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受阻之時

作者: mcaribou

導讀視覺是人類最重要的感覺。清晰地展現於面前的世界包含了大量需用視覺提取的信息。當它不再那麼清晰而其它感官又派不上用場時,想像便擠了進來,視覺的世界頓時被賦予了新的東西。不信,就請跟我走一趟黃山。3月初,從北方持續的晴朗返回了南方持續的陰冷。身體表面老是濕乎乎的,體內卻已被雲游四海的欲望炙烤得接近一個標准大氣壓下的沸騰。便有了頭一回雨中� ...

視覺是人類最重要的感覺。清晰地展現於面前的世界包含了大量需用視覺提取的信息。當它不再那麼清晰而其它感官又派不上用場時,想像便擠了進來,視覺的世界頓時被賦予了新的東西。不信,就請跟我走一趟黃山。3月初,從北方持續的晴朗返回了南方持續的陰冷。身體表面老是濕乎乎的,體內卻已被雲游四海的欲望炙烤得接近一個標准大氣壓下的沸騰。便有了頭一回雨中登黃山(其實就是頭一回登黃山)的體驗。往黃山腳下奔的途中,迂回於連綿的丘陵間,灰蒙蒙的霧便判聚在半山腰之上,除了前面的矮山(相比黃山叫石頭疙瘩更合適)可辨其輪廓外,黃山之所在仍是個懸疑。悠悠晃晃到了大門,哦,這兒就乃號稱“歸來不看岳”的黃~~~山了。好像不過就是兩個疙瘩摞在一起嗎——因霧而不甚清晰的世界和自大的想像便構成了黃山的第一印像。

雨一直在下,風卻不大。但細細的霧滴不需多大的推動力便可快速移動。起先還在腳邊、退邊、身邊、手邊、臉邊糾纏,不多時就超到前邊。視界立馬擴延了兩三倍,立馬對一直鼓吹連日大霧黃山無啥可看不如住他推薦的山下旅館的面的司機嗤以生理及心理上的鼻。鼻涕揩揩,瞄准這當兒才顯露尊容的不知名的峰頂剛准備發起一小陣衝鋒,哪知回頭一瞅,山下一層霧氣又洶洶地逼了上來,瞬間將我們重新淹沒。就是這樣的霧,時有時無,陪我們路過九龍瀑直到索道的起始雲谷寺。說到九龍瀑,從何方來,又到何方去,我們站在它對面時是無從知曉的,還是因為霧。繞到近前,山霧散去,無奈“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等回到對面,又跟先前一樣了。而連日雨水過後,瀑布本身水量大增所激起的瀑霧(湊合這麼叫吧)霧滴較大,速度更快,因而更加變化多端,更有衝擊力,更能教人渾身濕潤。(想感受更大的衝擊力,請盡量靠近以使水花代替霧滴)

慢慢地邊走邊磨,不知不覺已蹭了半程。背上那至少20千克的包開始顯露頭角,而潮濕絲毫沒有退卻,於是乎扒得只剩內衣,汗是仍舊找不到地方出。伴隨頭頂上蒸騰的五個青年的熱氣的就只有時大時小時左時右的瀑布聲和二鍋頭所帶來的飄飄欲仙(但絕沒有腳下生風)。興致最高的那位哥,動不動就來一句“我看到頂了!”,搞得大家一陣來風,幾十米過後發現那不過是一塊大石頭的頂部和另一塊大石頭的底部。我那寬廣仁慈的心啊!終於讓我決定坐下來休息而不是爆cei那哥一頓。望望下面,已經走過了多少路啊!望望上面,還要再走多少路啊!令人絕望的霧毫不留情地將答案隱藏,徹底箍殺了心中僅存的一絲希望。驅動青年們(此時已不知未老先衰了幾歲)走上去的是什麼?不知道。偉大的涵蓋一切的“不知道”萬歲!現在,只有現在,頭一回理解了——自我感覺是真正的——自殺者的心態。我要對世上已經和將要自殺的人說一聲:

兄弟,不易啊!

當然,如果霧氣只會使人失望至極乃至絕望,我恐怕還沒到最高峰蓮花峰便已追隨先人英魂而去了。歷經(只敢用“歷經”,“歷盡”還是留給先人英魂吧)磨難的我們對擺脫樹林對視線的羈絆後所見到的遠遠沉淪於迷茫中的或三兩成群或獨成一派的山峰送出重負釋後由衷的贊嘆。畫面的背景被霧抹去,主體盡管同樣模糊了許多但仍顯得十分突出。光影變化萬千,不多會兒又會有另一幅景致呈現,自己品出的韻味自然就與風光片中大不同(黃山景點大都以其晴天下的外形命名)。

發現之美才是美中極至,我以為。

次日晨,運氣極佳,天竟出奇的晴,得以一飽黃山日出及雲海(雲海不愧為黃山四絕之一,但不在本文探討之列)。這是條件之一。條件二便是可愛的風,吹散了山頂濃霧。在日出後的十分鐘裡,借著已有些刺眼的日光,目睹了一場龍蛇之爭。起先谷底的霧緩緩升起,欲與雲海一爭高下,哪知兩峰間的鞍部斜刺裡殺出程咬金——衝勁十足的山風裹挾水汽向谷底下壓。上升與下降之力近乎相等,兩者又都不選擇放棄,只得扭打、翻滾,突然發力又猛然回撤,希望找到對手的破綻。正看得出神,太陽完全跳出雲層,輻射出他按捺已久的熱度,轉瞬將強龍跟地頭蛇抹煞干淨。亮堂堂的月亮失去了光彩,一直瞧不見的谷底那股嘩嘩的山澗被我瞅個正著。至於日出十分鐘後霧氣怎樣又重新占據了優勢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跟陰天一個模樣。

盡管在獅子峰觀日出得以了解山谷的深度,但隨後衝擊光明頂及蓮花峰,站在崖邊向下試圖穿透濃霧時心裡依舊沒底的慌,加上峰頂風的助紂,前頭一直緊繃的股三、股四頭肌再也撐不住門面了。要不是有欄杆可能真的……當我全身俯臥,叫哥們壓住雙腿,腦殼探出去再看——不成,還是虛得要命,心虛腿也虛。前一天可能因為天陰,霧是灰蒙蒙的。現在天晴了,霧便顯得有些乳白了,似雲一般。伴著“白雲”下山,漸漸鑽過它到了下面,這層“雲”所拋灑的水滴多了起來。半山寺後,一大段一長溜的台階是全部的人文景觀,若僅僅一路狂奔下去會十分的無聊,不用多長時間就出了景區。但運氣依然就是那麼好,穿過上層雲霧,繞到山的另一面,Wow——下面好遠處的谷底等待我們的是一堆更白的“雲”。再向上回望,原來那層從上面看是白雲的已是很普通的灰色了。山頂的灰水平地飄著,谷底的白卻紋絲不動,中間夾著暗綠色的針葉林,還有能提供動物蛋白的我們:一份基本配置的漢堡包。如此被夾著一直下到接近山腳,才發覺那似乎不論走多久永遠都在腳下的白已然吸納了我們有機質的軀體。

噢,耶穌,真主,釋迦牟尼!我贊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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