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以北的天空——我的漠河行記

作者: 李苦難

導讀人物介紹我們一行六人:我的年輕的同事小方,浙江金華人;我的學生二狗,已經大學畢業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兩三年了,浙江寧波人;還有老孔,孔子的第七十六代傳人,是我大學時代的朋友,現在紹興所轄的一個城市的縣紀委工作,用我的話說,是在衙門裡上班的,在古代他的職業叫做監察御史,於是我們就稱他“孔御史”;還有老孔的小嬌妻,浙江紹興人;此外,還有� ...

人物介紹我們一行六人:我的年輕的同事小方,浙江金華人;我的學生二狗,已經大學畢業在一家物流公司上班兩三年了,浙江寧波人;還有老孔,孔子的第七十六代傳人,是我大學時代的朋友,現在紹興所轄的一個城市的縣紀委工作,用我的話說,是在衙門裡上班的,在古代他的職業叫做監察御史,於是我們就稱他“孔御史”;還有老孔的小嬌妻,浙江紹興人;此外,還有的我的表妹小麗,臨時決定加進我們的隊伍。

這就是我們的陣容,共由三個浙江人,三個東北人構成。三個浙江人都是第一次到東北,而對三個東北人來說,除了哈爾濱以外的黑龍江省,也都是從未涉足的陌生之地。

這樣一支隊伍,現在准備出發了!

從黑河到嫩江

到漠河的游記,應該從黑河開始寫,因為我們的出發地在這裡。黑河是個干淨而友善的城市,我們已經在這裡度過了愉快的兩天。

2008年2月15日,也就是農歷正月初九的清晨,我們離開黑河的錦江賓館,分別上了兩輛出租車到黑河國際公路客運站,此時是早晨五點多,天還沒有亮,整個黑河的早晨靜悄悄,我們就要離開這座城市,到一個叫做“嫩江”的縣城。

黑河到嫩江,只有250公裡的路程,但我們的大巴車開了足足五個小時,因為路不好,這是一條翻越整個小興安嶺的路。大巴車行駛在小興安嶺的蒼蒼林海茫茫雪原之上。沿路沒有什麼城市,只有幾個很小的村鎮,房舍整齊,家家都圍著白色的木籬笆牆。整個行程的上半段,大巴車都是在爬坡,一路向上,在翻過小興安嶺的山脊之後,車開始一路向下,直到嫩江縣城。

嫩江是個不大的縣城,我們來這裡的目的是從這倒車。按照原定的計劃,下午五點的時候這裡將有一趟從哈爾濱開來,直達漠河縣的6245次火車。

待我們一路風塵僕僕,到了火車站之後,才發現這趟火車取消了,我們緊湊的行程被無情的打亂,這是個壞消息。但是,我們隨即得知第二天早上五點還有一趟N41次火車到漠河縣,這是個不好不壞的消息。無奈之下只能買這趟車的車票,在經過漫長的排隊之後我來終於到了售票窗口前,被告知,這趟車還有臥鋪票,看來,這是個好消息。

接下來,原本只打算在嫩江逗留幾個小時的我們多出了一大把的時間,那就從容一些吧。在一家小飯店隨便解決了一頓午飯後,我們開始逛嫩江縣城。位於大小興安嶺之間嫩江縣顧名思義,處在嫩江的上游,從這裡嫩江一路向南流去,直到吉林松原我的家鄉,然後與松花江彙流。這之前我曾問過當地人,嫩江縣城有多大。他指著火車站前一條寬闊的大街說,嫩江縣城就這一條街,逛到底就是整個縣城了。

現在我們就走在這條街上,這是正月初九的下午,北方的陽光很明亮。其實那位老兄的話誇張了點兒,這條街挺長的,而且嫩江當然也不止這一條街。考慮到明天要在火車上度過漫長的一天,於是我們決定去超市采購一番,向本地人打聽到超市的所在,六個人湧進了超市,開始大肆的采購,啤酒飲料豬蹄香腸牛蹄筋薯片奶茶方便面,還有面巾紙(面巾紙後來成了緊俏貨,因為我感冒了,與此同時老孔的嬌妻小丁也感冒了,在大肆揮霍了大多數的面巾紙之後,貨源越來越緊張,我們可憐兮兮的將一張紙分成四塊用)。據說這是嫩江最大的超市,叫“晶晶超市”,居然和我小舅子一個名字,很搞笑。問題在於,第二天上了火車之後我們才發現,超市裡很多東西都已經過期,或正處在即將過期的邊緣,這讓我們有點郁悶。

