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道神農架

作者: 藍的

導讀取道神農架2月21號晚去宜昌的航班延誤,誤了兩個小時終於被機場通知取消,當天飛不了。登機口的工作人員馬上被團團圍住了,我站在人群外圍想要不要退票。穿制服的小伙子大概是想轉移一下眾人的注意力,大聲問了一句:“有人認識一個姓崔的老人嗎?”我忽然一激靈,喊了一聲:“你等一下。”然後遠遠跑去問剛才坐在我旁邊的一位老人:“你是不是姓崔?”得到肯� ...

取道神農架2月21號晚去宜昌的航班延誤,誤了兩個小時終於被機場通知取消,當天飛不了。登機口的工作人員馬上被團團圍住了,我站在人群外圍想要不要退票。穿制服的小伙子大概是想轉移一下眾人的注意力,大聲問了一句:“有人認識一個姓崔的老人嗎?”我忽然一激靈,喊了一聲:“你等一下。”然後遠遠跑去問剛才坐在我旁邊的一位老人:“你是不是姓崔?”得到肯定答復後,我牽著她的手帶她到登機口,原來她的兒子送她過安檢後就一直等在外面,看到航班取消就著急找她。人越聚越多,還是那個小伙子,又是一聲大喊:“到宜昌的旅客請跟我來。”而且用一種無限信任的眼神看著我,近乎本能地,我趕快跟上去,就這樣被送到了民航酒店。以前沒遇到過這種事,也算是填補空白了。在酒店住下後,吃飯衝涼睡覺,同屋的女孩子挺熱情隨和的,只是90%的時間在打電話,我就在她的話語中進入了夢鄉,倒沒什麼機會去想什麼順不順的。第二天上午被拉去機場,辦好了登機手續,又開始落傾盆大雨,有一點惶恐,昨天是因為宜昌的天氣不能飛,難不成今天又因為深圳?還好,這一回算是如期抵達了,一到宜昌,艷陽天,那個熱,簡直和深圳有一拚,心情大好。從機場到市區的路上,一片一片的油菜花,在陽光下金黃金黃的,路過猇亭古戰場,看到一樹白梅花開得燦然。幸虧沒退票啊。在平湖酒店住下,看到大堂有台破鋼琴,想試試會不會響,馬上有人來趕,我撇撇嘴說:“根本就是壞的。”好心情卻沒有被毀。時間還早,拿好相機去江邊。濱江公園裡很多賣風箏的,花花綠綠的風箏一排一排晾衣服似的掛著,喜歡這樣姹紫嫣紅的一片。一陣狂拍,拍到電池沒電,然後跑去打氣球,三塊錢十槍,頭七槍全中,有人圍過來看,後三槍全飛了,悻悻的,跑去賣糖畫的那裡買了條龍,舔著吃了。23號中午去神農架木魚鎮,票上寫的發車時間是一點半,我在長途車站苦等車不來,很懷疑自己被撇下了,一著急竟然給我找到車主,被告知是時間打錯了,我干脆跟在她身邊不離左右,後來等到一輛依維柯,二點二十准時發車,釋然。想到那年從成都坐車去九寨溝,一位穿藏袍的奶奶帶著她的小孫子,一上車就不停地對司機喊:“我要去川主寺!”足足八個小時,到了川主寺司機說:“腦殼都喊疼了。”不知那天那個女車主的腦殼可安好,出門在外嘛,沒有法子。我的位子很好,就在司機背後,車窗不能打開,看著陽光明媚,風太大。透過窗玻璃上的一層紙,外面風景變得怪異,雲變成紅色的,原本紅色的春聯紅得更加鮮艷,金黃色的油菜花則變成一種深重的橙色。路兩旁一樹一樹盡是且紅且黃如落日余輝般的花朵,我偏頭一看,就是機場路上的那一樹白梅花,此時因為數量眾多,錯則大錯,倒不敢妄言了,是梅花嗎?亦或是桃花,還是別的什麼花?花兒一樹接一樹從窗外倏然而過,根本來不及看清楚。後來停車休息,我四處張望,卻只在遠處的山上看她們招搖,再上路時,又全部擠到路邊來拉洋片。