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並沒有注意到聚賢小吃還有二樓。一個下午,游蕩在古城裡,人不算很多,可是依然有些浮躁。走到百歲橋,父親累了,也快到晚飯的時間。一抬頭就看到“聚賢小吃”的招牌,藍色的酒旗。喜歡這個名字,就與父親轉了進去。臨街臨水,紅的有些舊的木屋子。既不堂皇,也不浪漫,古舊雖古舊,卻沒有一點小資的情調。很老的布置,對門是一塊小黑板,第一行寫著“今日供應”。一下子就回到了孩時的食堂。桌子椅子也是七八十年代普遍的那一種,上面鋪著土土的塑料餐布。臨街臨河開著大大的窗,外面的動動靜靜就框成了流動的景致。樓下坐滿了,伙計看到我們也不招呼。父親說,換一家吧。可是真的喜歡這個地方,頗有些不甘心。
廚房的一邊忽然出現了兩個酒足飯飽的游客,在算賬。哪裡是不是還有座位呢?很黑,到得近前才看到原來有一條樓梯通向二樓。樓梯又黑又窄,還有些油膩,那個樣子很有些像上海老家通往閣樓的樓梯。樓上果然還有位子,在對著百歲橋的窗邊。
心滿意足的坐下。等了很久卻沒有人來招呼我們。只好又下樓,問伙計要茶,要菜單。鄰座的人推薦千張肉(梅菜扣肉),說是油而不膩,香酥可口。於是要了千張肉,要了老奶洋芋,要了湯。
靠在椅背上,喝著茶,看著四周的風景。
右手的窗下就是百歲橋,還有橋下的流水。時間尚早,依然是川流不息的游客。有中國人,有外國人,有老人,有小孩,有中年人,有年輕人。有帶著統一標志的游客,有背著大包的旅者。每一個導游都孜孜不倦的說著同樣的話,編著同樣的故事。游客們也配合著在橋上坐坐,沾一沾百歲的靈氣。拍照的人拿著各種各樣的相機,機械的,傻瓜的,數碼的。照裡的人擺著各種各樣的姿勢。自然的,做作的,優美的,尷尬的。人們交換著對橋的意見,對流水的意見,對麗江的意見。日文,英文,法文;北京話,廣東話,上海話,普通話。人們來了,坐了,走了。下一撥人又來了,又坐了,又走了。看著橋和橋上的人,就仿佛在看一部片子。重復,卻不失精彩。
窗對面是一排鋪子,隔水相望。斜對著,是一家餐館的廚房。大師傅就對著窗忙碌著。可以看到大大的鍋,冒著熱氣騰騰的煙。大師傅拿起一團面,放下鍋,攪和一下,加水,出鍋,分到一只只碗裡。水管就在窗外,龍頭一轉,水就可以進到鍋裡。小河就在窗外,鍋子一抬,水就可以倒到河裡。復雜的水工在這一轉一抬中簡簡單單的完成了。只是在想下游的人家洗衣服的時候會不會有面條的味道?
而臨街的一面對著的是對面家的天台。也是一家餐館吧,天台上放了幾張圓桌子。坐的都是老外,不太純熟的使著筷子。
樓上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我們。天開始暗下來,顯著淡淡的紅色。斜對面的鋪子早早便關門了,大師傅清理著廚台,依然是一抬一抹,就到了河裡。
橋上的人少了,橋下的人卻多了。孩子們終於要回了自己的天堂。男孩子們橋上橋下玩著追逐的游戲。五月末,已經不怕下水了。膽大的踩著橋的外沿,炫耀著自己的平衡能力。女孩子們在石板路上玩著拋沙包,兒歌還是那麼熟悉。婦人抱著衣服來到水邊,依然是搓板,肥皂。偶爾孩子玩水濺起了水花,婦人便教訓著,用手背擦擦濕了的臉龐。老人也開始出來散會步。駐著拐杖,看著孩子們玩耍。那一瞬間,有些恍惚,不知身處何時,又不知身在何處了。
要的菜終於來了。千張肉也就罷了,老奶洋芋確實美味。金黃中灑著翠綠,酥軟嫩滑,入口即化。父親也是贊不絕口,居然要問大廚是怎樣調制的。
吃罷,天已是全黑。孩子們玩累了,婦人的衣服洗完了,老人也早就回去了。橋下又安靜下來。橋上人卻又多了。吃過了晚飯的人們,開始領略麗江的夜色,那已經辨不出是哪裡的燈紅酒綠。水上有時會漂下來幾只蓮花燈,點上幾星嫵媚。可惜清理河道的人總是不解風情。
看著橋上來來往往的人,不知道倚在窗台上的我是不是也是一道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