我們的臨時扎營地是在火車站前的一家洗浴中心,開了一間包房,讓給兩位女士,其余的男同志睡在大廳。舒舒服服的洗過澡後,旅途中的傳統節目開始了——打撲克。

到漠河的火車上

第二天,也就是農歷正月初十的早晨,我們登上了開往漠河縣的N41次火車,旅途是如此漫長,火車一路向北,一直到晚上六點多才能到達終點。這一次,火車行駛在大興安嶺山區,中間要經過大興安嶺的首府——加格達奇。一路上,這個城市的名字多次被記性不太好的二狗同學念做“加爾各答”。

加爾各答就要到了吧?——二狗問。

是的,新德裡也快到了。——我回答。

加格達奇位於內蒙古境內,其實火車有很長一段路都行駛在內蒙古的地界上。有趣的是,加格達奇的管轄權是歸屬於黑龍江的,因為黑龍江的大興安嶺地區的治所設在加格達奇,據說因此黑龍江每年要向內蒙古繳納租金,租人家的地盤辦公,這不能不說是個奇聞。

整整一個白天,火車駛過一個個名字奇怪的地方,比如盤古,比如林海。在經過漫長撲克牌大賽之後,在經過不停的吃方便面、喝酒、抽煙、聊天之後,夜幕終於緩慢的降臨了,火車駛進終點站——漠河縣。而我們的目的地還沒有到,從漠河縣城到真正意義上的中國最北的地方——北極村,還有八十多公裡的路程。

司機老楊

剛剛走下火車,一個面容有些黑胖的中年男子就湊了過來,開始跟著我不停的介紹他的車,試圖讓我們包他的面包車去北極村。我很佩服他的准確的判斷力,茫茫人海,他一眼就看出我是來旅游的(其實我背著個大登山包,白痴也能看出來),關鍵是他認准了我是六個人當中的領導者,緊隨不舍,不離不棄。雖然我對任何送上門來的東西都天然的抱以警惕之心,但我最終還是相信了他。

後來的事實證明,這個姓楊的哥們兒不錯。從現在開始,他將伴隨我們在漠河度過的一天一夜。我們六個人,和不比六個人身材小多少的登山包們擠在七座的面包車裡,開始在夜色之中直奔北極村而去。

到北極村的路是“加漠公路”的最後一部分,八十多公裡的山路有多一半覆蓋著冰雪,這樣的路,我是不敢開車的。據說東北的司機到了南方,看見盤山公路就暈菜,而南方的司機到了東北,一看冰雪路面就發懵。——這個說法我信,因為雖然我是東北人,但學車開車一直在寧波,盤山公路開過不知多少回了,對我來說小CASE。但是我從來沒有在這樣的冰雪路面上施展過身手。

旁邊的老楊面色從容淡定,車在路上穩穩的疾馳著。

我開了二十多年車了,你放心吧。——他告訴我。

雪地裡開車,不要急剎車,不要猛踩油門。——他繼續教導。

最北的星空

一個多小時之後,我們終於到了傳說中的北極村,在村口,我們被敬業的管理人員收了每人六十元不打折沒商量的門票,然後老楊把我們拉到了傳說中的李大媽農家小院。看得出來,老楊和那個李大媽很熟絡,這個地方也是他推薦的。

不管怎麼說,從昨天早上在黑河出發,到今天晚上九點多的現在,經過長達四十個小時的旅程,我們的雙腳已經真真切切的踩到了這片中國最北的土地上,這是一件開心的事兒。

抬頭仰望夜空,最北中國的夜如此澄澈,繁星盞盞,無比清晰,夜空的這邊是獵戶星座,那邊是我們熟悉的北鬥七星,順著北鬥邊緣的兩顆星,我們輕易地找到了北極星。從北緯30度的寧波,我們一路向北,跨越二十三個緯度,終於到達了這北緯53度的北極村。

