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記-風景在路上XVIII.拉孜

作者: ykkshijazhuang

導讀西行記 - 風景在路上 XVIII.拉孜 (1) 你見過那麼那麼安詳的眼神嗎? 那種飽嘗了種種生離與死別的煎熬、經歷了數度戰爭與和平的歷煉、看淡了人間的風雲與苦難、超越了所有的富貴與平凡,雖然一生清貧卻把僅有的天倫之樂、那被戰爭與飢饉橫加掠奪而劫後余生的親情,視為天賜的無價財富,從而不以得大喜、不以失大悲、不為利所動、不為權所威的時候,才能夠擁有的 ...

西行記 - 風景在路上 XVIII.拉孜

(1)

你見過那麼那麼安詳的眼神嗎?

那種飽嘗了種種生離與死別的煎熬、經歷了數度戰爭與和平的歷煉、看淡了人間的風雲與苦難、超越了所有的富貴與平凡,雖然一生清貧卻把僅有的天倫之樂、那被戰爭與飢饉橫加掠奪而劫後余生的親情,視為天賜的無價財富,從而不以得大喜、不以失大悲、不為利所動、不為權所威的時候,才能夠擁有的眼神,那投向自己的兒孫與周圍的人們都一樣平和的、能夠包容一切又能夠喚醒最溫暖的人情的眼神。

自從奶奶離開人世,我就很久沒有再見過那樣的眼神。

後來終於,我們家又有了那樣一位老人,擁有那麼安詳的眼神的一位老人,是姐姐的婆婆,和奶奶一樣偉大而慈祥的朝鮮老太太。姐姐是幸福的,能有那樣一位婆婆,雖然過著絕大多數現在的年輕人想都不敢想的一結婚就開始贍養婆婆的日子。為了這樣一個婆婆,擁有著那麼安詳的眼神的這樣一個婆婆,當年有了現在已經比我大哥還大哥了的姐夫的十九歲的我,曾經由衷地埋怨過姐夫是家裡唯一的男兒、因而沒有弟弟讓我嫁。

而在家以外的地方,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那樣安詳的眼神。

在拉孜,就在那家農民旅館,那個盤著頭發彈著琴、唱著無比動聽的藏地歌謠的旅館主人,那張雖布滿皺紋卻輪廓鮮明、因鼻梁挺拔而格外俊美的老人,他的臉上,就散發著那樣一種安詳的神色。

不知道那份打動人心的寧靜、淡定、從容的眼神背後,是不是也像奶奶的生平似的充滿了因戰爭失去親子、被天花奪去女兒花容、又在飢荒中失去丈夫的種種辛酸與悲涼?不管是不是,那樣的眼神,那麼安詳的眼神,會叫你看一眼而永遠難忘。

(2)

那位老人,那位有著安詳的眼神的旅館主人,是在晚上出現的。很遺憾,我忘記了他的名字。仔細想了想,應該是我當時沒有問過他的名字。不過又覺得,記得不記得名字,其實沒什麼分別。對於他而言,不會介意過路的房客是否記得自己的名字,既然我已經記住他的旅館;對於我而言,所有在旅途中成為美麗的風景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美麗的人們,都難得會在余生中再遇見,無論記得名字與否。徒留下一個名字,給人一生一世無望的念想,反而太殘酷。

那天是2005年9月17日,星期六。那天中午,尼瑪師傅拉著我同車走了十四天阿裡的伙伴們,走了,扔下我一個人在農民旅館的院子,在暖暖的秋陽下默默地流淚。一個有著暖暖秋陽一樣笑容的人,走到我跟前來,勸我不要難過,說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可以隨時去叫他。我點點頭,笑了笑,再繼續哭。依稀記得,他好像還補充了一句,他就在那家農民旅館做事情。那麼,他應該是那個旅館的伙計了。其實,他是旅館的伙計還是與我一樣的路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讓我知道,在拉孜那地方,溫暖的善意是可以那麼隨和而坦然地提供給任何人的,而不必像在所謂大城市的一些地方,首先會被人猜度為暗箭的偽裝。

