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國檢察官的訪越散記
李修蛟
今年9月13日，我有幸隨廣西防城港市檢察官代表團赴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進行友好訪問。在為期7天的訪問中，我們到了越南芒街、下龍灣、海防和河內等地，除了考察當地的檢察機關，與他們進行友好會談，我們還參觀了當地的旅游勝景，了解了當地的民風民情。今記趣以嗜讀者。
“你坐我的車，這樣的話我就有午飯吃了”
在越南，我最有感觸的是作為一個越南普通百姓謀生之不易。
越南的城市公共交通系統很不完善。在各大城市，以拉客為生的摩托車夫和人力三輪車夫隨處可見。他們拉客時都有著一種共同的精神，就是執著！非常執著！一定要和你做成一單生意不可。有的車夫會對你圍追堵截一兩條街，哪怕你說了100個No!他也不會放棄。他會一直問你去哪？你說就這附近，不坐車，他也會跟著你一直走。有一次我忍不住了，對他說，我不坐你的車，你去找其他生意吧。他仍然不死心，一臉無奈地說：“我一個上午都找不到客人，我希望你能坐我的車，這樣的話我就有午飯吃了。”
外出旅游，購物是不可少的。然而不管是在縣級芒街市，還是在省會下龍灣市、海防市，甚至在越南首都河內，卻鮮見大型購物商場。但是，對於外國游客而言，越南的購物場所是無處不在的。我們每到一處，都會呼拉拉地圍上一群女人，招呼你買東西，吃的，玩的，日常用品等，什麼都有。一把硬塑料做的梳了，對你說是牛角的，從15元人民幣一直降到3元，直到你買為止。在HALONGHOTEL前，我曾見一個小女孩，大約十五、六歲光景，久纏我們也沒交易，便獨自一人走到旁邊，埋頭看一本書。突然她對我說：“你工作很忙嗎”我怔了一下。她有點羞澀地說，她在學說漢語呢。我拿她書看，原來是一本類似《英語九百句》之類的書，上面每句話都用中文、英語標注。她低頭說，我想多學點當語，因為你們中國人來我們這裡游的人很多，如果我會講漢語，我就會賣出多一點的東西。
由於HALONGHOTEL是星級酒店，本身也有一個旅游紀念品商店，所以酒店保安衝出大門，驅趕來向我們推銷小商品的女人，她們的東西搶過來丟走，小女孩的幾本集郵冊被遠遠地丟到草地上，裡面的郵票散了一地。小女孩眼噙淚水，一張一張地撿郵票，嘴裡罵著“真是小狗”。我對她說那人那麼可惡，為什麼說他是小狗，小狗蠻可愛的。小女孩用不太流利的漢語說，他們商店的東西很貴，我們的東西才便宜，你要買東西就買我們的吧。導游告訴我們說，在越南，罵人是小狗，是對一個人最大的污辱。
廣寧省的下龍灣或許是越南風景名勝中最絕妙的景致。下龍灣的面積有１５００平方英裡，充滿了靈秀之美，其中零星遍布一千多個大大小小的石灰岩島嶼。海面上突出眾多奇形怪狀的岩石雕刻，相當生動，而難以數計的岩洞更創造出一個令人迷醉的永恆世界，因而被稱為“漲上桂林”。最令人驚奇的是，你在游下龍灣時，還能逛海上商店。有許許多多的機動小船，船上往往是兩三個婦女、兒童或老人，船上或是裝海鮮，或是裝水果，或是好看的裝珊瑚、貝殼，還有是裝各種紀念品，他們在一艘艘旅游船中來回穿梭，向游人推銷他們的東西。在海上，游客們一般都只是想看看風景，真正買東西的很少。小機動船總是帶著希望靠向旅游船，帶著失望離開旅游船。在鮮艷的、耀眼的陽光下面，那些婦女、孩童和老人，他們迷茫的眼神，讓我心不自然地悸動。
“你是香港人？新加波人？”
越南的經濟發展水平，大概相當於我國八十年代初。如今中國逐步走向富裕，精明的越南人把旅游市場瞄准了中國。他們的旅游業很大程度上是針對中國人來設計和運作的。在越南旅游，你能體會到中國經濟發展帶給你的自信和自豪。然而在越南，我卻時時為不少來越旅游的中國人感到羞愧。
你可以看到中國游客隨處丟垃圾。
