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單身之旅(二)

作者: wmdai

導讀三·南泥灣南泥灣在延安東南方,約兩小時車程。 在延安逛了一天,對當地風景名勝大失所望,第二天大家去南泥灣,想想也沒處可玩,就跟著去了。汽車出延安城不久拐入山間,蜿蜒爬上山頂後眼前豁然開朗,山綠雲淡,天高氣爽,群山青翠,一改延安城裡黃撲撲灰蒙蒙的感覺,心中頓時想:啊哈!來對了! 小村子南泥灣南泥灣說起來大家都很熟悉,現在的南泥灣在人氣� ...

三·南泥灣南泥灣在延安東南方,約兩小時車程。

在延安逛了一天,對當地風景名勝大失所望,第二天大家去南泥灣,想想也沒處可玩,就跟著去了。汽車出延安城不久拐入山間,蜿蜒爬上山頂後眼前豁然開朗,山綠雲淡,天高氣爽,群山青翠,一改延安城裡黃撲撲灰蒙蒙的感覺,心中頓時想:啊哈!來對了!

小村子南泥灣南泥灣說起來大家都很熟悉,現在的南泥灣在人氣上肯定要比幾十年前遜色許多,說是一個鎮,加起來不過幾十戶人家,其實是個小村子,人文景點不多,就是幾處故居。這裡不像上海,故居管理是家庭式的,由當地幾戶農民看管,散散地坐在門口納著鞋底,聊著家長裡短,我的同事們一致認為晚上他們睡的大概就是當年毛澤東睡過的炕。那裡的各種桌子、凳子等“文物”也不像上海左一道欄杆右一道繩子圍著,每個人都可坐在當年毛澤東坐過的藤椅上,拿起他用過的油燈、使過的毛筆、喝過的茶杯,擺出領袖架子來拍照,也不用付什麼取景費。

陝北江南南泥灣吸引我的還是自然景色,由於沒有污染,空氣很“透”,滲出一種滋潤來,看得特別遠。大片的稻田蔥綠青翠,四周的山不是很高,綠化卻非常好,樹林茂密,“陝北江南”之譽名不虛傳。

冒險上山十點多吃了午飯,大伙兒就要打道回府。我當時正迷攝影,覺得南泥灣沒有多少人為痕跡的自然景色十分誘人,好在這裡只有一條到延安的公路,只要跑到公路上就不會迷路,於是冒了個險,在沒有地圖、沒有指南針、沒帶水的情況下獨自一人進山游玩。反正依我那點生物學知識,這裡的野獸幾百年前就被國人屠殺干淨,碰上豺狼虎豹的概率與碰上火星人差不多少。

黃土地可以說爬過南泥灣的山才是真正到過了陝北,了解了黃土地的真諦。山看起來不是很高,大約也就三四百米,坡度也不大,爬起來卻很費勁,因為黃土踩上去又松又軟,完全不像江南的黑土緊密,腳下很難發力。土裡稀稀拉拉長著雜草和小灌木,它們的根卻很淺,手指粗的灌木稍一拉就連根拔出,無從借力,我上山的小道貼著一個十幾米深的懸崖,萬一滑下去可是乖乖我的媽,小心地一步一個腳印,費了一個多小時才爬到山頂。

頂峰頂峰呈饅頭狀,快到山頂時突然見上面有個巨大的人頭像,把我嚇了一大跳,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個坍塌的土建築,憑我可憐的考古學知識判斷是個古烽火台的遺址,因為這種無遮無攔的地方決不適合造房子住人。由於山頂是個弧形,先露出的一截猛一看像個人頭。

這裡已經是南泥灣的最高峰,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高原,長年的風沙侵襲使它們呈現出各種的曲線和形狀,是畫筆所無法描繪的,加上毫無人為的痕跡,黃土、綠樹、藍天、白雲,色彩斑斕,真是攝影的好地方。同時就想到《黃土地》等第五代導演們的“探索片”,那種一片黃色不見一棵樹的情景在這裡一點看不見,綠化率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眼中所見充滿生氣和活力,說他們出中國人的醜倒也不無道理,這麼雄偉的景色不拍,偏去拍那些貧瘠荒涼的地方,難怪討人罵。