在這個寒冷的夜晚,站在北緯53度的土地上,夜空中的北極星,看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顯得更高,更明亮,更接近夜空的中央。只不過現在是冬季,冬季的星空雖然比夏季的星空更繁華,星星更多,但遺憾的是沒有絢麗的極光,如果是在夏至前後的夜晚,這裡不僅有著名的“極晝”現像,幸運的話,可以看到五光十色的北極光,流光溢彩,映照天空,宛如上帝的煙花。

此時我的感冒也似乎越來越重,老楊開車領我到中國最北的藥店去買藥。如果你感興趣,如果我不嫌麻煩,從現在開始,我可以把我所見到一切事物都冠以“中國最北的”定語來修飾。

買好藥回到李大媽家,感覺到很溫暖,我的同伴們嗑瓜子的嗑瓜子,看電視的看電視,上網的上網,喝茶的喝茶。很快,一桌飯菜已經做好,菜量很大,但價格其實也不便宜。考慮到這是中國最北的地方,考慮到這裡的室外一片白雪茫茫——據說蔬菜大棚也搞不了,因為地下不深就是永凍土層,所有的蔬菜只能從遙遠的南方運過來。

在這個夏季短暫得只有十五天的極寒之地——我們也就接受了這些平均每盤要15-20元的蔬菜。吃了一天的火車食品,這些飯菜讓大家吃得很盡興,還喝了一瓶酒,是用當地特產的藍莓釀制的酒,可惜我正患傷風感冒,剛剛服過藥,酒不能多喝。

酒足飯飽,興致勃勃的老孔二狗和小麗還有我坐在溫暖的炕頭打撲克,但我吃的感冒藥開始發揮了它的強而有效的副作用——我已困得東倒西歪。要說這感冒藥,它的本職工作應該是治療感冒,可我一直很懷疑它的工作效果,在隨後兩天,它一直給我帶來的是它的附帶獎勵——催眠。

日出·黑龍江

早晨起來,我們抓起相機,到黑龍江邊去看日出,感謝冬天偷懶的太陽,現在已經是快七點三十分了,太陽還躲在山的那一邊。但是天已經很亮,一縷朝霞映紅了天邊,幾分鐘後,羞答答的太陽將從黑龍江對岸的俄羅斯的一座小山後緩緩露出它的面容。

回頭望去,清晨的北極村籠罩在清晨的薄霧之中,一座座木房子的煙囪上升起裊裊炊煙。江邊的北極村廣場上,除了我們幾個,還有兩個早已經架起大炮等待拍攝日出的游客,已經凍得快招架不住了。

最北中國的的冬季的寒冷名不虛傳,氣溫零下三十多度,呵氣成霜,小方的山羊胡子已經變成了白色。我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家鄉冬天的冷,其實應該和現在的漠河差不多。那時候我們都穿著厚厚的棉衣棉褲,戴著毛茸茸的解放軍棉帽,那時候大雪經冬不化,霧凇在清晨經常出現。而現在,一個又一個暖冬已經淡化了冬日寒冷在我心中的印像,突然間,這個漠河的清晨,在最北的中國,我又找回了兒時的感覺。

對於我和老孔還有小麗來說,漠河的寒冷喚醒了我們多年前的記憶;而對於二狗、小方和小丁這三個從未到過北方的南方人的意義在於,他們終於一掃東北之行帶來的失落,感受到了什麼是真正的寒風凜冽、冰冷刺骨。

太陽終於升起來了!

它的萬丈光芒照耀著白雪覆蓋的黑龍江,照耀著清晨剛剛醒來的北極村,遠方的江面上淡淡的霧也凝滯不動,仿佛享受著陽光的撫摸。我們一路奔跑到黑龍江上,江面上的積雪很厚,在江面的中心,很搞笑的立著一塊牌子,上曰:此處為國界線,游人止步。說它搞笑,那是因為它就那麼隨隨便便的插在江面的雪堆裡,很不嚴肅,我們拔出牌子,揮舞了一陣,分別拍照留念後,把它插在了比原來更靠近俄羅斯的位置,笑曰:我們又為祖國奪回了大片的領土。

其實,江的對面,本來就TM是我們的領土!本來要找北,我們應該跋涉得更遠,更遠,跨過黑龍江,一直到西伯利亞的北部邊緣,那裡才應該是中國的北方邊界!