哭夠了,起身去找開往樟木的車。拉孜不大,只有一條主干街道,兩邊分布著餐館、客棧及其他公共設施,從街的這頭走到那頭,溜溜達達地漫步一個來回,也不過一個小時。按照功略書上的指點,翻遍了所有可能找到過路車的旅店、車站,還是沒能找到能搭乘的車輛。於是又返回農民旅館,也不著急,心想最晚明天早晨也會找到車的,何況還有尼瑪師傅鄭重把我托付於之的那個司機也可能幫我呢。

情緒平和下來,就安靜地坐在農民旅館院子裡的長廊下看書。不記得過了多久,有一個後來得知是夏爾巴人的小伙子過來跟我打招呼,居然是用日語。我假裝沒聽懂,沒理他,他就換了一句韓國語,又和我問好。嗯,講我的母語,我不再反感,於是抬頭看了一眼小伙子,發現他的眼神充滿了善意和友好,猜到他肯定是當地人。既然給陌生人溫暖的問候是當地的風俗,心想那就入鄉隨俗吧,於是用韓國語回了他一句你好。小伙子顯然除了“你好”,再不會用韓國語講其它話,於是以試探的口氣、用緩慢的漢語問我:你是韓國人嗎?會講中國話嗎?我笑笑,回答他:我是中國人,會講韓國話。

經過聊天得知,夏爾巴小伙子是導游。問他知不知道今天晚些時候或明天早上有否去樟木的車,他說你放心在這裡等著好了,肯定會有的,等下我來幫你問。至於那個小伙子的名字,將近兩年後的今天,也已經真的想不起來了。

不記得什麼時候,巴桑、多吉他們就陸陸續續地圍坐在長廊下了。巴桑是司機,有一輛自己的豐田越野車,是在帶著包車的客人去阿裡的途中在拉孜歇息的。多吉和夏爾巴小伙子一樣,也是個導游,是在去樟木接團的途中在拉孜歇息的。當然,他們的名字和職業也是後來通過聊天才知道的。巴桑豪爽而熱心仗義,多吉靦腆而少言寡語,但是都很友善,也因此都很可愛。巴桑就像那個夏爾巴小伙子一樣非常肯定地向我打保票說,你放心好了,肯定會有去樟木的車,等下我來幫你問好了。並且告訴我,從拉孜到樟木,豐田4500要收每人150元。後來多吉跟團的那個車的司機來了,巴桑就指著那個司機對我說,你就跟他的車去樟木好了,他們明天一大早出發。又對那個司機說我要去樟木,讓他把我捎上。那個司機點點頭,說行。於是我頗費一番心思尋覓了好幾個小時的下一段行程車輛,就那樣被巴桑一句話敲定了。

那些人坐在長廊下喝茶,巴桑也幫我要了一杯甜茶,並告訴我這裡的甜茶很好喝,是用一種特殊的茶葉制作的。我一喝,果然很香,屬實是我在整個藏地之行中喝過的最香醇的甜茶。那之前我一直都認為酥油茶比甜茶好喝,感覺甜茶是當地人出於商業化的需要、為了迎合外地人的口味而開發的商品,而並非真正的土特產。那一杯甜茶,卻讓我明白,只要是融入了一番待客的真心誠意,無論是酥油茶還是甜茶,都可以制作得香甜奇絕令人回味無窮的。

原以為那些人之間都很熟,後來問巴桑才知道,他們也是素昧平生。轉念記起尼瑪師傅說過,所有的藏人司機在路上都是朋友,一切就都釋然。第二天上路後,記得是快到老定日了,司機才好像想起什麼似的問我:昨天那個人和你說了價錢嗎?我立刻明白他指的是巴桑有沒有把從拉孜到樟木的車價告訴我,就回答:說了,是150嗎?他就點點頭,不再做聲。其實,就算他跟我收450塊,我也只有乖乖付錢的份兒,因為車上除了司機和多吉,就只有我一個乘客,占據了整個豐田4500後排三人的座位,相當於包了他們的單程。只要他們告訴我150塊是車上坐滿人、多人拼租時的價位,既然我一個人占三個人的位置就應該付三倍的價錢,那我也沒轍。何況類似的蒼蠅,以前做銷售頻頻出差時在內地早已吞得習以為常。但那裡是藏地,一個所有的藏人司機在路上就能成為朋友的地方;那裡是拉孜,一個溫暖與善意可以隨時坦然地送給陌生人的地方,所以,只要你願意,就盡管信任你想要信任的人好了,也盡管把你想當作朋友的人當作朋友好了。蒼蠅只會寄生於那種在薩嘎遇到過的漢人軍官諸等身上,對其他人,就大可不必庸人自擾地費算計之心了。

