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葬、黃河第一灣---甘南、川北、青海東之行(5)之第三天

作者: 一瘦千斤

導讀8-30 郎木寺 (安多達倉郎木賽赤寺-達倉納摩格爾底寺,郎木寺峽谷)--唐克 黃河九曲第一灣—紅原嘉陵江的源頭,白龍江水奔流不息,它是甘肅和四川的分省線,也將郎木寺一分為二,分為甘肅境內的賽赤寺和四川的格爾底寺。 金白的陽光刺破了晨靄,照耀著一排排腳手架下錯落的白牆、紅色院門和藏式木屋頂,小鎮在靜默中漸漸醒來。7點半,我們站在了賽赤寺充溢著奶茶� ...

8-30 郎木寺 (安多達倉郎木賽赤寺-達倉納摩格爾底寺,郎木寺峽谷)--唐克 黃河九曲第一灣—紅原嘉陵江的源頭,白龍江水奔流不息,它是甘肅和四川的分省線,也將郎木寺一分為二,分為甘肅境內的賽赤寺和四川的格爾底寺。

金白的陽光刺破了晨靄,照耀著一排排腳手架下錯落的白牆、紅色院門和藏式木屋頂,小鎮在靜默中漸漸醒來。7點半,我們站在了賽赤寺充溢著奶茶香的售票處裡。人均35元的門票上,赫然標著天葬台。詢問什麼時候有天葬,售票的僧人和善地伸指示意:“不久前剛剛上去。”

藏族的葬禮,分為塔葬、火葬、天葬、水葬、土葬、復合葬六種。天葬是藏民最常見的喪葬形式。按照藏傳佛教的說法,人生來而苦,死亡不是終結,而是一個樂章的結束和下一個樂章的開始。形體的完全消彌,才能幫助靈魂脫離羈絆,徹底回歸。賽赤寺的天葬台,是臨近縣城藏民和僧人們逝後的靈魂回歸地。

搭了一輛小面包車往後山的天葬台趕(從賽赤寺門口到天葬台步行大約半小時,坐車七八分鐘就可以到),遠遠就看見了渾圓的山包上巨大的經幡。桑煙已經冉冉升起,定睛看,能看見經幡邊有黑壓壓的影子。

與想像的不同,天葬台並沒有特定的台子,這片開闊的草場是去世的藏民們拋卻軀殼,脫離塵世,完成生命輪回的場所;而如果僧人與喇嘛去世,他們天葬的地方則在山坡頂上。幾位紅衣的喇嘛已經做完了法事,立在經幡邊靜靜地看另一側空地上藏人的忙碌。

我們到達已晚,沒有看到遺體處理的過程。據說,甘南藏區沒有職業的天葬師,所有的天葬都是約定成俗,由村裡家庭之間相互派男性青壯年來操辦的。當遺體安置到空地上,用繩子固定住脖子,天葬師會用刀子在遺體上沿著肌理劃開幾道深可見骨的口子;柏枝會被燃起,潔白的桑煙能召喚死靈的使者-----禿鷲從四面八方趕來。

山包邊黑黑的影子,便是禿鷲群。它們都以一種安閑的方式棲息在山上,然而透過相機,依然能看到喙角頸邊斑駁鮮艷的血漬;它們的眼神裡,還帶著一絲凌厲。可以想像,當桑煙起來時,它們滑翔、降落下來時展開的羽翼遮天蔽日;而當它們蜂擁而至,數分鐘後散開時,那具血肉之軀會怎樣變成森森白骨。

死者的遺物被堆成一堆,澆上青稞酒,焚燒起來。負責天葬的人員會把所有的骨骸收拾起來,用工具劈開、壓裂,在石臼中碾碎,拌上青稞粉,捏成糌粑,供給禿鷲們繼續享用。原諒我用相機記錄下這個沾染著血肉骨骼、無數逝者靈魂騰空的空地。我們在這兒見證了一場最為徹底和潔淨的生死回歸,在藏民和藏傳佛教徒心中,人生為自然的部分,當生命消逝,靈魂開始新的輪回,肉體最好的歸屬,也就是歸還自然。