你可以在許許多多的旅游場點，聽到中國游客高聲喧嘩，大聲罵娘。
你可以隨時見到你身邊的中國游客叫導游晚上安排“好玩的地方”……
在下龍灣天宮洞裡，我就見到了以上所說的所有情況。幸好這裡大都是中國人，幸好能懂漢語的就那幾個導游。我無聊極了，便和人群中僅有的幾個英國人聊天。最後他們問我，“你是香港過來的吧？或是新加坡人？”我問他們為何這樣說，他們說，“因為你會講英語。沒有像那些中國人那樣，穿著皮鞋、襯衣和長褲。你會享受旅游的快樂。”我回想起剛過國門時，見到一個東北老鄉從越南回來，嘴裡嘟噥著：“真TMD這也是旅游啊”，心裡不覺感慨萬千。
同游的越南檢察官阿旺告訴我，他用的摩托車就是中國產的，他說，下龍灣的摩托車有60%是中國產的，河內的摩托車則有40%是中國產的。但是其他中國產的日用品已經不像前幾年那麼盛行了，“因為中國貨假冒的多，質量沒保證”。據說，美的風扇、嘉陵摩托車在越南的市場占有率很高，但有超過60%都是江浙一帶冒牌生產的。看來假貨不僅擾亂了國內市場，也擾亂了國外的市場啊。
在越南北方，有兩個賭場，一個是芒街的利來國際娛樂中心，另一個是海防市的TUSAN CASINO。這兩個賭場，只允許外國人進入。但我在裡面看見的都是中國人！在TUSAN CASINO，我看到一個中國人，他面前50、100美元的籌碼差不多上百個，他手拿酒杯，品著美酒，悠閑地下注呢。有誰知道，他在國內，是一個勤勞致富的普通百姓，還是一個貪污、受賄、挪用的官員？由於賭場不准拍照，那些醜惡的嘴臉，讀者是沒辦法看到了。
“胡伯伯教導我們說……”
在越南，胡志明被人尊敬，受越南人民的愛戴。在芒街市檢察院的會議室裡，我們看到主席台下面，有胡志明的畫像，畫像下面有一個壇，裡面香煙裊裊。據說，該院干警每天都輪流值班，給胡主席上香。
越南公務員的收入不是很高，每月收入一般只相當於人民幣300~500元。越南檢察機關分最高人民檢察院、省級和縣級檢察院三級，他們的辦公和辦案條件比較差，省級檢察院可以配備三台汽車，縣級檢察院不配備汽車。很多縣級檢察院只有一部電話機，電腦等辦公自動化設備基本沒有。但是我們看到，越南檢察官的精神狀態卻很好，陪同我們考察的芒街檢察院檢察官阿旺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胡伯伯教導我們，要團結，要奉獻，要……”。他們的編制很少，省級院一般只有50個左右，縣級院一般只有30個左右，所以他們工作滿負荷，每天要處理的事很多，外出辦案，都是騎自己的摩托車。阿旺是廣寧省檢察系統學歷最高的，能力出眾，有一次我問他，你收入那麼低，為什麼不到外國公司工作？或者當律師？他很認真地對我說，他從來沒想到過我離開檢察院，雖然他現在的收入不高，但他是一個黨員，要聽從組織的安排，不能過多地考慮個人的要求。
當然了，在越南公務體制中，腐敗的問題也是日趨嚴重的。據廣寧省檢察院的領導介紹，當地縣級檢察院每年查處的職務犯罪案件，有5、6件左右，而且案值也不斷增大。在河內，我就親眼見到一個盜竊案件的主辦偵查人員，當著被害人的面，與犯罪嫌疑人共進早餐。就是阿旺，有一次他也私下跟我說，有權就有錢嘛，自己努力工作，是為了有一天能當更大的官。
越南檢察機關也正在進行改革。他們的偵查監督工作給我留下了深刻印像。他們要求公安機關每天的立案、逮捕、拘留情況必須報檢察院，檢察院根據這些情況，對公安機關的偵查進行監督。各檢察院都有一名副職專門抓這個工作，每天都要去公安機關“拿”情況，頗有我們的駐所檢察室的架勢。在和廣寧省檢察院會談中，他們透露，越南檢察機關正在進行深一層次的改革，有可能按照檢察行政權理論，把檢察機關歸屬於行政權的領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