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滴我們管她叫“齙牙妹”。無論如何，鳳凰都是個商業化極強的旅游目的地。如果你對那些不依不饒的拉客者――拉你坐游船，拉你看苗寨，拉你穿苗衣，拉你住客棧從最初的無可奈何到後來的熟視無睹的話，這個女孩子絕對是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蓮花。
甚至沒看清小店的名字，反正是賣飾品一類的小玩意兒。
同伴們最先發現。晚上回到客棧跟我說起有家小店的mm極好，他們在那裡泡了半天，又是試戴，又是拍照，最後卻沒買，而mm的態度竟然始終如一。
以後又幾次路過她的小店，不大的空間裡總是擠滿了人，也就沒有進去打擾。直到臨走前的一天，終於跟著同伴進了她的小店。
這是一間非常窄的店面，牆上、玻璃櫃裡櫃外擺滿了她親手制作的珠珠串串和各種小工藝品、圍巾、帽子等，獨自創意，獨自動手，用她的話說就是，“否則，怎麼賺錢？”
她長的不算漂亮，尤其是一對門牙，向外突著，很是顯眼，不過，這絲毫並不影響她笑容的燦爛度。
一邊是我們的七嘴八舌、挑三揀四，一邊是她的不溫不火、不卑不亢，她就一直那麼笑眯眯地站在旁邊，有問有答，實實在在地介紹，跟一些店鋪裡虛張聲勢的買賣人形成強烈對比。
清楚地記得她終於經不住同伴的央求，一邊笑，一邊求饒似地說，“好啦！受不了你啦！賣給你啦！門口牆上掛的那些手鏈，你挑一串吧，免費送的！”朋友一樣的口吻。於是，同伴歡歡喜喜地挑了一串戴在手上。
雖然我之前根本沒有購物計劃，但也從她那裡買走了一條圍巾和兩串手鏈，就算是買她那份難得的平常心吧！
第四滴
一個非常非常偶然的機會，我們走出了古城。就在打算轉身回頭的時候，過路的拉車師傅說，沈老的墓地就在前面那座小山上。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循階而上。
上山的石階有些破損，露出了泥土，朦朦細雨又讓泥土變成了泥濘。
半路，一個駝背的老人看到我們到來，忙指引著向上走。以為他只是個不相干的人，沒有理會便三步兩步超過他一路向上。只是，這路卻越走越迷惑，沒有想像中的墳塚，也沒有墓碑。躊躇不前的時候，老人慢悠悠地趕上了，指著一塊天然形狀的石頭說，這就是了。
這個嗎？！
那只是一塊拙樸的石頭呀！
石頭上依稀有些碑文，在時光的打磨下變得斑駁，因此也沒仔細辨認，耳邊卻已經響起老人喋喋不休的講解。只是，那一口濃濃的湘音，卻讓我無從了解更多，只記下了些只言片語：“骨灰……江裡……沈紅……孫女……守墓……十幾年……”推測下來，想來應該是老人受沈老孫女沈紅的委托，在這裡已經守墓十幾年了。
雖然沒看清墓碑上的碑文，半路豎著的另一塊石碑上的字我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一個戰士不是戰死沙場，就是回到故鄉。”
這句話讓我釋然。
如果說去之前我還期待著看到“一篙不能落底，卻清澈透明的小河”，因而對淺淺的河水和河面上漂浮的垃圾感到失望；期待看到善良又痴心的翠翠，因而對那些如影隨形的拉客者感到失望；期待看到“飯店門前長案上那臥在淺口缽頭裡，身上裝飾了紅辣椒絲，煎得焦黃的鯉魚豆腐”，因而對取而代之的被腊了後懸掛於鐵絲上的穿山甲、山雞等山珍野味感到失望的話，那麼，不為別的，就為看看這位寫了那篇讓無數人傾倒的小說的老人的故鄉，看看他低調到極點的墓碑，就已經不虛此行了。
(鳳凰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