我旁邊的小伙子,除了扭頭跟同伴聊天,就是打瞌睡,趁他沒有聊天也沒有打瞌睡的時候,我問了他:“路旁的白花是什麼花?”他也伸著脖子認真看了半天,說不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未必到了神農架,會看不到這種花。二點二十從宜昌出發,後半段山路必然摸黑走,而且在修路,非常地顛簸。司機顯然是走慣了這條路,不見減速,咬牙切齒不知在跟誰較勁,我怕碰了相機,一直把包抱在懷裡,忍了。忍不了的是分明車外車裡一抹黑了,司機卻遲遲不開車燈,在司機背後說一句:“師傅,開燈吧。”司機竟然“哦”了一聲,把車裡的燈給打開了,我趕快裝做在包裡一摸索,連聲說:“好了好了。”後來終於等到司機開了車燈,舒了一口氣,仿佛是我暗自緊張的成果。車前亮著豆大的一塊碎石路,似乎更顯得車內的黑夜的深,沒有人說話,讓人生出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車子蹦蹦跳跳堅定地往前走,前方不斷地被拋在身後,已經有人開始下車,該是茫然的時候了,我需要問問司機天祿山度假村在哪裡下,免得到了終點再往回走。又想到那年去九寨溝,也是這樣黑透的天,在車站裡我問司機星宇酒店怎麼走,司機怎麼答的我忘了,只是同車一個小伙子說:“你去星宇酒店嗎?跟我一塊吧。”出了車站,走了兩步,我問他遠不遠,他說不遠,又走了兩步,還沒有到,我急了,說打的吧。他伸手招了一輛的,沒兩分鐘,到了。進了大門,他說你往前走去大堂,我在餐廳工作的,我要去宿舍了。――一感到茫然就會覺得似曾相識!事實上我還是等到司機停了車才問他,不過還好,前方不遠。天祿度假村在木魚派出所旁邊,在木魚鎮上算是不錯了。一進門,有個姑娘迎上來,問要住宿嗎?我問多少錢,她說100,我之前打過電話預訂過,120,這挺好。我問她包車一天要多少錢,她說要300,我又問她哪裡可以吃飯,她說出門就有吃飯的地方,這裡是鎮中心。把東西放好,出門吃飯,也就在剛才停車的地方有幾個亮燈的小店,進去一家叫“雙林酒店”的,一看來時的司機坐在那。老板為我的番茄蛋湯跑去買番茄了,我跟司機一邊烤火一邊聊天,他說現在大雪封山,除了滑雪場哪裡都不能去。我原計劃是在神農架呆兩天後返回宜昌,現在看著牆上的“神農架林區圖”,看到林區東北邊的襄樊市,改主意了,我問他有沒有去襄樊的車。司機偏頭去問老板娘,老板娘說沒有。司機又說了很多,大意是往北走翻山越嶺,山高水長,根本就是翻不過去的大雪山。我又問那為什麼有宜昌到松柏的車呢?他說宜昌到松柏不走這條路,要繞道陽日鎮。司機不像在騙我,但看著地圖,我決定不再相信他的話。吃完飯往回走,感覺這個泡在夜裡的小鎮還是很干淨清爽,看不到丁點雪的痕跡,當然這什麼也說明不了。路過木魚派出所,看到有警察在辦公,想了想,推門進去問:“是不是除了滑雪場其他地方都不能去?是雪封了山,還是,那個,嗯……命令封的山?”看到警察哭笑不得的表情,分明是有一個人叉著腰指著他問:“是不是你們把山給封了?”他說是。我問那有沒有去襄樊的車,他說木魚沒有,松柏有,我問松柏能去嗎?他很肯定地說:能去。大概是吃飽了喝足了有路了我不由自主地氣宇軒昂起來,一進酒店門一只半大藏獒咆哮著向我衝來,我返身逃出去關上門,是那種忽閃忽閃的玻璃門,能不能推開完全取決於門裡門外哪邊力氣大。我一秒鐘都沒敢耽擱繼續撒腿往外跑,相信能在它追上我之前跑到派出所。這時候那個小姑娘出來喝住狗,衝我喊:“沒事的,回來吧。”