很難再形容內心的震撼了,一直覺得天葬是一場血腥而殘忍的葬禮,但是現場的平和和每個人微笑鎮靜的面容卻告訴我們一切都是那麼自然,或許有了對自然和輪回的敬畏,我們才能這樣坦蕩地去面對死亡,面對分離,不恐懼。

一般說來,藏民和喇嘛僧侶們並不介意旁人觀看天葬的儀式,但是往往當游人太多時,好奇、喧囂、爭執、大呼小叫和頻繁的閃光燈會擾亂禿鷲的飛翔和降落,會影響逝者的輪回之路。所以當旅游旺季時,天葬台前數百米處往往會攔起鐵絲網;然而這個早晨,在天葬台上的旅游者,只有我們四個和一個河南來的小伙子,還有就是在沿著我們的來時路,一邊轉著經筒一邊誦經的朝聖者。

這個早晨,這位去世的老人一路走得可好?

從天葬台往下走,大片的草坡上零星開著雛菊和不知名的小藍花,嬌艷欲滴,散發著勃勃生機。在藏區,生與死就這樣奇異地和諧著。

賽赤寺這邊除了天葬台,還有佛殿、曬佛台、白塔,相較拉蔔楞寺,它的規模明顯要小得多,但同樣巍峨氣派。廊檐深重,藏式的紅白高牆,自有它的一派威嚴。因為看天葬,我們錯過了辯經的時間,各個僧舍和佛堂的大門緊閉著,但是依然清晰聽得出門裡的佛號聲聲,似歌似誦。

離開賽赤寺時,大殿外、樹蔭下的一群僧人吸引了我,他們安閑地聚坐在一起交談,偶爾手舞足蹈,這是課間小憩嗎?

十點半,我們來到了白龍江西南的格爾底寺,它包括寺院和納摩峽谷兩部分。因為趕時間,我們沒有詳細參觀寺院,因而也錯過了全藏區歷史最長、保存最完好的肉身舍利——五世格爾登活佛的肉身舍利,不失為一種遺憾。但無論如何,寺後藍天下的白水深峽,卻是那天一道搶眼的風景。

納摩峽谷長約8公裡,明快清澈的白龍江從這兒奔湧而出。緣江而上,兩壁松柏和灌木蒼翠的青山圍成了天然一道屏障。高耀的陽光穿透灌木,點點灑在腳下柔軟的草甸上,顯得草色更加鮮亮柔嫩。納摩峽谷的盛名,源自最受民眾尊崇的傳說,傳說中老祖母郎(藏語虎)木(藏語女性,仙女)原來居住的洞穴就在這個峽谷中。

果然在入口不遠處,我們見到了那個“虎穴仙女洞”。洞口不大,但是可以躬身進入,前面插遍了五色風馬。藏民的傳說,在洞裡端的最高處,有一支鐘乳石酷似安坐的仙女,那是吉祥天母的化身,用鐘乳石上的滴水洗頭、洗臉,就能消災去病。再仔細看,前行不久的岩壁上,真的隱約似乎還有虎爪的痕跡,還有色彩鮮艷的經文。

小路伴著江流,逶迤向前,兩邊的陡峭山壁不斷地形成合抱之勢,陽光下,松柏是沉啞青黛的,而灌木又是濃油蒼翠的,加上腳底的草色的遙看似無,一時間,那麼多綠色,以這樣豐富明銳的層次競相襲來,加上遠山頂端嶙峋裸岩的白灰,天空一塵不染的碧藍,納摩峽儼然成了一幅色彩飽和度極高的通透畫作。偶爾地,聽得見鳥啼清朗,“啾——”一下,便從頭頂掠過去。

空中傳來鷹的銳鳴,仰頭看,成群結隊的蒼鷹,在蒼穹中展翼俯衝、滑翔,滑行的曲線柔和華麗,低低掠過刀刃般銳利的岩尖。這片土地上,它們是最自由的主人,高山深谷,阻不住它們前進的路。

