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從上海出發。因為快到清明節了去掃墓的人多，車票頗不易得，及蘇州已是中午。吃了午飯匆匆趕往拙政園。拙政園大概是蘇州諸園林中最知名的。大概因為大，或者是單單因為葉聖陶的原因，凡是去蘇州的大概沒有不去這兒的。因為是下午人非常多，粗粗估計一下小日本大概有三分之一強，這使我的興致一下子去了大半。也只好買了票隨人流進去了。
拙政園是典型的江南園林。廳台水榭山石樓閣均是依水而建，精巧多變。其實園子並不是很大，但是各景點之間或以游廊或以假山、矮牆隔開，曲曲折折似有數重天地。間點綴碑石字畫。江南確實是人文馥郁之地，而這個園子與文征明又密不可分，因此碑石墨跡格外多，如果有時間的話恐怕兩三天都是有的看的，可惜我並沒有那麼多閑暇，只得匆匆而過。
似乎別人並沒有我的耐心，四五點鐘的時候園子裡人已經很少了。我靠在園心池子邊太湖石之上。時暮雲低垂，看看將要落雨。而四周了無人跡，水面如明鑒般蕩漾著山石樹木的倒影，四圍廳台水榭默然不語，這一刻整個園子的孤獨、落陌寂寥的美麗悉歸我所有。而匆匆行走的疲乏都在這一片寧靜中煙消雲散了。
晚上住在蘇州東邊近郊區。九點多的時候沿著農田中的阡陌走到一個不知名的村子裡去了。窄窄的街道兩旁暗影中站立的老房子門洞深深，似乎進深很深，散發出一股別樣的陳年氣息。烏黑的瓦和牆面使整條街有古老的韻味飄散。
夜裡住平房，頭頂窗欞而眠。半夜驚醒時聽見外邊雨聲淅瀝，心頭忽冷而熱。冷則怕雨攪了明天的行程，而又想到這是在水鄉蘇州，雨怕會添了更多意趣在我的行程裡也未可知。臥聽雨聲對我而言並不是第一次，但在這樣一個水鄉古城，聽雨如此親近的落在耳邊不遠的地方，卻是第一次。心頭意旌神搖，許久才恍惚睡去。
天明的時候雨小了些，只是絲絲細雨。我暗叫慚愧，竟讓我碰上了這麼好的天氣。興衝衝的也沒有打傘，徑直奔寒山寺去了。
寒山寺由張繼《楓橋夜泊》詩而名。當時讀詩以為楓橋離寒山寺很遠。及見才知道，其實兩者之間不過半裡之遙。楓橋與鐵鈴關比鄰。站在橋上，冥想千年之前張懿孫靜夜獨坐而船外鐘聲悠揚嗚咽，該是如何情形。
寒山寺並無特色。只寒山拾得和尚在此修行過。王梵志是我很喜歡的唐詩人之一，他的“他人騎大馬，我獨跨驢子。回顧擔柴漢，心下較些子。”讀來俏皮而深味。張繼聽過的那口鐘已失傳，而後來鑄的好像也落入倭寇之手被偷到日本去了。現在參觀寒山寺的日本人卻如過江之鯽，而浮屠之上懸掛的慶祝建寺一千五百周年的橫幅也以中日兩種文字寫成，實在十足為這古剎，也為那些祖先們羞。
虎丘只是浪得虛名，所謂蘇軾說“到蘇州不游虎丘，誠為憾事。”，難道千年而上也有名人做廣告這一說嗎？或者蘇州周圍山太少了，所謂“世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不得而知。
到留園已近中午。總的說蘇州園林均以精巧而名。但相比較而言似乎留園要更纖巧一些。一石一瓦無不具匠心。站在高處望，淅瀝瀝的雨絲落在白牆青瓦之上，正是一幅春雨江南圖。
緊接著西園，也是一座古剎。並無甚出奇之處。但西園後面有一個園子裡頭是放生池。因為無佛可拜善男信女們無利可圖（拜佛也是一種投機啊），所以絕少有人光顧。池子頗大，中間有一個亭子。我坐在亭子的木廊之上，聽池子入水淙淙，偶有魚躍水而出，雨滴落在水面上打起一圈圈漣漪，四周綠草如蔭，鳥兒輕輕地飛來或飛走，間或有輕輕的風，吹得隔年黃葉在我眼前飛舞，唉，人生之美無復如是。
坐在廊上我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