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在塵埃中靜靜綻放---北印度的行走3

作者: itisdrizzle

導讀德裡,不是用眼睛來看的 水裡的游魚是沉默的,陸地上的獸類是喧鬧的,空中的飛鳥是歌唱著的。  但是,人類卻兼有海裡的沉默,地上的喧鬧與空中的音樂。 ---- 選自泰戈爾《飛鳥集》 1 夢境 進入德裡是在深夜。被黑夜蒙蔽了雙眼的我們,注定了對德裡矛盾的感觸。 黑漆漆的夜色中,新德裡只是個朦朧的輪廓,一座座高檔飯店外耀眼的射燈眩暈著我們的眼睛,告訴� ...

德裡,不是用眼睛來看的


水裡的游魚是沉默的,陸地上的獸類是喧鬧的,空中的飛鳥是歌唱著的。 

但是,人類卻兼有海裡的沉默,地上的喧鬧與空中的音樂。

---- 選自泰戈爾《飛鳥集》

1 夢境

進入德裡是在深夜。被黑夜蒙蔽了雙眼的我們,注定了對德裡矛盾的感觸。

黑漆漆的夜色中,新德裡只是個朦朧的輪廓,一座座高檔飯店外耀眼的射燈眩暈著我們的眼睛,告訴我們新德裡的奢侈。在這靜謐的夜裡,我們猶在夢境,很不真實。轉瞬間,寬闊的道路和路旁成排的樹木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牆壁斑駁的小巷,鱗次櫛比的旅店的霓虹燈標牌,如蛛網般罩在舊德裡上空的電線,還有坑窪顛簸的路面。我們預訂的旅館就在這樣一條小巷中。當汽車門在我們身後哐啷一聲關閉時,我們戛然被帶入到德裡的現實。

旅館坐落在舊德裡。光從它的外觀和周邊雜亂的環境看,我實在不能將眼前的一切和旅店在網上發布的精美的圖片對上號。這就是他們所描述的可以媲美五星級酒店的豪華舒適旅館?但是,客房服務生索要小費可一點也不羞澀。從南希手裡接過一美金後,居然還伸著手,嘴裡嘟囔著:“再給點兒?”不予理會的後果就是老林最終沒有喝到他渴望的熱水。

躺在床上,才感覺到長途飛行帶來的疲憊。但甜蜜的夢鄉只持續了短短的一兩個小時,就被那一點點時差和旅店內的喧嘩折磨得再也睡不著了。這倒讓我想起了久違的大學宿舍的生活。有愛早起的同學在宿舍裡弄得臉盆牙缸丁零哐啷一陣亂響,然後是重重的關門的聲音,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再渴睡也睡不著了。此刻的我被門外旅店伙計無休止的高聲的喊話弄得異常煩躁。然而,我卻異常清醒的知道這就是印度的德裡,一個讓人會時不時有點兒想發脾氣的德裡。


2 規則

和南希他們約好先去火車站買第二天去阿格拉的火車票。

旅店門口的街道狹窄而擁擠。行人,汽車,自行車,三蹦子,牛,還有野狗全都在街上按著自己的方式前進。牛隨意的橫臥在路中央,車就躲著牛,行人避讓著車,野狗在行人的腿縫間刺溜刺溜的鑽來鑽去。這是那麼的雜亂無章,但街道也未見堵塞的情況。所以,不能說印度人不遵守規則,事實上他們根本就沒有規則。如果有,那些規則也就是他們自己。然而,習慣於遵守別人制定的規矩的我們,夾雜在他們中間,反而覺得自己沒有了方向。

在印度的第一個早上,我們不單失去了可依靠的規則,最終把自己也走丟了。看地圖,我們的旅店應該就在火車站附近,走路可能也不過十分鐘。但是,我們在當地人七拐八繞的指引下,圍著火車站轉了一大圈,最終還是沒能找到車站的正門。

3 騙子

我們攜帶的旅行指南上說:“如果在火車站買票時,遇到的人非常熱情,還表示可以將票送到你住的旅店,那這個人多半是騙子。”熱情的騙子我們沒有遇到,但是我們卻遭遇了強悍的騙子。