徒步大約四十分鐘,我們來打一片開闊的草坪,四面山岩壁立,陽光如水般毫無遮蓋地傾瀉進來,照耀著整片平地。草地上整齊的瑪尼石隊告訴我們,藏人們會在這邊扎營。我們坐下來,陽光暖烘烘地烤著身體,柔和而愜意。汗水慢慢地收干了,看看表,已近中午。

因為還要趕著去唐克,對峽谷的探尋只能到此為止。我們返身作別納摩峽谷,回到格爾底寺門口。不遠處,氣派豪華的郎木寺賓館正在重修,已近竣工了,我們在賓館對面看到了一家小小的飯店——李燕飯店,也正是在這裡,我們吃到了最美味巴適的一頓砂鍋。

我們要的是羊雜和羊肉的砂鍋,還有一盤麻婆豆腐,十分鐘不到就全部上桌了。羊肉鮮軟,羊雜脆嫩,加上新鮮的青菜、蘑菇、菜瓜,粉條,鮮香麻辣,川味的所有特點都占齊啦。那盤麻婆豆腐也是,在瞬間就被我們清得干干淨淨。——看來,真正的美味,還是隱藏在民間,等著我們自己去探索和發現的。

帶著滿足,我們繼續上路。

從郎木寺經若爾蓋到唐克共143公裡,地勢漸高,一路風光也漸入佳境,完全轉入了廣袤的高原草場的模樣。

這便是若爾蓋大草原,碧草如錦,遼闊無垠;遠山如枕,綿延不絕。不必風吹草低,就看得見成千上萬的牛羊,豐腴肥美,像一幅鋪張開來的緩緩流動的長卷。

車行草原上,隨處可見鼠兔的洞穴;不時有田鼠般大小的棕色鼠兔,舉止靈活地出沒草叢中。當日漸偏斜時,往往可以看見這些小小的鼠兔,直身向著太陽靜靜地凝望,前肢耷拉在胸前。藏人的傳說,鼠兔前生因為偏信魔鬼,不敬神靈,被罰這一世日日朝拜太陽神。生物學家們對它們可謂愛恨參半。近幾年,這種敏捷的小動物幾乎給草原帶來了滅頂之災,它們啃咬草皮,挖洞又直接破壞了牧草的根系,直接導致大片草場的退化。鼠兔的地穴,四通八達,連成一個復雜的大迷宮,牧民對它們都顯得束手無策。但從另一個角度,它們也是草原上肉食動物豐富的食物來源,沒有了它們,鷹隼、沙狐、野狼、棕熊將失去最為重要的蛋白供應。

還有旱獺,它們一包肥油的身軀,在草原上卻是異常地矯捷。好幾次,高大哥突然之間慢下車速,搖下車窗,靜靜地示意我們看一只胖大的旱獺懶懶地沐浴在陽光下;當感覺到我們的存在後,旱獺一個激靈,幾乎不需要什麼加速,就如箭般竄出去了。

下午四點半,草原中水色漸現,唐克到了。

唐克以“黃河第一灣”著名,黃河從源頭奔流至此,恰巧受到了巴顏喀拉山系阿尼瑪卿的阻擋,於是屈身擰形,繞了180°的一個大彎,生生由西北-東南流向轉成了西南-東北走行。成龍最近所做的佳能EOS單反相機廣告中最後一個鏡頭,就在這兒取景。也許是黃河轉身的儀態太美,幾座渾圓的小山似矮幾,位於東方,正對第一灣躬身而立,等待著人坐上去靜靜欣賞。

小山上修了木梯,正好可以拾階而上。網上攻略說從旁邊的索克藏寺可以直接逃票上山,但人均45的票價,相比內地動輒上百的景區門票,顯然心平氣和的多。

在海拔3430米的高處,這幾百米的木梯顯然難住了不少人。小恙初愈的小雪首先開始覺得心跳劇增,之後飛飛一腳踏空,平素極具運動細胞的她居然來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反應就扭傷了腳。我們也漸覺得雙腿像灌了鉛似的,氣喘吁吁,汗水淋漓。兩旁是平滑的草坡,起伏的曲線柔和光順,總讓人有種不顧一切滾下去的衝動。

困難的跋涉持續了將近半小時,待到登頂,勁風獵獵,吹開了絮雲,也吹得眼前一片清亮。看得見遠方,絨絨的草灘漫無邊際,之中蜿蜒著銀白的緞帶,九曲回環,異常地飄逸秀美,又異常地豁然開朗。——那是黃河!