後來巴桑他們要出去采辦路上行將消費的香煙、飲料等物,問我是否同行,我反正也沒什麼事情,就一起去了。一路上巴桑和我講了不少關於拉孜、關於阿裡的典故傳奇。問下得知,巴桑也做過好多年導游,從導游到司機,多年漂泊顛沛流離的經歷,也頗具傳奇色彩。

購物回來,他們就圍坐在一起打牌。過了一陣子,有一個開貨車的人進到旅館裡來,不知為什麼旅館的某一片角落就吵吵嚷嚷起來,像是有人互相在爭執。於是巴桑放下手中的牌,走了過去。又一陣紛紛擾擾之後,那一片吵鬧的地帶就安靜了下來。巴桑回來對我說,是那個開貨車的司機,起初被人誤以為是回民,旅館的伙計就不想讓他住宿,司機就有點急了,連爭辯帶解釋的,總算證明了自己是藏人。而圍觀的人們呢,都是像巴桑一樣生怕藏人和回民爭執的話藏人會吃虧,湊過去壯聲勢的同時也時刻准備著拔刀相助。結果是一場誤會,司機也就順順當當地入住了,仗義的藏人們也都松了一口氣,回去各玩各的了。聽起來好可愛的一場小風波。我喜歡尼瑪師傅似的隨和親切、沒有民族的偏見,但是更喜歡巴桑似的豪爽血性、肯為自己的族人豁出俠肝義膽。生活在我周圍的人們,對錢以外的任何人或物,大多是連眼皮都懶得眨動一下的,俠肝義膽只存在於金庸為他們創作的童話裡,而絕不會是在現實之中。

那一刻,我明白自己真的愛上了那個在漢人眼裡應該是怪物的民族,愛上了那裡的人們、那個地方,愛得無怨無悔沒得商量。

2007年1月12日 於大連家中

(3)

終於到了晚上,到了那個老人要登場的時候,那個有著那麼安詳的眼神的老人。他出現的時候,捧著一把長長的琴,是在大家都吃完了晚飯、天色也開始暗下來的時候。拉孜比起西部的阿裡,天要黑得早一些。那時辰,大約就是小時候夏天吃完晚飯准備到路燈底下瘋耍的時候。巴桑告訴我,那個老人就是這家旅館的主人,每天吃完晚飯,都要為客人彈奏幾首音樂,客人可以憑心意付一些小費。燈火熹微的長廊下,一個盤著頭發、捧著藏式六弦琴的端莊的老人,就那樣只一眼就永遠地走進了我心中。

老人彈奏的藏式六弦琴音色悠揚、曲調和緩,都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音樂。好在音樂本身就是僅憑心即可閱讀的詩,奏樂者投入、聽音者專著,就自是一份足可以陶醉的美麗。於是躲在一旁靜靜地痴迷,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俊美的老人。曲間有客人用藏語搭話,對老人說了些什麼,老人就笑,笑容很是燦爛,是那種無瑕的歡樂,有如孩童的天真。從那一瞬間起,我相信了,青春只是生命的短暫階段而已,一個人的美麗原來和他是否年輕沒有任何的關聯。

