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行 選擇自助游，就是想有一個真正放松的假期，不用跟著旅行社從早到晚馬不停蹄地奔波在無數景點之間。結果表明，很明智。
從吉首火車站乘大巴直接到古城南華門下車，聽說我們沒有預訂住房，大巴司機便邀請我們住他家，臨江的“親情樹”客棧。抱著警惕的態度，我們先過去看了看房，客棧靠沱江上游，離繁華地段稍遠一點，推開窗，沱江即在眼前，出門便是橫跨沱江的一座折橋，空調，衛生間，還行，便住下了。
略做休息，下午上街，但沒敢仔細逛，因為我們已計劃了專門逛古城的時間，雖然現在按捺不住激動，想先走近它，但還是要有所保留。就好比每次捧起一本好書，總是舍不得一口氣把它的精彩讀完，總要先看看序跋，看看插圖，然後終還是忍不住蜻蜓點水地先翻一遍過，但它的精髓一定要留待慢慢細細去品味。
除了龐大的古建築群，窄逼的石板小巷，林立的商鋪，小城最能給我帶來欣喜的是滿街的花環，花環做得相當漂亮，當季的植物和花，都成了編花環的材料，棕葉，雛菊，薔薇，二月蘭，牽牛花,還有不知名的藤蔓……甚至蔬菜的花，在這裡也成了絕好的裝飾，南瓜花，絲瓜花，空心菜花，點綴在綠色的莖葉中，美得那般樸實。江邊的石階上，古城樓下，周邊景點,到處可見賣花環的，以小孩居多。最難忘的是在第二天去龍潭河的路上，陡峭的山路的某個轉拐處，巨大的山石凹進去一點點，在烈日下留下一點點陰涼，在那一點點陰涼裡，幾個四五歲模樣的小孩兒，穿著苗族服裝，渾身髒兮兮的，手裡拿著各式各樣的花環，見了游人，便齊聲用稚嫩的童音念“叔叔，阿姨，買個花環吧，唱支山歌給你聽，不買也可以唱……”他們並不纏著你買，但卻比纏著你更讓你不忍拒絕。
行走在鳳凰，最牽動心扉的是沈從文筆下的翠翠。我總是有意無意地向四周打量，總覺得翠翠就在這裡，想著幼時的她戴著花環在江邊玩耍的小模樣，見了生人便流露出驚鹿般的無邪眼神，想著少女時代的她，揣了滿懷的心事，為誰歡喜為誰惆悵，想著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望著雜貨鋪裡新奇的小玩藝兒…...
稍逛了會兒，便去吃飯，點了鳳凰的招牌菜“血粑鴨”和“腊肉炒牛肝菌”以及“涼拌蕨菜”。可能是因為我們離得近，又是土家族，土苗習俗相近，感覺鳳凰美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神奇好吃，和我們口味差不多，當然，也還行。晚飯後，拿了預訂的門票，去天下鳳凰酒店看篝火晚會，整台節目還不錯，能讓游客大致了解苗族的婚俗，苗鼓文化，神巫文化，互動環節也很好地活躍了氣氛。在這裡看了節目，第二天再看苗寨的節目，就覺得索然無味了，差不多的內容，草台班子和正規軍較量起來，不落敗才怪。晚會結束後，去了小吃一條街，可惜沒看見什麼新奇的小吃，從街頭逛到街尾，除了燒烤還是燒烤。
按計劃，第二天游苗寨和天龍峽。按苗族的習俗，進苗寨之前，要喝攔門酒，而且要唱山歌，如果唱不出，則要罰酒二十碗。到了苗寨前，果然，我們被攔住了，大家唱了在車上跟導游小阿妹現學的山歌，“大山的木葉喲，細微微喲，問哥會吹不會吹喲……喲呵……喂”，於是放行，醉人的米酒端了上來。女兒一副慶幸的模樣，說“唉呀，差點罰酒二十碗”。
去天龍峽之前，頗有些不以為然，心想，虎跳峽也不過那般，險是險，但五歲的女兒都是自己走下去走上來， 這天龍峽未必能險到哪裡去。等去過才知道，“苗疆第一險峽”確實當之無愧，它的險在於它根本沒有路，它的路就在垂直聳立的峭壁上，打入鋼筋，然後或架上那種竹條編成的板子或鋪上稀疏的木板，外沿在焊上小指粗的鋼筋。游人多，“路”又窄，走在上面，的確是戰戰兢兢，據稱，這是一條在2005年之前從未有人穿越過的峽谷。