黑樹林翻過頂峰後繼續往前走,上山一面沒有多少植物,視野開闊,這裡卻有一片樹林。陝北的山脈與江南截然不同,形狀類似長板凳,山頂都很平坦,兩邊是懸崖,山顛中間約有十幾米寬,長滿高不過三米的小樹,人就像在一條長長的走廊中行進。這時已深入山間,四面全是山丘,靜得出奇,地下堆滿了枯枝,踩上去格吱格吱作響,樹叢間傳來回音,仿佛有人跟在後面走一般。當時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感覺,人很興奮,沒往別處想,事後覺得這情景其實挺嚇人的,好生後怕。

夢幻山谷在樹林中走了近一個小時後依然不見盡頭,一看表已是四點半了,四周全是綿綿山丘,分不出東南西北,往回走又不甘心,湊到右邊山崖往下看發現下面是個山谷,中間有條挺寬的土路,找了一陣發現一條下山的小道,大概是山洪衝出來的泄水渠,顧不得又陡又滑,跌跌撞撞衝下山去,下到一個山谷中。

由黑沉沉的小樹林來到這個山谷恍若來到了夢幻世界,這裡裊無一人,兩邊是連綿的群山,中間一條狹長的山谷,開滿了一種不知名的紅花,層層疊疊,無邊無際。周圍聽不到任何世俗的聲音,遠處偶而有幾聲鳥鳴,安逸、祥和,幽深而神秘。這種感覺不身臨其境是無法體會的,如今回憶起來,那裡依然是我幾年旅游生涯中做值得回味的地方,我不知道這世界上究竟有沒有仙境,但這片山谷永遠會是我心目中的仙境。

向左還是向右山谷中間有條土路,原想順著它很快可以到公路上,可走了半天,前面的路還是看不見盡頭,太陽已經西沉,在路邊的山腳下見到過廢棄的窯洞,倒是不怕露宿山野,可惜的是晚上當地單位要請客吃飯,趕不上有些吃虧。幸好不久在一個山坳裡碰到了一位放羊的老漢(他正用現在已罕見的“甩石”——一種用繩子卷起石頭打出的技術——在趕羊),我當即以自認為最純正的普通話向他打聽道路。老漢很客氣地為我指路,怎奈他的一口當地土話實在令人費解,如聽外語般琢磨了半天,大概意思是讓我再爬上前面的一座山,而山間會有兩條路,讓我走右邊一條。

我再次鑽入山間,果然在黑沉沉的山腰間見到了兩條雜樹縱橫的小路。這時我猶豫了,看著這兩條都很荒涼的小路,我一時吃不准那老漢到底讓我走左邊還是走右邊,天色不早,萬一走錯了後果可不堪設想。思來想去,印像中他應該說的是右邊,下賭注一般決定走右邊。喘著粗氣跑了一陣後發現路漸漸變寬、變光滑了,地上還有了羊糞,翻過一道山梁後終於見到了公路。

西瓜搭上一部長途車後渴得說不出話來,在山谷中見到過溪流,但不知水裡有什麼細菌,沒敢喝。一車人見我這個外鄉人渾身上下穿得花花綠綠的,都好奇地詢問。我卻見到有個老鄉帶了一擔西瓜,大概是帶去延安出售的,當真是雪中見炭,忙向他求購。不料那人說:不賣!然後說,你從上海這麼遠的地方來,是看得起我們,我不能賣給你,只能送給你!

老區人民真是熱情,感動得我砸開西瓜一口咬下——可惜一點也不甜。

一點遺憾回到延安後忽然非常後悔:當地的各種介紹都說那裡就是花木蘭的故鄉,在那個烽火台廢墟上我卻光顧拍照,忘了那裡不是旅游區,沒有一個人會來管我,其實應該挖地三尺看一看的,就算找不到花小姐當年用過的戒指、戴過的項鏈,找到一封三五九旅兵大哥寫給米脂姑娘的情書,也是件“革命文物”,後悔至今。