借我三千虎賁,

復我浩蕩中華。

劍指碎葉古城,

馬踏黑海北岸。

貝加爾湖張弓,

庫頁荒島賞雪。

敢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

馬拉爬犁和黑龍江上的捕魚

從黑龍江上回來,到李大媽家吃早餐,早餐是久違了的玉米面粥,這東西本是小時候家裡很窮的時候吃的,上不了台面,現在卻成了好東西。就著饅頭和鹹菜吃過早飯,已經凍透了的身體又暖和過來。大家一致決定去坐馬拉爬犁,坐馬拉爬犁固然有趣,但是身體不活動,會很冷,於是開始全副武裝,我帶來的一直壓在登山包底下的衝鋒褲終於派上了用場,上面套上羊毛衫,抓絨衣,衝鋒衣,戴上毛線帽子。於是一個個身材臃腫的搖晃著出了門去,六個人兩套馬和爬犁。趕車的一個年輕一個年老,都很和氣。我們坐在爬犁上,隨著“嘚兒——駕”一聲,出發了!

從物理角度來講,物體要做功,勢必要消耗能量,消耗能量勢必要產生伴生廢物。汽車發動起來,要排出尾氣,這馬車發動起來,肯定也要排泄點什麼。排泄什麼我就不說你們也能猜得到,只見馬尾一抬,那東西就刷刷的下來,很壯觀,很暴力。這時平素文雅的老孔的小嬌妻一臉驚奇,說了一句很強大的話:這馬……怎麼邊拉屎邊拉人哪!

我笑得差點兒從爬犁上滾了下來,老孔在旁邊則不停地搖頭,一臉無奈。

二狗同學很有自我犧牲精神,他從自己的爬犁上跳下來,給我們拍照留念。我們的馬拉爬犁從他身邊疾馳而過,他抓拍我們的一瞬間,突然出現了敵情,他身後不知從哪竄出一條凶狠的狗來,惡狠狠邊叫著邊向他偷襲而來,快跑!我們趕忙提醒他,二狗同學回頭一看,大驚失色,拔腿便跑。惡狗緊追不舍,二狗狂奔不已,眾人前仰後合。二狗到底是年輕,終於甩掉了惡狗,連滾帶爬回到了他的爬犁上。

趕爬犁的一老一少領我們到黑龍江上去看捕魚。冬天的黑龍江面上捕魚挺有意思,先在江面上鑿出一排直徑大約半米多的洞來,然後下網,第二天再把已經又凍實了洞鑿開,往出拉網,我們去的時候,正趕上一個捕魚的在往出拉網,可惜他的收獲不多,只有一條小白魚和一條小小的“嘎牙子”,“嘎牙子”是我們東北的叫法,寧波人叫做“奧桑魚”。黑龍江裡的魚都賣得很貴,動輒百元以上一斤,不過味道確實鮮美,我們隨後的午餐就吃了兩條黑龍江裡的魚,可惜忘了叫什麼名字。

我找到北了!

上了爬犁,馬兒沿著黑龍江面,在雪裡歡快的奔馳,繼續“邊拉屎邊拉人”。過了一段路,隨著趕爬犁車的“車把式”一聲號令,馬左轉上岸,來到了“138國界碑”前。國界碑從理論來講應該豎立在黑龍江的中間線上,問題是白痴也知道江中間豎個石碑,操作起來難度太大,所以改為豎在江岸邊。同學們問題又來了,憑什麼豎在我國這邊?不豎到俄羅斯那邊去?老車把式回答了這個問題,他們對岸那邊也有一個國界碑。哦,這下同學們心裡平衡了。

國界碑合影留念後,我們踩過厚厚的雪地,來到“北望埡口廣場”,這是個小小的廣場,是近年來北極村旅游興起後修建的,據說這裡就是雄雞一般的中國版圖的“雞冠”的頂點所在,這裡的地面上有一個很大的中國地圖,上面標刻著中國的主要城市,以及它們和這個廣場之間的距離。我找了一下,只找到了杭州,沒有寧波,甚至連杭州灣也沒有,太不負責任了。不過不管怎麼說,我們的雙腳終於踩在了中國最北最北最北的地方,這一點,對於我們每個人來說,都顯得意義非常,似乎趕了這麼遠的路,就只為這一刻。

