長褲T恤就到了海邊。教練說：換衣服吧，如果你穿著內衣，就把T恤脫掉。
我左右環顧公共海灘上人來人往，非常為難，強烈要求找個隱蔽場所。教練說，大家都是在這裡換的，隨手就指了幾個只穿著三點的洋妞。
我堅定地說：這可不是中國人做事的方式！
老師沒轍了，指點我到旁邊一個餐廳的洗手間去換。
等潛水出來，我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再也顧不上什麼“Chinese way”，毫不猶豫地就在海灘上脫到三點。
潛水器材的那個重呀，好像比我還重！出海上岸時，在一個不到十釐米高的小台階上，我的身體被潛水背心、壓縮氣瓶和負重腰帶拖著，毫不猶豫地向後倒下，然後像一只仰面朝天的海龜，躺在海灘上揮舞著四肢卻絲毫不得動攤。
在宰海卡潛水三次，使我更徹底地放棄了考潛水執照的想法，就算有中文教材中文教練也不想考了。在水裡讓我清楚地認識到了自己是個人，除了呼吸之外，吞咽唾沫以保持口腔濕潤，這個動作對人類來說實在太重要了。在水底咬住呼吸口塞，完全用嘴呼吸，這導致口腔干燥，老想咽唾沫，發現沒有唾沫可以咽，接下來的本能反應就是想干嘔。
始終游在我上方的潛水教練立刻就發現了異樣，他發現我不冒泡了——也就是說我不呼吸了，看我做出要嘔吐的動作，教練第一反應是用手堵住了我嘴上的口塞，怕我一本能就把它吐出來。我必須得強迫自己忘記吞咽的企圖，強迫自己看海看魚看珊瑚，忘記呼吸的事。調整一會兒，居然也就過去了。但這個想法始終陰魂不散，在海裡的半個小時，就是就呼吸問題進行激烈思想鬥爭的半個小時。
每次浮出海面，拿掉呼吸器的瞬間，口鼻並用深深吸一口吸了一輩子的空氣，爽啊！
不管海底的世界多神奇，既然已經生而為人，還是在空氣裡自由呼吸空氣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