四·安塞

第三天延安下了一場雨,到處流淌著一股股黃濁的泥水,好像所有的廁所下水道都堵塞了。

久聞米脂婆姨的大名,本想親自去領略一下,到車站一看從延安到米脂還有幾百公裡路程,當天無法來回,只得作罷。那一次同行的是上海師範大學一群師生,他們有部車去安塞,邀我一起去,閑著也是閑著,雖然不知道安塞是個什麼地方,他們去干什麼,就跟著去了。

沙渠灣小學車在泥水和小雨中顛簸了一個多小時,忽然俺的師弟師妹們叫起來:看哪,看哪,他們來了。前方鑼鼓聲響,幾十個小學生打著腰鼓夾道歡迎,路邊有一個大院,門口一條橫幅寫著“沙渠灣小學/上海師大聯誼活動捐資儀式”,這才恍然:原來這幫人跑來是捐助希望小學的。

這小學比起《一個都不能少》那個學校大不了多少,只有三孔窯洞,老師倒有兩個,不過幾十個學生比起魏敏芝、張慧科們強了許多,男孩頭上扎著白羊肚毛巾,女孩頭上戴著花環,服裝統一,一套馳名中外的安塞腰鼓打得頗有氣勢。隨後他們還表演了著名的陝北民歌,主唱的一個女教師據說是當地山歌王的女兒,另外有兩個學生表演男女對唱。雖然聽不懂他們唱的是什麼,但那是我聽到最“原始”、最“真實”的歌聲,不帶絲毫的世俗氣,是純自然的聲音,和舞台上那種加油添醋的民歌表演完全是兩回事,真個是蕩氣回腸(後來知道一位著名的民歌大王叫什麼玉堂的正是安塞人)。這一趟安塞行真的是歪打正著,運氣不錯,可惜事先不知道有這麼精彩的節目,沒有把采訪機帶上,實是一大遺憾。

午飯中午當地鄉民們還留了飯,他們搞不清來了多少人,我這冒牌貨也在邀請之列。吃的是羊肉湯面,羊是早晨剛殺的,味道鮮美是不用提了,還有一大臉盆的番茄炒蛋,顯然他們知道有的上海人吃不慣羊肉,特意做了一道上海風味菜,從中可以看出老區人民是多麼的有心,而這也是他們所能拿出的最好的食品了。我一邊贊嘆鄉親們的真摯情誼,一邊不免想:不知道師大的家伙們捐了些什麼,如果只拿來些鉛筆橡皮舊書之類的,大概還抵不上這一頓吃的。

五·從延安到西安

第四天回西安,坐的是面包車。這一路的景色是我坐長途車旅行中最漂亮的,路的兩邊是無邊無際的黃土高原,視野開闊,沒有污染的天空格外的藍,雲異常的白,路邊當然沒有什麼大樹,一百八十度的視角裡只見滿天的白雲,真的是觸手可及。這裡的山也是板凳狀的一長條,公路就修在山頂,遠遠伸向無際的遠方,山大得驚人,往往車開了半個多小時,依舊在一條山坡上行駛。

途中乘車停的時機走到路邊遠眺,極目所至,可以看到幾十公裡以外。這是一片還沒有人為破壞的大地,層層疊疊的土坡勾勒出各種各樣的曲線,安逸而沉靜,背後的高山在黃土坡間投下各種形狀的陰影,腦中能想到的形容詞只有“雄偉”二字,而這大地也似乎有了生命一般地讓人敬仰。我無緣去美國游覽,但從看過的美國西部大峽谷的照片來看,陝北很多地方都有異曲同工之妙。

黃陵黃陵即中國人的祖先黃帝的陵墓,位於延安和西安之間。黃陵中最顯眼的是那些參天的古柏,每一棵都有幾百年的歷史,歷年的戰爭都沒能影響到這個老祖宗的安息地,毛主席和蔣委員長的題字並排而立,政治在祖先面前不起作用。

黃陵也出奇的簡單,沒有顯赫的守陵石像,也沒有氣勢奪人的巨大建築,在樹蔭中走到山頂,不過就一小亭,罩著一塊石碑,後面一個大土堆而已。兩年後看電影《玫瑰天涯》,大眼睛的寧靜小姐扮演的俏八路在一個十分熟悉的地方和男八路眉來眼去,定睛一看正是黃陵,真讓我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簡直是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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