我曾經在06年的夏天去過中國最南端的城市——三亞,曾經漫步在天涯海角的南中國的椰林海灘上,現在,我又來到這冰雪覆蓋的中國最北點,這裡有全中國最潔白的雪,最純淨的空氣,有堪比西藏的最湛藍的天空。

附近立有一塊大石頭,據說是中國地圖的樣子,其實勉勉強強有那麼一點意思,上書幾個大字:中國北極點。照例要合影留念一下,大家紛紛圍著石頭找合適的地方,眼看有利地形都被我們占據,老孔無奈之下只好爬到了石頭上面,側臥下來,雙手抄袖,姿態極似《甲方乙方》裡那個天天趴在窯洞上面盼著親人來解救他的那個傻大款。

再走不遠,又是一塊大石,上書:我找到北了!倒是形像貼切,千辛萬苦到這裡,難道不就為了找北嗎?

中國最北的……

離開這裡,上了爬犁,走過不遠,就看到一處房子,房子是原木搭建,很有風情,原來“中國最北的一家”到了,這裡就是中國最北的一戶人家。房子的不遠,有一個黃色的木制建築,不大,走近一看,原來是個廁所,這就是聞名遐邇的“中國最北的廁所”了,既然來了,不能不上,於是男同學們輪流進去撒了今生最北的一泡尿,旁邊閃光燈頻閃,互相幫著拍照留念,真是變態之極。

廁所的旁邊不遠,是一家小店,中國最北的一家小店,裡面賣的多是俄羅斯的商品,價格比黑河的“俄羅斯一條街”要貴,我們剛剛從俄羅斯回來,這裡的東西自然看不上眼,進去圍著火爐考了一會兒火,司機老楊來接我們,於是告別了馬和爬犁,上了老楊的面包車繼續出發。

車子開進北極村,到了中國最北的郵局,郵局不大,,大家紛紛買了明信片寄回去。郵局的對面是中國最北的學校,前面不遠是中國最北的供銷社。北極村其實是個鄉的建制,原來的名字叫做“漠河鄉”,而現在的漠河縣城原來叫作“西林吉”。北極村裡居住著大約兩千多人口,原本就是個平淡無奇的村莊。但作為一個前文學青年,我知道這裡曾經走出過一個女作家,那就是遲子建,她的很多作品裡都深情地描繪過這片土地。

出了郵局,開車來到中國最北的哨所,有解放軍同志在崗樓上站崗放哨,司機老楊說,每年春晚,主持人念賀電的時候,來自漠河哨所的“祝祖國人民如何如何”的賀電都是肯定要播的,誰讓這裡是中國最北的哨所了呢?

出了哨所,往前一段路,從一處別墅那裡我們下到黑龍江的江面上,這裡的對岸是俄羅斯的一個村莊,村莊的邊上也有一個俄羅斯的哨所,我們看見有俄羅斯的軍人在那邊走來走去,不過我們不敢走得太近,萬一對面突突突掃過來一排子彈,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過在江面的厚厚的積雪中,大家都找到了撒歡的感覺,爭相把對方撂倒,個性抒情者如二狗同學干脆自動自覺的仰躺了下來,凝望藍天,一臉憂郁。

快讓我哭,快讓我笑

快讓我在這雪地上撒點野吧

翻越大興安嶺的歸途

中午飯後,時間已經不早。老楊開車帶我們踏上返回漠河縣城的路,昨夜來時,一片漆黑,路兩旁什麼都看不見。現在回程,方見路邊景色,這裡正是大興安嶺的腹地,兩旁林木茂盛,只可惜是冬天,不見蒼翠景色,也采不到夏天漫山遍野的藍莓和當地人叫做“雅格達”的野果,只見林間白雪皚皚,山色莽蒼,蔚為壯觀。

路上經過幾個不能算作景點的景點。比如一棵松樹,號稱“飛來松”,在漫山遍野皆是松樹的大興安嶺,這棵松樹有何奇特呢?原來這裡的松樹都是“樟子松”,唯有這一棵松樹是“紅松”,所以號稱“十萬興安嶺,只此一棵飛來松”。

路上還路過一片白樺林,冬天的白樺樹,大概是最具觀賞性的樹木了。白雪、白樺、藍天,構成一片絕美的風景。

繼續前行,我們來到了一個叫“胭脂溝”的地方。這裡有一個未建完的祠堂,祠堂裡紀念的是一個叫李金鏞的清末將軍,當年他把來到這裡盜采黃金的俄國人都給驅逐了出去,如此看來,這位李大人值得紀念。

