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大江

作者: Darren111

導讀關於黑龍江有一個神話傳說。在山東有一家姓李的生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人面蛇身,很黑。父親要殺掉,母親卻不忍心。這姓李的有一天回家看到這孩子又盤在窗根上,便突然一鐮刀砍去,結果砍下了它的半截尾巴。只見一道火光衝上藍天,旋即又飛落到黑龍江裡。 從此它就在黑龍江裡為龍,保佑著這裡年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並自稱為禿尾巴老李。有一年這黑龍江裡又� ...

關於黑龍江有一個神話傳說。在山東有一家姓李的生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人面蛇身,很黑。父親要殺掉,母親卻不忍心。這姓李的有一天回家看到這孩子又盤在窗根上,便突然一鐮刀砍去,結果砍下了它的半截尾巴。只見一道火光衝上藍天,旋即又飛落到黑龍江裡。

從此它就在黑龍江裡為龍,保佑著這裡年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並自稱為禿尾巴老李。有一年這黑龍江裡又來了一條白龍和它爭地盤,兩條龍殺得難解難分。於是,在這裡出現了黑為正義,白為邪惡的像征。這大約是全世界絕無僅有的,因為在世界上所有的神話中都是黑色像征邪惡白色像征正義的。我想這也許是因為黑龍江的土地是黑色的,樸素的農民由於熱愛這黑色的土地,對黑色產生了感情,從而產生了黑色為正義的像征。

交戰緊急關頭,禿尾巴老李請求這裡的鄉親們幫助它。它告訴人們,當看到江水冒黑泡時,那就是它餓了,要趕緊往江裡投饅頭和肉;如果看到江水冒白光時,那是白龍餓了,就趕快往江裡倒石灰水。結果可想而知,開天辟地黑第一次戰勝了白,黑龍就永久地留在黑龍江裡為神了。

當然這只是一個美好的傳說。事實是黑龍江發源於蒙古高原,在《璦琿條約》之前是中國的內河。它進入俄羅斯後稱阿穆爾河,流入北太平洋。如果算上阿穆爾河這一段,那麼黑龍江就遠比黃河大的多, 無論在長度還是在流量上都當之無愧為中國第二大河。

我第一次見到黑龍江是在黑河市。那是在這個省舉辦的"黑龍江考古千裡行"途中,正值陽光明媚的夏日。是時,我以自己26年的人生閱歷,與同行的作家、學者和記者同行們沿著黑龍江岸照相,站在和平的面前,可每個人的心中都在翻騰著和平後面的歷史。一如眼前這滾滾奔騰的黑龍江。

我們走進愛輝小鎮,由莊稼院組成的街道,再不是從前的邊疆重鎮。那個擁滿"勇"字號護心鏡的璦琿城早已被侵略者的血腥抹去了。不忘記屈辱的人們,用歷史的碎片拼成了一個小小的陳列館,天然的悲壯令走進的每一個人心情都無法輕松。

淚在心中流淌。

院內有棵古老的樟子松。據說就是在這棵樹下,賣國將軍奕山同沙俄西伯利亞總督穆拉維約夫簽訂了《璦琿條約》,將黑龍江以北60 萬平方公裡的土地拱手讓給了俄國。室內有璦琿原貌的沙盤,多麼壯麗的祖國河山呵,頃刻間改換了名字。

在濃郁的仲夏風情裡遠眺對岸。對岸那個城市叫布拉戈維申斯克市。它原來的名字叫海蘭泡。當然這是一個中國名字。在當地,"泡"是水灣、湖泊的意思。 我是帶著莊嚴的心境離去的。

第二次朝見這條大江,是在一年後。依然是在夏日裡,也依然是在本省舉辦的"考古千裡行"途中。所不同的是,這次是在撫遠縣。撫遠縣在中國地圖上是最好找的縣城。打開地圖一看,就可看見中國的最東北部有一個尖銳的角,這個尖角就是撫遠縣。在電視上也常能看到有"東方第一哨"的鏡頭,這個東方第一哨就在撫遠的邊境線上。

