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麂游記---海之旅
心怡於2006年9月5日
一直渴望看到大海。
那種蔚藍色的、一望無際的大海。浙江雖臨海，沿岸卻是渾濁。我心目中的海，是要遠離海岸線，衝向大海深處才能看到！而我卻是一個極怕暈船的人，所以，大海，幾乎就是我心中永遠的痛！
終於有一天，在先生的一再鼓勵之下，我痛下決心，努力克服著想像中海浪顛簸的恐懼，開始了我平生第一次的“大海之旅”。
這次的目的地是南麂，在溫州平陽縣外的海上，一個離陸地30海裡的美麗海島。
坐在杭州到溫州的車上，我的心情還有些激動又有些緊張。透過窗弦，我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漸漸地，我被這一路美景吸引了：這裡的山是綿延的，不是很高卻分外秀麗，就像一位江南美女，身著綠色的紗衣，靜靜地側臥著，望著遠方，似乎在思念遠離的親人；峰回路轉，景色又忽地變了，山勢突兀起來，植被少了，岩石多了，原來，這是雁蕩的獨特景色。和剛才的秀美相比，雁蕩的景色更為險峻挺拔，真像一個屹然矗立的勇士，那裸露的岩石不正是他強健的肌肉嗎？啊，也許，他就是那位江南美女思念的人兒吧。。。我陶醉在這如畫美景中，上車前忐忑不安的心情，就在這美麗的景色中漸漸平息，幾乎讓我忘記了此行的目的。
溫州的朋友已經幫我們定好了船票和島上的住宿，所以我們放心地在溫州安睡一晚，准備第二天一早前往平陽的鰲江碼頭。一覺醒來，突然發現下雨了！天空一片陰霾，烏雲陰沉沉地壓下來！我頓覺恐慌，出來時的緊張又襲上心頭，溫州的天氣已如此，海上還不知會怎樣呢，我仿佛已經看到了波濤洶湧的海面，看到我們乘坐的小船就像樹葉一樣被海浪拋起又摔下！朋友小梅笑著說：“已經到這裡啦，不去也得去啦，只要碼頭沒停航，就沒事的啦！”
懷著極度不安的心情，我們冒雨向鰲江進發。說來也怪，一出溫州，雨竟停了！天氣轉好了，烏雲漸漸遠去，太陽在雲層後透出金光。我的心情立刻輕松起來，放眼望去，雨後的景色真是別有風韻啊，空氣特別清新，雲層高高低低地堆在天上，一片薄霧在山間繚繞，廟宇和白塔若隱若現，真如仙境一般。天氣越來越好，等到了鰲江碼頭，已經是陽光普照了。我真的要感謝老天，感謝上帝，給我這麼好的運氣。
我們乘坐的客輪按時開出了鰲江碼頭，漸漸的，海岸離我們越來越遠，水面也漸漸的由黃變藍。船平穩地行駛著，幾乎沒有擺動，海面微波蕩漾，泛著粼光，恍惚間，我好似坐在西湖的游船上，在欣賞平靜的湖水。這不是我想像中的海船啊，沒有跌宕起伏，還叫出海嗎？我有點坐不住了，特意跑到船頭的艙位，啊，這裡總算有一點起伏的感覺了，看見船頭激起的浪花，我總算相信，自己就在海上。忽想起之前的不安，還有上船前急忙吞下的暈船藥，不禁啞然失笑。大概因了朋友小梅的祝福，才這樣平安吧。
大海出奇的平靜，遠處海天一線，遠遠的海島就像浮在海面上一樣，在藍天白雲的襯托下愈發美麗。有一陣，甚至連海島也不見了，周圍只有茫茫的海洋，環顧四周只有一條海平線，沒有任何參照物，忽然間就沒了方向，海面變成圓的了，天空也變成圓的了。。。這就是藍色的、一望無際的大海啊，今天，我終於看到了！海的博大，我的渺小，若沒有親自到海上來，怎會有如此深刻的體會？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航行，我們終於到達目的地—南麂列島。走出船艙，我眼前一亮，海島風光的確名不虛傳，只見幾個小島圍繞在本島周圍，本島是郁郁蔥蔥的，小島則是怪石嶙峋；海灣內停著幾只漁船，養殖網的浮標星星點點；海風吹來一陣鹹腥味道，太陽熱辣辣地照在身上，漁民熱情地招呼著游客，叫賣著自制的海產品，曬黑的臉頰透出健康的紅潤。
我長出一口氣，我，不是在做夢，是真的在海島上了。