第二晚是逛古城，夜古城熱鬧無比，姜糖，彌猴桃片，米酒，腊染，扎染，銀器，紛紛展現著他們的誘人……古的也好，仿古的也好，所有建築輪廓都被七彩的燈光勾勒出來，看上去一派繁華，但說實話，虹橋的裝飾彩燈實在是不怎麼地，紅紅綠綠的，總覺有點不倫不類……最熱鬧的是北門碼頭，江岸上人頭攢動，江面上則浮著無數只許願燈，小小的蠟燭托在紙荷花上，載著無數美好的願望，緩緩地沿江而下……
原計劃第三天去奇梁洞，但最後沒去，溶洞而已，也沒什麼特色，只能算古城搭售的景點，還不如就在古城悠閑地呆一天。因為是自助游，於是，我的行程我作主，得已把古城來來回回逛了幾圈，城中的景點基本沒漏下。
古城醒得遲，是在沱江邊三三兩兩的搗衣聲中醒來的，趁著古城睡眼惺松將醒未醒之際，我下床關了房間的空調，推開臨江的窗，讓清新的空氣從江面上擁抱過來，老公和女兒還在睡夢中，我推開客棧木柵欄半截門，沿著沱江往下游走去。清晨的古城格外美，滿布青苔痕跡的古老城樓在水面籠著的霧氣裡若隱若現，這般的靜謐裡，昨夜的繁華竟恍若夢境。
同為古城，在旅游目的地裡差不多齊名，和麗江古城相比，我以為這裡令人親切點。在麗江，納西族的原住民極少，整個古城就是一個完全商業化的購物街，隔幾步便有一個自動取款機恭候著你。這裡居住的則大多是原住民，這裡也有商業味，但是比較淡，這裡的每一個家就是一個家庭客棧，並順便做著這樣那樣的小生意，或是擺幾副銀器，或是擺一桌泡菜，或是一鍋社飯，或者只是簡單地賣幾張鳳凰旅游地圖。他們介於商人與非商人之間，他們行走在古樸與現代的邊緣。
沱江是古城人的天然浴場，這裡的男女老少好像都會游泳，我們住的客棧門前折橋上，一群小孩天天在那兒表演著跳台跳水，樂此不疲。縱是感冒了，老公也還是攜女兒下水游了幾分鐘，說是不能枉臨沱江。我不會游泳，就只能坐坐租來的皮艇，老公和女兒劃槳，我用手掬了幾捧清澈的江水，任它從指縫間流淌，也算是和沱江親密接觸了一回。
將近黃昏，幾個本地的老大爺，便抱了琵琶，攜了二胡，在折橋上坐著，開始彈的彈，唱的唱，以我一個門外漢的耳朵來聽，那也算不上什麼好音樂，不是專業的樂曲，不過就是些流行或曾流行的歌曲，但他們的這份怡然讓我感慨。他們閑適，他們的閑適是小城的千年歷史文化底蘊浸泡出來的，就像苗家的米酒，本來就是簡單的米和水，用水煮，只能成飯成粥，但發了酵，加了時間和溫度的蘊釀，便成了醉人的米酒。你來個三兩天，根本融不到他們的生活中去，你也根本學不來他們的閑適，縱使在這裡你能閑適幾日，但假日一過，你終還是得回到你的忙碌當中去,於是,你只能羨慕。
在江邊，遇到一個游客在打電話，他說“我還打算住幾天，就在這古城，真想住成個古人才好呢”，很有意思的話。的確，這個悠閑的第三日讓我明白，這個地方不像別的地方，走馬觀花過一遭就夠了，在這裡，你得住下來細細品味，你可以試試在這裡睡到自然醒，用江水洗把臉，沿著江堤一路往下走，然後順著哪段石階上來，然後在某個城樓下買個花環，可遮陽，可悅目，可怡情，然後，在石板路上一路叮咚走過去，渴了，讓那老阿婆盛一碗涼米蝦給你，或是給你來一碗冰鎮的糯米甜酒。餓了，你可以在路邊買一份社飯，就著苗家酸豇豆和腌蘿蔔條，品味著社飯裡的野菜腊肉沫的香味，也可以走進哪家飯館，點幾個好吃的菜，再來一壇上好的苗家女兒紅……
總有些疑惑，如果沒有那兩個如此眷戀故鄉的人，如果他們沒有用絕美的文字絕美的色彩詮釋他們絕美的故鄉，鳳凰會不會成為無數人心中魂犖夢牽的不是故鄉的故鄉？也許至今還養在深閨人未知？最美的鳳凰，已凝固在沈從文的文字裡，已定格在黃永玉的畫裡，既被叫做“永不再來的風景”，那麼當我遇見它時，想必已錯過了它最美的古樸寧靜的年華，但我還是很喜歡它，我想，我一定會再來這裡，為了接近它的最美，我會選擇一個游人最少的季節，在這裡住上十天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