雲蒸霞蔚,日出黑龍江上。大江浩浩東去,波濤洶湧水光接天。 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裡的廣大國土,這裡是第一片被陽光照亮的土地。在春天的早晨三點多鐘,撫遠縣就沐浴在金色的光輝裡。撫遠境內江河縱橫沃野千裡,叢林中奔跑著馬鹿、麝鼠、黑熊、狍子、野豬;江河中遨游著鮭魚、鯉魚、鮑魚、狗魚,更有著稀世珍品鯉魚。每當殘冬已盡春回大地,長風萬裡吹到邊疆,大江開凍,巨冰如磐順流而下,堆積擁塞,橫截江流,那時間真如同黑白蚊龍相搏,轟然有聲雷霆萬鈞,鱗甲紛飛遮天蔽日。仲夏時節涼風習習,綠遍山川草長樹茂。大草甸上黃花金黃燦爛如星,水獺出沒草澤,百鳥鳴於林間,寬闊的黑 龍江面上波浪起伏漁舟點點。日暮時分,江花如火,橫灑十裡,船艙魚滿銀光閃閃。木槳輕柔地攪碎粼粼水紋,互答的漁歌在晚風裡回蕩。 可惜我來的不是時候,我多麼向往這裡正是一片冰天雪地。我想像著隆冬時節,自己獨自爬上撫遠縣的北山,大江如一條長龍從那遙遠的西北方婉蜒而來。我站在這並不很高的山頂上,面前一片無邊無際的茫茫雪原,銀色的黑龍江在這裡寬闊得無法形容,它在兼並了松花江和烏蘇裡江後,浩翰得如同大海一樣。我在這片白茫茫的荒原上什麼也看不見,盡管我知道江的對岸就是俄羅斯遠東地區最大的城市哈巴羅夫斯克,然而我的視野裡卻一無所有,除了雪色下那間或露出的一叢叢黑色的樹林。廣漠的大地一片沉寂,天地失聲,跟死去一般。寒冷的空氣像凝固的冰塊兒一樣貼在了我的面頰上。大江凝固了、土地凝固了、森林凝固了、天空凝固了,整個世界都被嚴寒所凝固。

面對這被嚴寒所窒息的大江,我會感到自己的生命渺小的如同一粒塵埃、一根微不足道的草,短暫的轉瞬即逝。就在這時,我會忽然急切地盼望對岸的那片俄羅斯被冰雪覆蓋的土地上能出現二個人,哪怕他不能走近,只作為一個小小的黑點兒出現在對岸,只要他是個人就行。我要在心裡對他說,我們都是人類,在這片冰天雪地中只有我們是可能對話的我們是這廣漠冰冷的土地上唯一有思想有愛情的生物了。我們可以相親相愛。以我們這流星一逝的生命來面對這萬古不變的荒原,面對這已經死去的大江,我們是多麼無助呵!

就在這想像的一瞬間,我忽然明白:我們常說要親近大自然, 那必須有一個前題,就是必需是有人類的大自然。是的,必需有人類。當你面對一個沒有人類的大自然時,一種無可名狀的恐怖就會從你的心底升起,讓你的靈魂因此而顫抖。這就是大自然給你的威壓。於是,我不停地想像冰凍的江面上出現一個人,他踩著冰面小心地走著。我撲下山去,擁抱住他。我對他說,現在,不管你是哪國人,你都是我的親人。

一個人,只有當你獨自.面對大自然的時候,你才能真正體會 到自己是怎樣的一種存在。你才能明白,一個人人都常說,而又常常是謬誤的道理。

黑龍江就是這樣,只有在這樣的荒原上才體現了它真實的存在。 它是如此的浩浩蕩蕩,如此的氣勢磅磅。它毫無拘束地在大平原上展開自己的腰身顯示出它作為一條大江的風采。這裡沒有堤岸,兩邊是沙灘和樹叢。江河只要一有堤岸,立刻就會失去那種自然的美。 就像一只被囚禁在籠子裡的老虎,從嚴格的意義上來說,它已經不 是一只真正的老虎了。

在這條壯闊的大江裡有兩種魚令人肅然起敬。一種是鰉魚,它 以它的華貴和巨大叫你不能不感到尊敬。它金黃色的皮膚閃閃發光沒有鱗,只這一身錦緞似的皮膚,高貴而脫俗。它的軀體最重可達千斤,可謂江河中的天皇巨星。它的魚子是世界上最昂貴的魚子, 呈黑色,所以當地人將這種魚子稱為黑色的黃金。這幾百美元一公斤的魚子,如今只能歸國家收購,不准隨便買賣。陪同我們的宣傳部長介紹說,一個漁民一年打到一條鰉魚就可算作是豐收,多的可賣到一萬多元。他還說他曾捕到過一條鰉魚,重達800斤。是用普通的魚網捕到的,本來不是想捕鰉魚,不想把它給捕到了。它的鼻子被船的螺旋槳給打裂了。

另一種魚是鮭魚,也叫大馬哈魚。這種魚有著驚人的意志,它 們是在黑龍江裡生,游到海裡去長,然後又游回到江裡死的一種很特別的魚。它們被捕上來,躺在地上,看上去也沒有什麼奇特之處。但你只要想一想它是怎樣經歷了大洋的波濤,怎樣經歷了三年的時間才又回到了生養它的故鄉,你就會感到它是不同尋常的了。此刻,它在你的眼裡就會產生一種奇異的光彩。它以長不盈寸的身軀,在韃靼海峽入海,穿過日本海,進入波濤洶湧的太平洋。它們九死一生,到達阿拉斯加灣,然後再沿白令海峽南下,回到黑龍江。想一想,就是一個人坐上船出門旅行,這也是一趟夠遠的行程了。你很難明白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能使它們在經歷了這麼長的、路程後在茫茫的大洋裡依然能不迷失方向,是一種什麼樣的精神使它們不怕艱難險阻,不屈不撓,一往無前。它們歸來了,回到了家鄉黑龍江。

是這條大江在召喚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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