我們住在柳成山莊，據說是島上最好的賓館，標間配置，有熱水，只是沒空調，因為晚上很涼快，打開窗戶吹海風，爽得很。值得一提的是島上數量最多的居民，一種不知怎麼稱呼的黑色昆蟲，也和我們同居一室，並且是一對一對的，趴在天花板上，有十多只。服務員見怪不怪，導游說正常正常，女兒小臉嚇得煞白，再也不肯進屋，我笑著對自己說：好呀，好呀，和平共處，真是一個和諧自然的社會啊。
山莊依山而建，面向大海，海灣景色盡收眼底。順著盤山小路往下走，一轉眼，就看見了沙灘，那就是大沙嶴海濱浴場，白色的浪花一陣接一陣的湧向沙灘，站在山上就能聽到嘩嘩的海浪聲，那聲音把我們的興致瞬時激發到極點，女兒“啊――”的大叫著，張開手臂朝沙灘奔去，我也顧不上正中午毒辣的太陽，迫不及待地換好泳衣，向大海撲去。哇！海水竟然是溫熱的，我一直以為會是冰冷的，大概是長時間被太陽溫暖的緣故吧，這樣泡在海水裡，別提有多舒服啦。想像中的海水會是渾濁的，還會有海帶或者浮游生物什麼的，沒想到這兒的海水如此清澈，衝到沙灘上的海水完全就是透明的，可以看見沙中細碎的貝殼在閃著銀光。
到了海裡才知道，原來白色的、奔騰的海浪是在快衝上岸時才產生的，也就是這時衝勁最足，“嘩”一下衝上岸，退回來，緊接著第二浪又衝上去退下來，一浪接著一浪。於是很多人就等在這個位置上，體會衝浪的樂趣：遠遠的，看見一個波浪起來了，高出了海平面，一漾一漾地湧過來，“來啦來啦！”人們愉快地叫喊著、提醒著、准備著，看著那海浪變得越來越急促，越來越高漲，白色的浪花起來了！像無數只雪白的長毛獅子狗並成一排，跳躍的浪花就似它們的小腳在水面上狂奔，轉眼已在眼前！這時，我就特意俯下身子順著海浪朝上望，半米高的海浪張牙舞爪地撲下來，真有一點要被大海傾覆的恐懼，可人們要的就是這種有驚無險的刺激啊！奔騰的海浪一下子就把人衝出一米之外，只聽到一片開心的叫喊聲，一張張興奮的臉剛從浪底鑽出來，還沒來得及抹把臉，一回頭，又一浪撲過來啦！就這樣一撲一衝，人們在浪尖上翻滾著、跳躍著、肆無忌憚的叫喊著，還能有什麼煩惱，不被這海浪衝刷掉呢？
傍晚時分，太陽躲到山後去了，大部分游客都上了岸，幾個水性好的正趁人少的時候猛游幾個來回。女兒套著游泳圈，已經在海裡泡了一下午，還是不肯走，我索性坐在沙灘上，任由海浪拍打。遠遠的海平線上忽然出現了一艘漁船，在夕陽的余暉中就似一幅剪影。天色暗下來，浪也越發急了，我們這才戀戀不舍的走上岸。
岸上的大排檔已經熱鬧起來，老板娘熱情地招呼著，讓我們看她大盆裡的海鮮，各種各樣的貝類、海魚，我都叫不出名字。南麂的朋友曹書記特別的熱情，要請我們吃海鮮大餐，他帶著我們來到一處最好的吃海鮮、看海景的地方---南麂山莊。南麂山莊幾乎就在山頂，走上山莊的露台，頓覺豁然開朗！這裡站得更高、望得更遠，視野特別的寬廣，那遠遠近近的島嶼，都一覽無余。暮色中的大海褪去了陽光下的絢麗，變成了一幅水墨畫，濃濃的化不開的青黛色彌漫著我的雙眼。月亮升起來啦！彎彎的，特別的亮，沒有月暈，異常清晰。是哪位俠客將他的新月彎刀遺忘在這裡？
大海沒了日間的喧囂，顯得沉靜又神秘，而游客的熱情還在繼續蔓延著。露台上有七八桌客人，食性正濃、酒意正酣，只見杯疇交錯，笑語聲歡。老朋友也來了！那些黑色昆蟲熱情地圍繞著我們，落在我們身上、頭上，甚至停在筷子上，它也想來一口嗎？男人們並不在意，揮揮手趕開，女人們則嚇得叫著跳著又笑著，好不熱鬧！只是我女兒可憐啊，被這些好客的居民圍攻，坐著一動不敢動，眼淚也掛下來了，用顫抖的聲音央求我帶她回去，可惜滿滿一桌海鮮，還沒吃上幾口呢。但我已經很滿足了，能在這樣一個愜意的地方，品嘗海鮮，看看海景，吹吹海風，平日的辛苦勞累，都在這一刻煙消雲散，雖然只小坐一會，我已沉醉其中了。
回到房間，女兒被超女比賽所吸引，暫時忘卻了蟲子的煩惱。我走到戶外，抬頭仰望，驚呆了，星星竟離我如此之近，好像觸手可及！顆顆都是碩大又明亮的，就像撒在黑絲絨上的極品鑽石，又像無數個閃亮的眼睛。一定是海島純淨的空氣，才讓我看到如此清澈的夜空。遠處傳來隱約的濤聲，草中的小蟲忽地鳴叫起來，使海島的夏夜越發顯得寂靜。這就是海島的夜色，空曠、靜謐、透明，我的心也變得純淨。
