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白居易的有名詩句，為我們描繪了一幅鮮艷的江南風景畫。天晴時的江南固然是美的，但雨天呢？我印像中，江南恰巧總是煙雨蒙蒙的時候居多，好像淡淡的中國水墨畫。這次去紹興和杭州，恰逢又下雨，說一點不影響游興不真實，不過卻好好欣賞了一把煙雨凄迷的江南。
在紹興待了兩天，第一站就是沈園。到那時正好雨停了，霧氣卻還是很大。沈園其實是個挺普通的小園子，因為陸游的《釵頭鳳》而名聲在外。那真是首纏綿悱惻的詞啊，讓人不忍久讀，讀久了會有種憐惜之情圍繞心頭，難以揮去。除了《釵頭鳳》碑，別的也沒什麼了，我就在園裡瞎轉。霧太大了，眼前的景物都迷迷蒙蒙的，“天明獨去無道路，出入高下窮煙霏。”就像我現在這樣，在煙霧中找路，別有一番興味。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園中石階上不時可以看到詩詞謎語，一句詩打一名詞。雖然我一個也沒猜出來，卻覺得沈園更多了幾分文化氣息。
第二天一早去了東湖。天還是陰沉著，雖沒下雨可也相當濕冷。盡管天氣這樣糟糕，東湖卻一點沒有叫我失望，反而呈現出一種“野曠天低樹”的幽然意境，好似放大了的山水盆景。我暗自想著選擇深秋時節來這裡是對的，因為只有在這時，東湖才會現出這麼多層次的顏色，正如杜牧《長安秋望》中所雲：“樓倚霜樹外，鏡天無一毫。南山與秋色，氣勢兩相高”。鏡子一樣的水面倒映著山崖峭壁和孤亭小橋，無意中把景深又擴大了一倍。肅殺的天氣也使東湖有了“山蒼蒼，水茫茫，大孤小孤江中央”（大孤、小孤這裡可以看作為湖中的小島）的意味。在煙雨凄迷中看著這山水大盆景，真覺得自己進入了石濤的水墨畫中。心裡寧靜得如同這湖水，不起一絲漣漪。
接著去了蘭亭。主要是為了看那著名的“鵝池”二字，再體會一番“曲水流殤”的情境。蘭亭在紹興郊外，到了那裡，真的已是“山山黃葉飛”了。大白鵝依舊歡叫著問人要食，在它們前面，即是那赫赫有名的王家墨寶，“鵝”肥“池”瘦，各有千秋。乾隆皇帝也來湊熱鬧在旁邊留下墨跡，令人不由聯想到故宮中的“三希堂”來。“曲水流殤”景點如今已是落葉遍地，好不清淨，只有靠書裡的照片來想像當年文人齊聚一堂的熱鬧啦！
來紹興，當然不能不去魯迅的故居，以及和他有關的鹹亨酒店。鹹亨酒店是第一天晚上去的，在門口先和孔乙己老先生合張影，然後進去點小菜。價格還真不貴，人均才30不到。我們一家三口點了茴香豆、香菇青菜、烹八珍、筍干鴨肉煲、霉干菜燒肉，還有不能忘記的紹興黃酒。紹興的特色飲食差不多都齊了。其實光論味道算不上多好吃（對上海人來說太鹹），只是我們想要體驗那種魯迅筆下的紹興風情。不過臭豆腐是真的很好吃呵，又嫩又香，我把它稱作鹹的蛋撻。在上海根本吃不到這麼香滑的臭豆腐。要不是肚子撐，我真想狠狠吃掉它一盤。
魯迅故裡是塊相當大的景區，中央是整修一新的步行街，景點就散布在街兩旁。三味書屋依然是魯迅當年讀書時的布置，從他刻在桌上的“早”字可以看出，魯迅從小就是嚴於律己的人。他的老師有間寬敞的書房很招我喜歡，牆的一面都是擺的齊齊的書櫃，上面像中藥房那樣分門別類寫好了這個抽屜裡藏的是什麼書，看起來多方便啊。魯迅祖居則氣派許多，但我不太喜歡。可能是覺得裡面氣氛壓抑，做女人又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憋死才怪呢。不過魯迅不正是親眼目睹了封建社會對人性的摧殘，才寫出一篇又一篇驚天動地的好文章麼？這就是他創作的環境基礎啊！百草園則是魯迅故居後院的一塊菜地，前面跟祖居布局沒什麼兩樣，但到了後面，就突然出現了這麼塊叫人驚喜的菜園。百草園到現在還保留著“碧綠的菜畦”，綠油油地煞是喜人。還有“高高的皂莢樹”，說不定哪兒還藏著雲雀和赤練蛇呢。難怪魯迅成年後仍對百草園念念不忘，這的確是塊讓兒童釋放天性的好地方（我的想法是，如果現在捉蟋蟀、麻雀不成，那麼大塊地，還能跳繩踢毽子嘛）。魯迅紀念館則總結了魯迅先生短暫的一生，從他童年時與伙伴玩耍到去三味書屋上學，從留學日本到回國投入筆伐運動，參觀之後會叫人從心底贊嘆，魯迅的確是位偉人。他的生活經歷決定了他的創作來源，而他自己又是那麼聰穎敏感，才會在那個動蕩的時代貢獻出如此之多的優秀作品。而且他的文章會在學生的課本上代代相傳，成為文學的永恆經典。
我們在紹興的最後一個目的地是八字橋，它是國家歷史文化保護對像，據說是宋代就建起了。橋身真的已是很古老，站在橋上遠眺，紹興的水鄉風情盡收眼底。那小橋流水的畫面很像周莊和烏鎮，在煙雨中又多了幾分淡雅。明天我們就要離開了，回想這兩天看到的，不禁感嘆紹興真是座有意思的小城。來之前一直覺得它不引人注意，來了才發現它淡雅中透著書卷氣，很江南，又比一般江南小城多了些什麼。也許真的只有紹興這樣的地方，才能培育出魯迅這等的不凡文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