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境十記:齋月的第二天

作者: 王在田

導讀越境十記:齋月的第二天 王在田 1 我們坐夜車從卡帕多奇亞(Cappadocia)來到烏爾法(Sanliurfa,簡稱Urfa)。 初冬的陽光正燦爛地照在這座依托緩坡放肆鋪開的城鎮。 土耳其與敘利亞之間最常用的口岸是地中海東岸的安塔恰(Antakya)。我和QCY選擇烏爾法是為了避開人流,用土耳其旅程的最後一天在這個介於安納托利亞高原與兩河平原之間、極具特色的古鎮度過,傍晚再過境 ...

越境十記:齋月的第二天

王在田

1

我們坐夜車從卡帕多奇亞(Cappadocia)來到烏爾法(Sanliurfa,簡稱Urfa)。

初冬的陽光正燦爛地照在這座依托緩坡放肆鋪開的城鎮。

土耳其與敘利亞之間最常用的口岸是地中海東岸的安塔恰(Antakya)。我和QCY選擇烏爾法是為了避開人流,用土耳其旅程的最後一天在這個介於安納托利亞高原與兩河平原之間、極具特色的古鎮度過,傍晚再過境。

想得美!

車站的小巴司機告訴我們:今天是齋月的第二天,齋月期間邊境只在上午開放。

我們信以為真,便坐他的車趕往Akchakate/Tall Al-Abyad口岸。

抵達之後才得知:口岸並不受齋月影響,從上午九點開放到下午四點。

白白繞了個大圈子來烏爾法,什麼都沒看到就走了。

龍顏震怒!

2

事到如今,那就走吧。

從土耳其出關甚易,進敘利亞碰到了麻煩:QCY無法獲得到達簽證。

看守邊境的士兵向我們解釋:這個口岸很小,極少有敘土兩國以外的公民使用。我事先辦好了簽證,可以進;QCY的到達簽證,這裡沒有權限頒發,得折回土耳其,從安塔恰口岸入境。

我百般疏通,但實在無計可施。

QCY倒也爽快,起身說道:那我就回去吧,反正我可以拿到土耳其的到達簽證。幸虧不是你要折返,否則可麻煩了。

我把身上所有的土耳其裡拉都給了他,祝他好運,約好次日在阿勒頗(Aleppo)的敘利亞旅店見面。

3

走出邊防站,清晨和煦的陽光現在已變得咄咄逼人。

初冬時節仍如此干熱,可以想見此地盛夏時的慘狀。

在鎮上的警察局辦了入境手續,拿到15天單次入境簽證——看來這回去不成黎巴嫩了。

單次入境意味著如果我離開敘利亞去黎巴嫩的話就無法再進敘利亞,而黎巴嫩與另一鄰國以色列之間的邊界又不開放,那麼我的陸路行程豈不是要終結在黎巴嫩?

算了吧,下回再說。

當時哪裡知道:一年後的今天,黎巴嫩再度淪為修羅場,不再是想去就能去的了。

口岸通往邊鎮的街道陳舊肮髒,顯得死氣沉沉;偶然見到幾個婦人,都戴著黑色頭巾,看到我這陌生男子便匆忙把臉轉過去。

從世俗的、歐化的土耳其到宗教的、保守的敘利亞,我乍有些不太適應。

4

警察局的人告訴我:兩公裡之外的Tel Abyad汽車站十二點有車去阿勒頗。

我背著包,在正午的烈日下,沿著他指的方向,順著大路,慢慢地走,空空的胃裡開始感受到齋月的肅殺。

我其實不用餓肚子。

根據伊斯蘭教義,如果是孕婦、嬰兒或旅行者,是不必齋戒的——何況我不是穆斯林。

各麼我一貫入鄉隨俗,於是選擇自討苦吃。

若“苦”真能拿來吃的話,倒也是好事。

5

漸漸地,周遭開始熱鬧起來,鎮中心的集市向我靠近。那做買做賣的、討價還價的、站在路邊閑看的、倚在牆角乘涼的、頂著缽的、推著車的、過往的、吆喝的。。。。。。一個個都向我笑、向我揮手、向我打招呼。

我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很有效地衝淡了飢餓感。

一個騎摩托的小伙子停在我身邊,問我去哪裡——他嘰裡咕嚕說了一通,說完豎起食指向東南西北胡亂指了幾下,然後攤開雙手滿懷疑問地望著我。各麼我就猜測他在問我想去哪裡。

我翻開常用語手冊,用慘不忍聞的阿拉伯語告訴他我要去車站,去阿勒頗。

他笑逐顏開,招呼我上車,一路呼嘯而過,把我放在一個空蕩蕩的長途車站,然後掉頭回鎮上去了。

6

站上只有一個值班的,經過長期“手談”,才算弄清楚:下午四點可能有一班車去阿勒頗。

我坐在站台的水泥沿上,讀敘利亞歷史——通過學習抵御飢餓感。

一小時後,我撞進司機休息室,躺在沒鋪褥子的板床上,呼呼大睡——通過睡眠抵御飢餓感。

兩點多,值班的叫醒我,說今天的車似乎確鑿不會來了。我得坐中巴沿著邊境去另一個大些的邊鎮Ain Al-Arab,再從那裡坐四點的長途車去阿勒頗。

事到如今,那就走吧。

在中巴上又狠狠睡了一覺,醒來時也到了,路上開了一個小時出頭。

我遞過錢去,那開車的白胡子老頭笑呵呵地向我擺擺手,拉著我下車,把我扭送到開往阿勒頗的大巴前,跟司機交待了幾句,便扭頭走了。

我要追上去付他車錢,大巴司機探出頭來,很是友善,用磕磕絆絆的英語對我說:

不用了,他送你過來,不收錢。

7

行駛在敘利亞北部。

公路兩側盡是一望無際的荒漠,不時見到披著紅色方格頭巾的貝都因牧人,騎著馬,牽著狗,悠閑地在前頭走,後面跟著百十只長毛羊,還有個小廝,拿著根長杆,徒步走在最後,趕著羊。

羊群經過,掀起一路煙塵,我便為那小廝可憐。

車行近一小時,來到阿薩德湖(Lake of Assad),在周圍一片荒漠之中,它顯得甚是恬美。

這眼以先總統命名的湖泊,其實是幼發拉底河上的一個水庫,用來在干旱地區蓄水灌溉的。

我把目光投向遠方:今天的夕陽極美,柔和而鮮紅的一輪,懸在金色的原野上。

8

六點,進入夜幕籠罩的阿勒頗。

走到博物館對面的廉價旅館區,與QCY約定見面的敘利亞旅店已經客滿。跑了好幾家客棧,我最後住到了Assia Hotel。它位於一座公寓樓的五樓,同一棟樓三層居然還有另外一家旅館。

旅館的客廳裡坐著一位戴著阿拉伯式白色頭巾的老人,不知是這裡的房客還是長工,正在慢悠悠地卷紙煙,看見我風塵僕僕地進來,便起身去廚房泡了杯茶,讓我坐下喘一口氣。他繼續卷完紙煙,插在煙嘴裡抽。

這裡喝茶總算不再使用土耳其式的郁金香形淺杯,讓我胸懷大暢,牛飲而盡。

去敘利亞旅店給QCY留了個字條。出門走在阿勒頗的古樸街道上,享受夜色下的涼爽天氣和開齋之後特有的歡快氣氛。

很奇怪,在這個陌生的國度,我有一種回到家的感覺。

循著香氣和喧鬧,我走向念叨了一天的烤肉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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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月期間甜點的生意特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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