我又折回來,指著藏獒問她:“這是什麼狗?”很想聽她親口證實。“松獅。”她說。回到房間,拿出本子來寫字:“燒退了,感冒也好了,現在只剩下咳嗽,像個肺癆鬼。出發時暗澀蒼老的皮膚真的水靈了好多,冷的空氣養人,只是左半邊臉上那個包還在,要多喝些水。”“空調開了好久,屋子還沒有暖和起來,站起身把手舉起來可以感覺到飄在屋頂不肯下來的熱空氣,徒勞地跳了兩跳,期望趕快把它們攪勻。”“寫到這兒時,突然聰明起來,看到遙控器上有個‘掃風’的按鈕,按下去,應該比我的‘冰棍跳’來得有效些吧。”“藍的現在又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搞笑。”“今天的事今天做,明天的事明天做,車的事是明天的事。”寫完睡覺。第二天早上,出去找車和吃早飯,才有機會打量一下木魚小鎮,真的是很干淨整潔,而且還很漂亮,多數店門緊閉,透著一股蕭條,卻無絲毫的窘迫。問了幾輛車,果真都只去滑雪場,250元找了一輛,約好送我去滑雪場,然後把我送上去松柏的車。回去退房,一進房門心一緊――我的背包不見了!洗手間裡扔了一堆牙刷牙膏。有人拿了我的包,還在我這裡刷牙!我馬上想到木魚派出所那個又帥又和氣普通話又好聽的警察叔叔,拔腿想報警時,發現我進錯房間了。這麼一折騰還是把頭攪得有些暈,回去自己房間匆匆收拾了東西,卻把正在充電的電池給忘了,一個星期以後才發現。車子沿209國道,先去了附近的神農壇和天生橋,然後調轉頭一路北上,209國道縱貫神農架林區,路況不錯,不過聽說要拓寬,就像昨天上來時那一段,要這麼一路顛簸到2008年去。“這裡算山上了嗎?”我忽然想到昨天長途車司機說的“明天你上了山就知道了”的話,問道。司機說:“對,這裡就是山上了。”可是,雪呢?路面上沒有雪的痕跡,偶而在路旁樹陰下站著一個碩大雪人衝你傻樂。路過神農頂入口時,司機指著對面山尖說:“你瞧!”我瞧過去對面山頂上的樹像是打了霜的草,雪嘛,看上去有大冷天外面逛一圈回來後眉毛上掛的那麼多。有些郁悶。快到滑雪場時,我對司機說:“不去了,直接去紅坪。”司機也樂意,上滑雪場那段路不好走,紅坪等去松柏的車子更方便些。到了紅坪鎮已是中午了,司機找的地方吃飯,點了三菜一湯,花了六十五塊錢,菜做得很難吃,死鹹死鹹,價錢絕對是貴的,不知道是不是又犯了錯。那年從臨汾包車去壺口,中午吃飯時花了一百多,點多兩個菜勸司機多吃,一為他開車辛苦,二為來時追尾,撫慰一下(天老爺,我自個兒的心誰來撫慰?),結果他好像很來氣,飯沒吃多少,回時一個勁說我們山西人不喜歡花錢,只喜歡掙錢,最後提出加車錢。加車錢不可能,早知道一人一個盒飯倒省事。紅坪鎮比木魚鎮小一些,好像就是沿路的兩排房子,沒有什麼枝枝曼曼,不過一樣的干淨整潔漂亮,紅坪畫廊也就是這一帶,天很藍,路兩旁豎立的山崖像是刀劈過的,司機說有人說這裡的山跟張家界的山很像,張家界我沒去過,我覺得像華山的仙掌崖。沿路走了個來回,我准備進畫廓谷,司機說上山至少半小時,問我在哪兒等,我說既然山上有出口,就在山上等,然後就進谷了。剛進谷時還有非常明確的小路和石階,太陽照下來,山谷裡陰陽分明,有凍住的山泉貼在石壁上。再往裡走,就幾乎看不出路在哪兒了,我才注意到從進谷就沒看見別人,心裡開始打鼓,會不會走錯路?會不會遇到熊?會不會踩到蛇?繼續走,看到石縫裡一條石級小徑天梯一般落下來,好了,這下絕對不會錯了。