這裡舊產黃金,因而當年十分繁華,無數的人來到這裡,在河裡淘洗沙金。“胭脂溝”一名有兩種說法,一說這裡淘來的黃金,都被慈禧太後拿去向外國買了胭脂,供她自己享用;還有一種說法,是說隨著這裡淘金的人越來越多,因而這裡有來自日本、俄國、朝鮮和中國的***達千人,妓院上百家,早晨***們洗臉的胭脂染紅了河溝,所謂“渭流漲膩,棄脂水也”,所以此處得名“胭脂溝”。

我更寧願相信後面一種說法,那是一個沾滿風塵的故事。走在胭脂溝安靜的村莊中,遙想一百多年前的情景,我相信,每一個懷揣著淘金夢來到這裡的人的背後,都是一段悲歡離合的人生。但如今,這一切都已煙消雲散,只剩下這一個小小的荒涼的村莊。

雖然中午剛過,但太陽已經斜掛在南面的天空,這裡的太陽,似乎始終是慵懶的樣子,從早晨到中午,從中午到黃昏,一直掛在遙遠的天邊。我們地上的影子,也從未有過的一直顯得很長。村莊裡有幾只狗不停的在雪地裡跑來跑去,但是幾乎看不到什麼人,只有煙囪上緩緩騰起的炊煙,顯示著這些院落裡還有人居住。

離開胭脂溝,大家都有一些疲憊,我也被感冒藥折磨得昏昏欲睡。但司機老楊依然精神抖擻,領我們去看觀音山,所謂觀音山,就是山腰一處供奉著觀音像的地方,三面觀音立像高十米多,是從海南三亞運過來的。因為三亞新建了一座高達百米的觀音像,所以原來的這座就放到了漠河的興安嶺上。我估計是這麼個寓意:兩座觀音,一南一北,守衛著中國的南大門和北大門。

觀音姐姐什麼時候成了看大門的了?

觀音山看罷,就一路駛向漠河縣城了。

漠河——浴火新生的城市

二十一年前,也就是1987年的春節晚會上,費翔唱了一首當年很流行的歌曲《冬天裡的一把火》,幾個月後,也就是1987年5月6日這一天,大興安嶺上燃起了一把熊熊烈火,這是一場歷時28天的災難,史稱“五六火災”。這一把震驚世界的火燒掉了整個大興安嶺五分之一的原始森林,火焰無情的吞噬了整個城市,僅僅兩個小時,這個城市已經變成一片廢墟。現在我們看到的,是經過二十年的努力重新在廢墟上建立起來的漠河縣城。

縣城很新,很干淨整潔,建築都很有特色。司機老楊告訴我們,當年的這場火災,在燒過整個城市之後,人們發現,還有四處地方幸存了下來,奇跡般的沒有被火燒過。一處就是城裡的一小片原始樹林,我們驅車去看,這片樹林已經被圍牆圍了起來,大約也就足球場大小。在整個城市都被火海吞沒之後,這片樹林居然毫發無損,的確很神奇。老楊說,因為這是一塊風水寶地,是城市的命脈所在,所以火魔沒有光顧。

那麼其余三處呢?

一處是個清真教堂,在火災中幸存了下來,因為這是神靈所在,所以火魔繞過。

一處是個廁所,污穢之地,火魔認為燒個廁所有損尊嚴,所以留了下來。

還有一處,老楊問我,能猜到是什麼地方嗎?我搖搖頭,這上哪猜去!老楊賣足了關子,一臉神秘的告訴我說,是墳塋地,魔和鬼一家,所以沒燒。

假定這個說法沒有演繹的成分,倒是很有意思的事兒。最起碼,以後萬一遇見火災,我知道往哪躲了。

開車在漠河繞了一圈兒,我們也算瀏覽了這個城市。

夜幕終於降臨了這個火災後重生的縣城。返程的時刻到了,我們即將離開這裡,踏上返回哈爾濱的火車。

別了,漠河。

別了,熱情的老楊。

別了,遙遠的北極村。

我相信,我還會再次踏上這片美麗而神奇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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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遊記: 漠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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