我們沒有找到車站的正門,但是,我們卻被人指引到了車站的後門。在月台的天橋上,我們被一個印度大漢攔住了。

“你們的車票!”印度大漢擋在安檢門的前面。

“我們沒有車票!”小鄭回答。

“沒有票不能進去。”大漢搖著頭。但為什麼他只攔住我們,其他的印度人在我們身邊來來往往,卻沒受到盤查。

“那請問,專門給外國人開設的售票大廳在哪裡?”小鄭很客氣的詢問。

“是這樣的!”大漢一把拉住小鄭,把他領到一片廢墟的上面。“你所說的那個專門為外國人的開設的售票廳被拆除了。你看那片廢墟,原來售票廳就在哪裡!”

我們將信將疑。“那現在售票廳搬到哪裡了呢?”小鄭繼續問大漢。

“你們需要在那邊的旅游信息中心預訂車票,然後到車站領取。”大漢用手指著遠方的某個地方。“你們遇到我算是運氣。我可以帶你們去預訂車票!”大漢拍著小鄭的肩膀,一幅助人為樂的快樂表情。

“那我們訂好票,如何去取呢?”小鄭狐疑。

“我這個人心腸好。幫人幫到底。我的車子就在站外,我可以載你們去。但是……”大漢笑得有些曖昧“你們怎麼也得出點兒汽油費。要知道,印度的汽油太貴了。幫朋友也不能讓自己太吃虧啊!”

小鄭一聽此言,陡然發現這大漢有點兒蹊蹺。突然看到有穿制服的警察在安檢門後,小鄭一個箭步衝過去,向警察確認。然而,警察告訴我們,售票廳在一站台,天橋走到頭就是。聽警察這麼一說,那個大漢立刻開溜。此刻,我們終於明白了自己遇到了騙子。

其實,警察應該早就看到了剛才我們步入的陷阱,但是他們並沒有干涉。看來,這騙子應該經常在這裡出沒,已和警察混熟了。對於警察的不管不問我們也沒有過多的抱怨,任何地方都是小鬼兒難纏啊。到了一站台,又有兩個人攔住我們的去路,聲稱要檢票。這回我們不再和他們周旋。但是,這兩個人見我們沒有理會他們,居然很蠻橫的拉扯小鄭,作狀要扣留小鄭。小鄭甩掉他們的拉扯,我衝著那兩個流氓大聲說:“不要碰我們!我們會找警察的!”我們又調轉頭回到天橋。流氓在我們身後叫到:“去找警察吧!我們不在乎!”

這是我們在新德裡火車站買票的遭遇。無論我們先前遇到的大漢,還是後來碰到的兩個流氓,另外加上把我們引到火車站後門的那個人,這群騙子應該是一伙兒的。他們設計好圈套,守株待兔的等著不知情的游客往圈子裡跳。

我們不再隨便向車站內的行人打聽,而是找到在屋子裡辦公的人詢問。這些人並不熱情,但是他們絕對沒有騙我們。最終,我們在不熱情的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買到了車票。

感謝誠實的印度人!

4 原諒?

買票的經歷讓我們初識印度。雖然遇到這樣的事情,我們並不愉快,但也不會因為車站裡的幾個騙子就產生對這個國家的厭惡。這和在北京火車站前遇到個把騙子一樣,我們不會因此而討厭整個北京。任何一座城市都會發生這樣很無奈的事情,如果我們沒有能力去改變,那就只能接受。

這真的很矛盾。對於騙子,我們不能原諒;但對於這座城市,我們已經不再介懷。

5 市井

印度最偉大的詩人泰戈爾寫道:水裡的游魚是沉默的,陸地上的獸類是喧鬧的,空中的飛鳥是歌唱著的。但是,人類卻兼有海裡的沉默,地上的喧鬧與空中的音樂。我想,印度人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他們沉默於心,喧鬧於市。