只好上,我又要不禁想起記得那年了,盡管非常的不情願,想起廬山的三疊泉,那樣的石級,分明是在高山上打了一口直達山底的井,為看那高處跌落跌了三次卻越跌越神采飛揚的泉水,下去,再上來。掛在欄杆上喘氣,聽自己的心跳,恨這沒完沒了的台階,恨自己不聽司機的話在山腳下轉一圈就出去,落得在這裡進退兩難、不知所謂。終於從石縫裡鑽出來到了山頂,看到滿地落葉中那條分明的小路,該是有人掃過吧,能看見公路了,司機在公路上等我。上了車,不再說什麼想什麼,回紅坪等去松柏的車。司機說這時間去松柏的車很多,可是等了很久都等不到,我又給木魚的幾個司機打了電話,他們都說不去松柏,又說過去的車很多,一定能等到,聽上去像是在祝我新年吉祥如意。後來司機終於不耐煩了,說我們邊走邊等吧。我雖然不樂意,也沒有辦法,如果有過去的車,我們能迎面遇上,如果沒有,我們還是得回去。從紅坪到松柏兩個多小時,我開不了口讓司機跑一趟。沒走多遠,司機遇上了他哥哥,他哥哥也是開車回木魚,遇到幾個要趕去松柏的林場職工,專門在這裡等他讓他調頭跑一趟,司機百般不樂意,大家百般勸說,我也加入了勸說的行列。後來司機終於調頭,圓滿。繼續北上,真正的北上,到松柏是要翻山的,我們越來越高,有人開始暈車,我把靠窗的座位換給她,慶幸自己已經沒有了暈車的毛病。燕子埡,209國道神農架段的至高點,雪撲面而來,山上路上盡是厚厚的積雪,一座彩虹橋飛架兩山,車子一轉,我回頭,黃昏的太陽斜斜地從背後照過來,樹上的冰凌閃耀著炫目星光,亮閃閃的一座山頭。看過九寨的雪,二郞山的雪,海螺溝的雪,在陰霾的天底下,撲天蓋地的白,如今這驚鴻一瞥的雪,在太陽裡,成了滿山的精靈。車子再一轉,什麼都沒有了。到了松柏鎮,我還是最後一個下車,司機送我到長途汽車站,讓我先在附件找地方住下,說等他修完車帶我在鎮上逛去。我問他車怎麼了,他說了好多我只聽懂了兩句:方向有問題,剎車不太靈。OK,既然嵩山回洛陽,車軸可以斷掉,大同到渾源,車轱轆可以少掉一只,為什麼不准人家方向有問題剎車不太靈呢?何況人家本不願意來。謝了,我說。車站對面的小飯店,二十元住一宿,我怕會冷,就說先等等,然後去買車票,店家放寒假的小男孩竟然跟著我去了車站。第二天去襄樊的車是早上五點半的,有人退票,我打聽了沒問題,就買下了,然後對那個小男孩說:走吧,上你家住去。早上五點半離天亮還早得很呢,要住有空調的地方,怕要摸黑走很遠。在他家客廳烤火時,一個女孩子從我面前走過,衝我笑,很眼熟,等她走出去,我想起來是來時我讓位給她的那個暈車女孩。吃晚飯時,我在店主拿來的菜單上竟然看到“茄子煲”這道菜,問她能不能做,她說能做,後來端上來的茄子煲真的很有水准。她說以前她們在深圳開過店,SARS那年回來的。晚上把兩張床上的被子全蓋在身上,冷是不冷了,翻不動身。25號早上去襄樊的車,從暗夜裡走過黎明走進艷陽高照,路兩旁一樹一樹的白花仿佛在神農架打了一個大大的休止符,現在又若無其事地重返舞台蹈之翩翩。我還是沒有機會看清她們,因為最美所以錯過,還是因為錯過所以最美,如是一個亙古話題,是繞不出去,還是不想繞出去呢?到南漳魚泉河停車休息,司機給車加水,我趕快湊上去衝了一下,一邊問他“這水是干淨的吧?”,不自覺地換上了一口襄樊話。到家了。



(江邊的死蝴蝶)



(柳暗花明-最美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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