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家的梅花鹿

作者: (蘋果)

導讀美麗的梅花鹿 什麼時候她開始注意我,當時並沒有察覺,也許這永遠是個解不開的迷。從武松打虎的那塊青石板哪兒過來,又看過龍山文化遺址,順著那條碗口粗的山路下來的時候,心想總算看過景陽崗了。這個武松打虎的故事,恐怕中國沒有人不知道,就連許多外國人也明白這是中國的傳統故事。記得上中學的時候,語文課本有這一篇故事,我幾乎能記得每個情節。如今, ...

美麗的梅花鹿

什麼時候她開始注意我,當時並沒有察覺,也許這永遠是個解不開的迷。從武松打虎的那塊青石板哪兒過來,又看過龍山文化遺址,順著那條碗口粗的山路下來的時候,心想總算看過景陽崗了。這個武松打虎的故事,恐怕中國沒有人不知道,就連許多外國人也明白這是中國的傳統故事。記得上中學的時候,語文課本有這一篇故事,我幾乎能記得每個情節。如今,瀏覽過景陽崗的清秀美麗的景色,確實很愜意。

就在我抹著額頭上的汗水,邊走邊手搭涼棚望著天上驕陽的時候,一個好大的圍欄呈現在面前。這個圍欄就像動物園裡圈養各種動物的那些個圍欄一樣,只不過更大一些。周圍是一片茂密的林木,郁郁蔥蔥,看過去有密不透風的感覺。在我們過來的時候,四下沒有人,清靜極了,只有些微風在陽光裡掠過,弄得草叢發出陣陣瑟瑟聲。透過圍欄向裡望去,只見十幾只美麗可愛的梅花鹿在裡面懶洋洋地悠閑著,斑斑白點在棕亮的皮毛裡勾出亮麗的圖案。這群梅花鹿有大有小,看來有好幾個家庭,那些生來不久的小鹿,緊緊跟隨著媽媽,悠悠晃晃走路的樣子特別招人喜愛。

就在我把目光從那群梅花鹿的身上收回來,准備順著圍欄從側面離去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了她。她在圍欄裡,離我幾乎不到一米遠,伸出手就能撫摩到她。她那淡淡棕色明亮大眼睛,含著些濕潤的光彩,目不轉睛盯著我,一動不動地端詳著我。那眼神裡沒有絲毫的敵意,平靜如水,細看時反而覺得有些善意的美麗。她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什麼時候悄悄來到我的跟前,為什麼絲毫沒有察覺到她早已注視著我?她的出現引起了我的好奇,不禁仔細打量她。這是只年齡僅有一歲的小梅花鹿,身高還不足一米,年輕的鼻子和文靜的嘴巴非常美。她身上干淨極了,像一個剛剛梳洗過的公主,混身上下沒有丁點泥土,也沒有粘掛一寸草葉,油潤的皮毛在陽光下發出道道棕色的光,那潔白的斑點好像盛開的花。好像我從來沒有這樣端詳過梅花鹿,沒有察覺到這種生命的美麗。

哦,真像個美麗的天使,那麼朋友再見吧。似乎是向她點了點頭,並投去贊揚的目光,那意思我要走了,同伴們還在等著我一起回城裡去哪。我轉過身沿著圍欄離去,走了十幾步,不知為什麼我又回過頭,想看看那只梅花鹿是否還待在那裡。令我驚訝的是,她並沒有站在原地,而是一直無聲無息跟我走,還在我的身邊,保持著剛才的距離,那神態和剛才一樣專心致志。這又讓我感到以外,禁不住停下來了,回過身奇怪地看著她,猜想她為什麼要跟我走。盯著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我仔細搜索著,仿佛要從中讀出她的心思。啊,這目光好熟悉呀,我一下子想起來了,那不是一個孩子盯著父母乞求的眼神嗎!我的眼前立刻閃現出動物園裡孩子們拔草喂動物的景像,知道了那眼神的含義。抬頭看看四周,我身前身後的人,也許是看慣了各種稀禽珍獸,路過這裡的時候,對這些小家伙都不予理睬,徑直而去。給它們拔鮮草吃嗎?我問自己。可我已經不是見什麼都希奇的孩子了,喂動物的那種親情感早已鈍化了,尋思著拔草弄髒了手還要洗,萬一勒出血更不值得。於是,心裡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對不起,我要走了。

我側著身子,邊看著她邊離去。好像她聽懂了我的話,這次她沒有跟我走,依然靜靜站立在那裡。這時候她的心情一定很復雜,也許是她明白了再跟我走也不會得到什麼,也許知道了我這個人不值得信賴,也許是察覺到我心地的冷漠,怔怔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蠟像。我轉過臉向前走了幾步,就在放開步子准備徹底離去的一剎那,突然心像是被什麼捅了一下,一種難以描述心情立刻湧了上來。可能是那風化的原始情感漸漸萌發,我禁不住問自己,你就忍心讓她這樣失望嗎?你那先天的善良難道被世俗磨滅得一點痕跡也沒有了嗎?她在匆匆過路的眾生裡選擇了你,並且默默無聲痴痴相隨,不是緣分和信賴嗎?你有什麼理由去拒絕她、漠視她、嫌棄她,去傷害一棵幼小的心靈。再說,這只可愛的小鹿並沒有多高的奢望,想得到只不過是一把鮮草,僅僅是一把草。

想到這裡,我停下腳步,回頭望去,那只梅花鹿依然立在那裡,眼睛依然盯著我,姿勢也依然沒有改變。我似乎看到了,在她的眼裡除了乞求以外,又多了一些失望。但她仍然沒有放棄我,抱著一線希望等待我,希冀我回心轉意。啊,剛才她就是這樣目送我走的,差一點就要經歷變美好的願望化作噩夢般的心碎。此時此刻,我的心被刺痛了,不顧同伴的勸說,快步走到草叢裡,蹲下身去,看准一片鮮草不顧一切拔了起來。手劃痛了,綠色的漿液沾滿手掌,沙土蹦得胳膊上到處都是,但這都無法阻止我。然後,輕輕磕掉草根上的泥土,心裡想一定要把草弄干淨,讓她吃的時候感到更嫩更香。

當我把草從圍欄的空隙裡伸過去的時候,分明看到她的眼睛裡閃爍出的驚喜。我使勁搖著手裡的青草,招呼她快點過來享用。她遲疑了一會,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這草是專門為她准備的,最後還是從十幾米遠的地方緩緩走過來,還是那樣無聲無息。來到我的跟前,她並沒有急著去吃那青草,而是把臉抬起來,用眼睛掃視我,好像要記住我的模樣。然後才低下頭來,盡情吃我手裡的鮮草,那副模樣就像餓急的孩子。看她吃得那樣投入,那樣全然不顧,我仿佛卸下了一副擔子,心情釋然。我松開手,讓她把草都叼了去,然後悄悄後退幾步,把手放在胸前,悄悄搖手和她道別。是呀,看到她吃得是那樣香,真不忍心打斷她。

趁著她低頭吃草的時候,我趕緊大步走開。在我的情願裡,不願讓她看著我一步步離去,但願我成為她心底永遠的迷。

(1999年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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