我們的三蹦子司機將車子開的如同F1賽車,在德裡擁擠的街道上穿梭,並一直按著喇叭。仿佛他的車上坐的是什麼機要人物。在德裡,最讓人感到不快的就是震天響的汽車喇叭,但同時最讓人感到刺激的就是坐在車裡瘋狂的按喇叭。司機們可以在車內將按喇叭的手指按破,但狹路相逢的時候,他們也只是相互看一眼,傳遞一個埋怨的眼神,但決不會惡語相向。如果換作是北京的司機,那定是會爭得個面紅耳赤,並已經X上個對方祖宗十八代了。

站在街頭,猶如置身於嘈雜的市場,而你就是這市場裡稀罕的貨品。當地人向你投來的目光寫滿了好奇,但這些目光卻都是那麼的直接,毫無掩藏與羞澀。如果你的眼睛剛好碰到這樣一雙好奇的眼睛,你就坦然的迎著它吧,往往你會發現那眼底的蘊含著一抹真誠的笑容。

這就是他們的沉默,他們的喧鬧。

6 無緣


德裡雖然是一座古老的城市,但作為都城,他並沒有阿格拉出名。當初莫臥兒王朝在德裡建都,卻由於西北部邊疆的混亂,不得不將都城遷移到阿格拉,所以,在德裡,我們並沒有尋覓到一個王城的風範。即使德裡的紅堡壯觀的矗立在那裡,那也難以展現當年那個強大的莫臥兒王朝的鼎盛氣勢。

紅堡在我們到達德裡那一天,是不開放的。我們只有站在賈瑪清真寺內,眺望對面雄偉的紅色砂岩建築。我們盤算著,等行程結束在回到德裡的時候,我們可以將這遺漏補上。然而,我認為此刻大家心裡想的恐怕都和我一樣,當我們再回到德裡的時候,很有可能就失去了對紅堡的興趣。事實也是如此,當我們再一次到達德裡的時候,我們儼然對一切美麗建築有了免疫力。我們寧願將時間花在購物上,也不想再參觀任何城堡了。這注定了紅堡和我們沒有緣分。

賈瑪清真寺外的高高的台階上坐滿了當地人,一副懶散的模樣。只是在看到我們一行四人後,似乎突然來了精神,紛紛衝著我們“哈羅!哈羅!”出於禮貌,我們對他們笑笑,算是打招呼。可是,接下來就是我們就處在一片呱噪聲中,很多張嘴同時問你:“你們從哪來?”“你們是不是日本人?”“是不是韓國人?”等等。此時,你不能和他們玩兒猜國籍游戲,你要斬釘截鐵的告訴他們:“我們是中國人!”然後,迅速離開。否則你會被一大堆夾雜著印度口水的廢話包圍,難以脫身。

在看到拉賈斯坦邦那些絢麗且精妙的建築之前,我覺得眼前這座賈瑪清真寺已然符合我對印度建築的終極想像了。高大的新月形拱門,門楣上鑲嵌或是繪畫著精美的花紋,並鐫刻上經文;寬闊的四方庭院由回廊包圍;地面用大理石拼出幾何圖案,莊嚴而肅穆。其實,對於我們這些異教徒,非藝術家和非建築家來說,清真寺本身並沒有什麼看的。由於伊斯蘭教禁止偶像崇拜,所以,清真寺一般都徒有四壁。信徒們在大殿裡,對牢一面空牆誦經,祈禱,卻又是無限的虔誠。對於他們來說,神是在他們的心中,他們不需要對著一個沒有心的泥偶頂禮膜拜,他們所需要是將信仰作為他們的生命。

我的相機鏡頭對准了一個正在專心誦經的年輕人,在按下快門的一剎那,我放下了相機。我害怕相機的閃光燈還有快門聲打斷了年輕人與他的真主的交流,我也覺得這是對虔誠的信徒們的尊重。我默默的看了眼前這幅原本應該定格在相機裡的畫面幾秒鐘,希望能在我的心裡定格,正是那份虔誠感動著我。就在我要轉身離去的時候,那個年輕人側過頭來衝我微微一笑,然後又繼續誦念他的經文。也許,我失去的是一張精彩的照片,但我得到的是一個永恆的微笑,這比一張照片更值得珍藏。

