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廣州記憶——渡輪

作者: naer1221

導讀今天我再一次走在渡輪晃動的引橋上,在它下面江水泛起的波光,還是那麼生動,還是帶給我兒時那種神秘危險的不安感覺。想起來了,黃昏的天字碼頭,爸爸緊緊拽著我的手,那時候的陽光雖然比現在溫柔,但也足可以讓整個珠江眩目起來。很多很多的自行車輪子從身邊過去,木板引橋被踩得嘎嘎地響。我抬頭,看見爸爸臉上無所畏懼的神情,他說:“好好走,別往腳下看� ...

今天我再一次走在渡輪晃動的引橋上,在它下面江水泛起的波光,還是那麼生動,還是帶給我兒時那種神秘危險的不安感覺。想起來了,黃昏的天字碼頭,爸爸緊緊拽著我的手,那時候的陽光雖然比現在溫柔,但也足可以讓整個珠江眩目起來。很多很多的自行車輪子從身邊過去,木板引橋被踩得嘎嘎地響。我抬頭,看見爸爸臉上無所畏懼的神情,他說:“好好走,別往腳下看。”

僅有的幾排木凳子早被一哄而上的人搶了,大多數人就擠在船倉裡。船笛響起來,有孩子大聲喊:“開船啦!”。下班的年青女人穿著碎花的的確涼裙子,喜歡站在欄杆邊旁若無人地看風景,江風呼啦啦地擺弄她們的連衣裙,金色光線斜照著她們細長的睫毛。主婦的手裡提著從“河北”買回家去的大包小包,三三兩兩地在一起高聲談論兩岸價格的差異。最興奮的,大概就是坐在家長自行車後座小椅子上的孩子了,他們幾乎都有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張望著四周的人群。那時候的江岸還沒有什麼高樓大廈,人們的褲腰上也沒有手提電話。他們單純地往返於上班和下班的路途中,沒有太多的貧富懸殊,人與人之間仿佛也沒有那麼多的戒心和猜疑。他們和和氣氣地互相攀談著,常能聽見從阿叔阿伯手裡的半導體收音機傳出的幾聲粵曲小調。每逢清晨或日落,大家在“過海”的短短十分鐘裡相遇,有的因此而相識,他們彼此見面打著招呼互問長短,一路都是熱鬧的歡笑聲。如果是去中大碼頭那樣的遠站,還常看見岸邊游泳的人,因為那時候的江水還是清的,幾乎所有出生在六七十年代的廣州人,都在珠江游過,換了現在,那就是想也不敢想的事了。

假如渡輪是一個女人的話,那一定是她的花樣年華。

今天我再一次走在渡輪晃動的引橋上,它已經從木板換成鋼板了,比從前更顯得顛簸和嘈雜。眼前的船竟已像垂暮的老人,諾大的船,也顯得異樣的孤寂。駕駛艙邊,稀疏地擺了幾張長凳,整條船上,一共有的只是不到十個客人。一個看上去飽經風霜的老船工,坐在長凳上打起盹來。這個漫長的下午太靜了,靜得只剩下江水拍動船身的聲音。

開船後的馬達聲擾亂了我的思緒,驀然抬頭時,兩岸已全是此起彼伏的玻璃幕牆大樓,好像剛剛還在身邊所有從前的身影,都在剎那間一一隱去。有人在拍照,他說:“也許以後,這就是文物了。”他的聲音讓我驚醒:過去的都已成為歷史了,別管情不情願。

江風和陽光一樣依然和昨日一般燦爛,只是在它們穿過空蕩蕩的船身時,撲了個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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