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形線路(3)-騎行在吳哥的日出日落間

作者: 我是你的血雨腥風

導讀五點不到就把自己鬧醒,暹粒的街道上沒有路燈,借著身後零星MOTOR照來的燈光,勉強上了大路。整個城市還在睡夢中,寂靜得天地裡好像只有冷風存在,我只能飛快地蹬車來取暖。輕車熟路,高大的樹木身影向後劃過,灰暗的古牆影子一點點貼近,偶爾有大客車呼嘯著超過,才半個小時就又回到吳哥窟的大門。世界漸漸在晨曦裡展開,發現更早到來的人其實已經很多。跨過護 ...

五點不到就把自己鬧醒,暹粒的街道上沒有路燈,借著身後零星MOTOR照來的燈光,勉強上了大路。整個城市還在睡夢中,寂靜得天地裡好像只有冷風存在,我只能飛快地蹬車來取暖。輕車熟路,高大的樹木身影向後劃過,灰暗的古牆影子一點點貼近,偶爾有大客車呼嘯著超過,才半個小時就又回到吳哥窟的大門。世界漸漸在晨曦裡展開,發現更早到來的人其實已經很多。跨過護城河,人流就停了下來,人們都聚集在外牆一線守候,無數的相機伸出鏡頭被攥在手中,無數的三腳架支撐著占據了所有高點,我想他們是在等著復制某張著名的照片。人們總是喜歡膜拜經典,因為這樣更加簡單,遠遠地將太陽和吳哥窟全景框入鏡頭的確會很美,但怎比得上把自己融入到畫面中去。

幾乎是一個人走過陸橋,獨占這天路隧道,背後是期盼等待的人群,我像是走在個儀式中。

進入吳哥窟,越過滿是石雕的迴廊,直奔有五座尖塔的頂層。古代高棉人的身材一定非常矮小,所以他們通過建築來憧憬高挑的身形,否則我不能理解為什麼這裡每座建築的階梯都如此地陡峭。每節台階都幾乎高到膝蓋,但階面即便沒有破損也只能容下小半個腳掌,十幾米高的階梯爬到大半時回頭去看,你感覺自己依然能直接摔到地面上。

寬闊的頂層平台的中央是最高的尖塔,四個角上的塔略微矮些,由迴廊串聯著。頂上依然是寥寥數人。坐在東北端的塔下,放下包和水,靜靜地開始守望,腳下是平台和圍欄營造的所謂三層世界。雖不見太陽,世界仍然完全醒來,冷冷的晨光照亮了遠處的廟門和更遠的枝濤葉海。雲層看樣子很厚,高高地壓在叢林頭頂,中天已經被染得有點昏紅,但還是猜不出那團火會在哪一點出現。陸續有人坐在高台或倚著牆壁,加入進來一起等待。

最真心的等待是永遠的停留,如這千年的高塔,而多數等待的人都像是停泊的飛鳥,一樣都那麼渺小,一樣終究會飛走,遲來的太陽讓我開始有點懷疑等待的意義。

天已經大亮,今天注定和任何一個陰天一樣,正准備撤離太陽卻從貼著叢林的天際出現,出人意料地低,沒有炫耀也沒有照亮哪個興奮的臉龐,只是個例行地出現。我所想像的光影迷離,所設計的古廟配合日出的角度全部泡湯。郁悶地收拾裝備,回頭卻見迴廊橘紅的光影已灑落在中間的空場上,廊柱一根根都被拉長,我自己的影子也印在那裡,年輕的生命和古老的建築並排躺在地上,我偏執地相信那地面一定能夠感光,即便只會留下億萬分之一的痕跡,即便錯落在千百年億萬次的曝光裡,也終於算是在永恆裡留下了片刻記憶。日出的吳哥窟,是我今生只用一次的暗房。

韓國老太太團奮勇地爬了上來,接著是日本老太太們,年輕的生命看來並不差這幾十歲。接下來塔寇、塔布籠一路摸去,在高聳的台階上漸漸已是步履如飛。我還喜歡靠著粗壯的樹根坐在地上,看那些自然和人工的力量持久抗爭的畫面,一方為了生存而激進,一方為了尊嚴而固守,最終的結果竟是緊緊相擁而再不能分離。

之後沿著大循環一路走下,對廟宇的興趣逐步讓位於鄉間野趣。平靜的水塘,白色的瘦牛,稍顯荒蕪的田壟,田野盡頭的叢林,真實的生活讓人接受起來毫無障礙。腰酸極了索性挺直身子撒開把騎行,張開雙手撫弄掠過的氣流,和皮卡上滿塞的人們揮手,和路過的小孩兒賽車,早忘了什麼奇跡什麼永恆。

天快暗下的時候終於回到吳哥窟附近的巴肯山,這山不過就是個幾十米高的土堆,由於是吳哥最西邊的高點,成了觀看日落的聖地。驕傲的歐洲人對騎像上山的服務頗有微辭,認為嚴重侵犯了動物權益;被地雷炸斷腿的柬埔寨人組成樂團,跪坐在山路邊奏樂謀生;日出和日落矛盾嗎,沒有人類表現得矛盾。

沿著盤山的小道上到山頂才發現和這裡的每個地方一樣,同樣樹立著個殘破的古廟,同樣有高高的台階直刺天際。山頂已是人滿為患,大多是東亞的來客。面西的牆邊,一個穿格子襯衫的日本人拉著手風琴迷醉地獨自在歌唱,三個攝影師前後左右招呼著,該是個來拍外景的藝人。太陽仍是遲遲不肯現身,遠方的叢林河水一點點模糊下去,觀光的熱氣球早已經偃旗息鼓,日語的伴唱安靜舒緩,有中文在身後低聲念叨“太陽,太陽”。太陽最終還是從雲中出現,在最終落下前光臨了幾分鐘,陪我們一起和這一天告別,那歌聲也適時地換成了“再見,再見”。

回到旅店,老板娘拿給我Polly的留言,她又先我一步上午已經離開,這會兒人應該已經到曼谷等著搭機回國了。一個人回到食街,重新開始安靜地吃飯喝酒,用酒精消除騎行一天,從日出走到日落的疲憊。



(轉載1 - 吳哥窟日出)



(轉載2 - 巴肯山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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