丹增是和那位老人同時來到長廊下的,老人奏樂的時候,他會用手在茶幾上打擊鼓點助興,也或和著音樂唱歌。事實上那天白天,就曾在旅館的院子裡見到過丹增,一個腿有些殘疾、身材顯得比多數高大的藏人男子瘦弱許多的矮小男人,因為五官長得也不很協調,所以似乎視力也不是很好,看樣子是很嚴重的小兒麻痹留下的後遺症,抑或是先天的。然而這一切外在的因素,卻並不是他突出的特點。他之所以給人很深的印像,是在於他比很多所謂健康人都健康得多的明朗的心態。按照很多所謂健康人的思維慣性,他身體殘疾、長相又那麼醜,似乎應該生活在十足的陰霾裡、一付寒酸悲慘的苦命相才合乎邏輯。然而丹增卻非常陽光,落落大方地和院子裡的客人們打招呼問好,隨和而親切地用英語和入住的老外們噓寒問暖,讓人很自然而然地就忽略了他外表的缺陷。

奏樂、唱歌的間隙,客人們和主人們天南海北地閑聊,我就問丹增怎麼學的英語。他就用英語簡單地講了自己的身世,說自己念完中學就開始打工掙錢,後來攢了些錢就去讀了一個旅游學校,英語是在那裡學的,後來也一直堅持自學;畢業後起初找不到像樣的工作,就還是四處打零工謀生,後來遇到了這一家農民旅館的主人,好心的老人不介意他的外貌,肯收留他、聘用他,他從此就在這裡有了一份安定的工作,現在生活得很快樂。那時我才得知,丹增是那家旅館的伙計。

熱鬧的氣氛很快就升騰了,不需要刻意的挑起。聚在長廊下的人群,沒有所謂主人、客人、伙計之分,大家隨興之所至,想起什麼歌就起個頭,有人起頭、其他的人就跟著唱,唱藏語歌、英語歌、印度歌、尼泊爾歌,居然樣樣拿手,似乎所有的藏人都天生一副好歌喉。那份能歌善舞、好酒好客的天性,像極了我們朝鮮民族,使得我很快地融入那氛圍,渾然忘記了自己身在異鄉為異客。大家唱歌的時候,那位安詳的老人就放下手中的藏式六弦琴,悠然地喝著啤酒,神情如故地平和、帶著些微的陶醉。

盡管我一再地更正,巴桑還是很自然而然地把我當成漢人,不經意間言辭裡就帶出你們漢人如何如何的字眼....我每一次都認真地更正,巴桑就每一次都認真地道歉,然後再每一次重復同樣的錯誤。想想也是,早習慣了身邊不是藏人就八成是漢人的環境,冷不丁遇著一個滿嘴流利漢語被北京人誇為字正腔圓的人,偏偏要自稱不是漢人,自然讓他們一時半會兒很難有心理上的認同。何況也沒什麼氛圍,能讓他們對我是個朝鮮人產生具體的實感。但無論如何,在西藏,我還是不情願被可愛的藏人同胞們誤認作漢人,正如在韓國不情願被自己的同胞們誤認做日本人,以及後來在有數的幾次境外旅行中不情願被所見過的來自各種各樣國度的人無一例外地誤認作日本人。所以對巴桑不厭其煩的口誤,我會不厭其煩地更正。可是到了關鍵時刻,巴桑還是犯了同樣的錯誤。是在那天晚上大家唱歌唱得正起勁地時候,他准備起頭唱歌,就說:咱們這裡還有一位遠道而來的朋友,是聽不懂藏語的漢人,為了她,我來用漢語唱一首《相聚在拉薩》。這一回,我沒有去更正他,只是在醉人的歌聲中默默地傾聽了一位藏人朋友滿懷的善意、領受到了一份舒心的溫暖。

酒喝得正歡實、歌唱得正起勁,大家還意興闌珊的時刻,那位慈祥的老人忽然間就笑著收起了琴、揮揮手離開了。丹增也起身,笑著與大家致意離開。我覺得還不夠盡興,就問丹增:怎麼都走了?不再多唱一會兒啊?丹增一邊登樓梯一邊遲疑著有點難為情的樣子回答說:太晚了,客人們都需要休息。我低頭看了下手表,這才注意到原來已經十二點多、不知不覺居然就到了子夜。想到我們的放懷高歌可能已經影響到了部分客人的睡眠,頓生歉意。於是也起身,和大家打招呼准備回房間了。巴桑對我說:你放心睡好了,明天早上多吉會去叫醒你。