往回走一點,我們坐下靜待日落。這個點是觀察黃河落日的最佳處。微偏的太陽暖暖地烘著草坡上的經幡,身邊聚攏來了一群攝像機、腳架、相機全副武裝的人員,交談下才知道他們是東方衛視的編導和記者,為了制作紀念音樂史詩《黃河大合唱》誕生七十周年的國慶獻禮節目《黃河》而來的。

言談間日頭漸向地平線墜落。西邊的河道色澤愈加明亮起來,一彎彎耀出太陽的倒影,在草原上勾勒出一道炫目華美的鑽鏈。山色蒼茫,與遠天慢慢融成了一體,而水色,就在這種混沌的灰暗中愈發地璀璨,向著暖色調逐漸過渡。一切變化微妙緩慢,卻越發讓人不覺屏氣斂神。

太陽積蓄最後一點熱力,將西天奮力塗抹出一片通透的橙紅,消散在地平線後。河道的輪廓清晰地凸顯出來,是一抹帶灰的緋紅,溫柔的色澤,盤旋於近乎灰黑的草原上,異常的大氣嫻靜。“如果冼星海看到這樣柔美的黃河,他肯定寫不出《黃河》了。”身邊的編導輕聲驚嘆,給這一刻做了最好的標注。

大地沉入濃重夜色,已近八點。我們繼續起程前往紅原。途中高大哥帶路,嘗到了鮮美無比的黃河魚,肉質細膩柔滑,入口即化。

當晚入住了條件極好的紅貿賓館,180元/晚,加床60元。

總結:郎木寺 (安多達倉郎木賽赤寺-達倉納摩格爾底寺,郎木寺峽谷)--唐克 黃河九曲第一灣—紅原路況良好,共計219公裡。這天行程不長,但是安排非常滿,合理地設計時間,保證了很大的收獲。

郎木寺分成甘南、川北兩個部分,甘南的賽赤寺頂設有天葬台,天葬的時間一般為早晨,一般說來藏民比較友好,對大家觀看天葬不會特別反感。但是千萬請注意不要大聲喧嘩、濫用閃光,請用一顆肅穆敬畏的心去感受這莊重神聖的一刻。川北的格爾底寺裡供有全藏區歷史最長、保存最完好的肉身舍利——五世格爾登活佛的肉身舍利,非常值得前往瞻仰。如果早上8:00(15分鐘),中午11:30(30分鐘),傍晚19:00(15分鐘)到達這兒,還能趕上聽辯經。辯經最早源於赤松德贊時期大乘和尚和噶瑪拉錫拉的公開辯論,是辯論佛教教義的學習課程;規矩是一人提問一人回答,或者一人立宗,多人辯駁。即使聽不懂藏語,單單觀看提問和辯駁者那種咄咄逼人的聲威及雙方手舞足蹈的場面,就令人大開眼界。

一路上經過若爾蓋大草原,風光如畫。六月末到七月末是草原最美的時候,繁花似錦,色彩絢爛。八月以後花兒稍少,但仍可見到單色花(藍色、紫色、黃色)成片遍野的景像。

黃河第一灣距離唐克8km,因為攬景的山頭面西,所以觀看黃河的最佳時間是傍晚日落,紅霞燒天,曲水溫婉,美不勝收。當晚可以住在唐克,但是住宿條件較差,如果大家覺得體力尚可,建議繼續開車從唐克到紅原,約76公裡,1個半小時的行程。沿途有許多做黃河冷水魚的小餐館,肉質細嫩,不妨停車一試。



(數以百計的禿鷲們)



(天葬的空地,前面的石臼就是用來搗碎骨頭、混合糌粑的;遠處還留著前兩天沒有處理干淨的一位逝者的頭蓋骨)



(大經堂的前廊的繁華富麗,已經超乎了我們的想像)



(風吹草低見牛羊)



(黃河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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