第二天一早，我們去三盤尾看礁石。中巴車在盤山路上顛簸著，山路很窄，兩車交彙時真是驚險，島上的司機早就將這幾條道路爛熟於心，所以車速飛快。三盤尾在海島邊上，礁石林立，形態各異，演化出很多神話故事，“孫猴拜觀音”，“鄭成功試劍石”，“熊貓聽海”。。。真是越看越像。更有趣的是山坡上、山頂上也有滾圓的礁石，難道是以前的海平面比現在高得多，所以把礁石衝到了這裡？還是以前的南麂島沉在海下，逐漸上升就把礁石留在了山頂？奇形怪狀的礁石激發著人們的想像，走累了，就躺在大草坪上休息，仰望藍天白雲；或者一個人躲在礁石後面，靜靜地聽濤聲。
海邊的那條礁石小路是風景最美的地方，一邊是峭壁，一邊是大海，路很窄，只容一人通過，卻沒有欄杆。說是路，其實就是在礁石上走，幾乎沒有人工鋪建的痕跡，只在最險峻的地方，會在石上鑿出幾個台階以免打滑。礁石高低不平，小路崎嶇坎坷，風景卻是真的美麗，那些礁石錯落有致地伸向大海，常年被海浪衝刷的地方已變黑色，裸露在陽光下的卻是耀眼的白。海邊的石頭都是圓潤的，大海的撫摸已改變了他們的原本模樣；而岸上的石頭仍舊棱角分明，斑駁的身軀張揚著岩石的質感。
小路到底就是三盤尾的小碼頭，曹書記特意安排我們乘快艇環島觀光，這可是一般游客享受不到的特殊待遇喲。快艇像離弦的箭一樣開離本島，向不遠的鳥島駛去。鳥島是南麂列島之一，棲息著各種海鳥，是受保護的島嶼，游客只能環島觀看，不能上島。快艇很快開近鳥島，慢慢減速，讓我們近距離感受這裡最自然的風景。一群鳥兒受到驚嚇，撲哧撲哧飛起來，在海面上盤旋；更多的鳥則停在礁石上休息，並不在意我們的打擾。我們趕緊擺出各種POSE，要把這美麗瞬間定格。
這是我們在島上游覽的最後一個地方，大家都有些戀戀不舍，我站在甲板上，貪婪地四處望著，要把這美景全部收進眼裡，印在心中。船加速了，甲板開始搖擺，船長叫大家回到船艙，我卻不願回去，要體會這最後的海上的刺激。海上本無風，因這快艇的飛馳，風力強勁，我緊緊抓著欄杆，迎風而立，頭發全部向後飛舞，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碧海、藍天、白雲，還有陽光下我這個曬黑的人。
盡管依依不舍，頻頻回望，終於還是要回去了。
回鰲江的客輪因為順風航行，比來時還要平穩順暢，到了鰲江碼頭，一腳踏上陸地，心裡真有回到凡間的感覺。那個遠遠的海島，就像一個仙境，超凡脫俗，纖塵不染。
鰲江的朋友在當地最好的酒店給我們接風，華麗的包廂，精致的美食，充足的冷氣，唉，不得不承認，現代生活還是有其動人之處。接待我們的姜先生熱情豪爽又不失細膩，為我們點了很多爽口小菜，這對於我們在海島上生活了兩天，只見魚腥不見蔬菜的人來說，真是雪中送炭啊！
大家暢談著心得體會，幾個當地人都有過“嘔吐經歷”，我們這幾個杭州人則一陣唏噓，連說非常幸運，非常幸運，第一次上島，就遇上了難得的好天氣。酒過三巡，一起上島的平陽張部長對我說：
“這次南麂玩得很開心吧，可惜美中不足的是---是---沒有吐過！”
“啊？”我有些詫異，剛才還在慶幸天氣好沒暈呢，只聽他繼續說道：
“沒有吐過，算上過海島嗎？大海的美你只看見一半呢！”說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愣愣的，回味著他的話。是啊，我只看見了大海風平浪靜的美麗，卻沒有領略到波濤洶湧的氣勢，誰說不是一種遺憾呢？也許波濤洶湧才是大海的真性情！也許會比風平浪靜更能讓我震撼！然而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如此短暫的相聚，是希望她含情脈脈？還是想感受她澎湃的激情？
我只是大海的過客，從海邊匆匆而過，她的魅力，我也許只體會了十分之一，她的變幻莫測，她的風情萬種，留待我下次再來感受。正如溫州的孫處長送別時所說，“此次暫時的別離，就是下次相聚的開始。我們只有逗號，沒有句號！”
一段旅程結束了，新的征途又開始，旅行如此，人生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