我安心地睡去了,懷抱著甜蜜的夢,因為我明白,在那個有著那麼安詳的眼神的老人開的旅館裡,一切都是盡可以放心的,善意與友好可以隨時敞開地給與別人、也可以隨時敞開地從別人那裡獲取,只要你願意。

(4)

好像這一輩子,也少有那麼香甜的睡夢。

第二天離開的時候,是一大清早。豐田4500駛出農民旅館院子的時候,天還沒亮。只有寥寥的幾個人在水池子邊洗漱,依稀看到巴桑在刷牙,背對著我。沒有看到那個俊美安詳的老人,也沒有看到丹增。

那天是2005年9月18日,星期日,農歷八月十五,秋夕,我們民族最隆重的節日,也是我生命中最多刻骨銘心難忘記憶的節日。

那天我見到了珠穆朗瑪峰,是無意中撞上的。應該是在走出拉孜大約兩三個小時之後,晴朗朗的藍天下,珠穆朗瑪在綿延的灰色群山中獨自聳起白皚皚的尖峰,三角形的山體棱角分明地呈現在完好的視野中。司機扭頭對我說:看,珠峰出來了。

和想像中一樣,因為是在幾千米高海拔的青藏高原上,看到8848.18米的珠峰,並沒有拔地而起的巍峨壯觀,和在那一路見到的無數雪峰沒有多少區別。只是依然喜歡,依然難忘那一瞬間目睹女神風采時的欣喜若狂。

到達樟木的時候,是下午4點多。海關已經關門,泯滅了我准備在可能的情況下當天出境的期待。住宿在一個夏爾巴人的旅館,老外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一樓的西餐廳,只好跑出去找了個街邊的川菜館吃飯。畢竟是藏地,沒有一絲節日的氣氛,因為秋夕不是藏人的節日。吃完飯找一個話吧,給家裡的大男孩打了個電話。

那是我在西藏的最後一天,秋夕,我們民族的傳統裡用來團圓的最重要節日、卻被我無數次用來與無數不同的人不同的地方告別的日子。

(5)

快兩年了。不用猜你都知道,和無數我告別過的人和地方一樣,拉孜那地方,我沒能回去過;那裡的人,我也沒能再見到,並且可能這一輩子也再見不到了。但是我知道,他們會永遠留在我心裡,不僅僅是作為西行之旅中最美麗的風景。

在未來的余生裡,行萬裡路,讀萬卷書,在足跡與心路所曾至的每一處,我會寄予他們一份沉甸甸的祝福。會的。

舊歷新年的凌晨,是祈福與頌安的時刻。今年也一樣,那所有在我生命中綻放過的人們,咫尺天涯、或遠或近,曾一一浮現在眼前,於是我通過無線電波輕輕地問候他們每一個人說:你收到的祝福短信應該足夠多,不會介意多一條或少一條我發給你的;正如你經歷的人和事可能已太多,以至於已經遺忘了我...沒什麼,我大年初一凌晨三點原創一條短信發給你,也不是為了讓你想起地球上有一個我,而是想讓你知道,你在我的生命中留下了綿延而長久的感恩,為了你曾給予我的點點滴滴關懷與幫助,或曾與我分享的或長活短旅途與心路。願善有善報。

說人生就是不斷的告別,未免太殘酷,也似乎有點矯情。無奈,這是我此刻最真實的人生感悟。懷念一個遠去的再也見不到的人、或一個遠逝的難以再回首的地方時,尤其如此。

你知道嗎,常常,常常,我真的好想念那個地方和那裡的人們。而且,常常,常常,我也真的好羨慕他們的生活狀態。因為也許只有那樣的生活狀態,才能造就那樣的眼神,那個那天晚上拉藏式六弦琴的老人那種安詳而美麗的眼神。

(而在我的家中,也已經再見不到那樣安詳的眼神了。在我給這篇文章起頭的時候,沒有想到寫完會用半年多的時間;更沒有想到,我開篇寫到的家中那個擁有著那麼安詳的眼神的老人,以及現在已經比我大哥還大哥了的姐夫,會相繼在五月遠離我們奔赴另一個世界...)

海女第一、二段落寫於2007年1月12日; 後面的段落陸續寫於2007年6至7月間。於大連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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