太陽將賈瑪清真寺的廣場炙烤得如同燒熱了的鐵板。我光著腳丫走在上面如履炭火,燙得我嘴裡一邊嘿啊哈的怪叫,一邊迅速的倒換著雙腳,如猴子一樣連蹦帶跳的竄到蔭涼的回廊裡。回廊裡坐著的人饒有興趣地看著我的表演,嘻嘻哈哈的笑做一團。一群孩子圍過來要照相,我們樂意為他們拍照,看到鏡頭裡他們燦爛的笑容,覺得印度還是有些可愛。

從賈瑪清真寺出來,站在街頭卻茫然一片。大街上,行人和車輛還是按著各自的規則來來往往,我們不懂他們的規則,所以遍尋不到一輛出租車。那滿大街的三蹦子瘋狂的在我們身邊疾馳而過,上面塞滿了人。我在替他們安全擔心的同時,也焦慮自己的安全。這三蹦子實際上和北京的摩的很像,但命運卻截然不同。在北京它被嚴打,被圍追堵截,而在這裡卻是合法運營,在大街上橫行霸道。如果北京的摩的司機知道他們在印度的同行能想怎麼開就怎麼開,不用害怕城管隊員的糾察,會不會紛紛移民到印度,光明正大的開他們的摩的?

在北京,我從來沒有膽量乘坐摩的。我曾親眼看到一輛摩的翻倒在車流繁忙的路中央那驚險的一幕。但是,此刻我別無選擇。將自己的命交在這群異國人的手裡,我確實沒有信心,只得在上車的時候和司機交待一句“請開得慢一點!”但司機根本不會聽你的,仍然隨心所欲的在車流中左躲右閃。在他們的眼裡,車轱轆底下的路永遠是暢通的。

三蹦子最終把我們安全的帶到目的地。我們換上一輛黑色的面包車前往更遠一些的胡瑪雍陵。坐在這種類似當年北京滿大街跑得面的車,心裡總算踏實一些,畢竟這是一輛正正經經的車子。面的穿過嘈雜的舊德裡,在繁華的康納特廣場繞了半個圈子,就拐進了綠樹如茵的新德裡。接到一下子安靜了許多,仿佛我們穿過了一座擋在兩個城市中間的無形的大門。門的這邊是天堂,門的那邊是塵世。

胡瑪雍陵就是在這天堂的邊緣。這裡一片寧靜,我們仿佛一下子被扣在了玻璃罩子裡,耳朵裡空空洞洞。突然一兩聲鳥兒的清脆鳴叫將我們的聽覺神經喚醒,眼前振翅飛過四五只翠綠的長尾鸚鵡,停在郁郁蔥蔥的菩提樹上。我歡快的指著樹上的鳥兒,讓老林看:“你看,你看!那樹上停著那些只美麗的綠鳥!”老林努力睜大他的小眼睛,眨巴眨巴的使勁兒往樹上看:“這難度也忒大了,在綠樹上找綠鳥,幸虧我不是色盲!”老林唧唧歪歪。

太陽已經漸漸西沉,光線變得柔和而清澈,細細碎碎的跳躍在菩提樹梢。透過繁復的雕花鏤空石窗,光與影劃出華麗的圖案。胡瑪雍陵的上空盤旋飛下兩只鷹,傲然的停在屋頂的最高處。草地上,數十只松鼠蹦來蹦去,看到我們走過去,一呼拉跳得遠遠的,並立直身子看著我們走過。眼前這等畫面,讓我不禁覺得我們不小心闖入到了伊甸園,這裡的一切是那麼的生動和諧,也讓我感到少有的平靜。

這就是德裡,充滿矛盾的德裡。前一刻你還對他心生厭煩,後一刻卻能從中找到心靈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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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瑪雍陵,德裡難得的清靜之地)


精選遊記: 新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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