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裡,我不停的從夢中驚醒——我重復的夢見一個陰霾的早晨,我看到梅裡被烏雲掩蓋的場景。每次醒來我都掀開窗簾朝外面看過去,每一次看到梅裡雪山清晰的白色身影靜謐的屹立在晴朗的漆黑夜色中,天空中明亮的銀河和群星閃著璀璨的光芒,我就安然的重新睡去。
和大哥幫我找住處的時候曾經開玩笑的說,何必非要對著梅裡睡覺?閉上眼反正也看不見。
我說:就算我睡著了,我的心也會一直望著他。
晨曦微露的時候,我打開面對梅裡的所有的窗戶,冰涼的風一下子湧了進來。腳下一些客棧——我住的南卡是飛來寺地勢最高的地方——亮著燈,有炊煙慢慢的從房間裡飄出來。天空變成很深邃的寶藍色,雪山在逐漸明亮起來的夜空下閃著銀白色的光輝,那是種萬籟俱寂的聖潔。
我站在窗前,看著天色一點點變亮,不敢想像我即將會看到怎樣的景像——卡瓦格博的山頂,間或會有一些灰褐色的很薄的雲掠過,但從未被長時間的遮擋住。而緬茨姆的山頂卻一直籠罩了一縷淡白色的長長的雲,像窈窕淑女中赫本戴的那種纏滿薄紗的帽子。
天空從深藍漸漸變得清亮,隱隱的透著一種黎明時特有的紫色。我看到下面的路邊,人也漸漸多了,各種長炮筒都面對著雪山支好靜靜的等待著。
這是一種完全不可預知的等待,令我焦慮,覺得窒息,但是異常興奮,興奮得甚至於不安。
我等你等得太久了!終於可以真正的站在你面前的時候,我覺得幸福的不知所措。
第一縷陽光終於照到卡瓦格博的金頂上,金字塔般的山尖上閃出一點璀璨的像焰火般的金光。
幾乎同時,我聽見周圍傳來人們轟然的驚嘆的聲音。
那個瞬間,我仿佛感覺到天堂就在眼前。
幸福得讓我失去了呼吸……
……2006年的4月12日,北京刮著漫天黃沙,天色清冷。我躲在家門口你的車裡,等著家裡的工人打空調孔。
那天,你第一次向我提起梅裡。你說,我看著他,覺得死在那兒都可以。
那天,我在我的BLOG裡第一次寫到:“那個瞬間,我覺得我愛上他了。”
……
看到梅裡,我才終於知道,幸福並不是你所說的只是一種幻覺,只能稍縱即逝。
我覺得快樂,親切和滿足;我覺得孤獨,惶惑,想痛哭一場;我覺得心髒停止了跳動,只盼著大喊一聲才能發泄;我想擁抱每一個遇到的人,我想獨自一個人靜靜的望著梅裡發呆……但是,無論什麼樣的心情,我都從來沒有感到絕望。
而絕望,是我想起你時僅剩的唯一可以形容自己的詞彙了……
但此時,我看著梅裡的群山如同火焰般燃燒在清晨淡藍的天空下,只覺得溫暖。
直到天色完全大亮,我才突然的想起竟然一張自己的照片還沒拍過。我抱著相機從南卡的六樓一直跑到八座白塔的街邊,累得幾乎覺得自己下一秒鐘就要倒地而亡了。一個站在峽谷邊正在拍照的男孩子驚奇的看著我,語氣中充滿同情和遺憾的問了一句:你不會是剛剛起床吧?我一邊喘一邊笑著:當然不會,我一夜都沒有睡著過。
這時,我收到和大哥的短信,他要帶我去燒香。
他轉過街角看見我的時候,我還在扶著腰喘氣。我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想去燒香呢?
他還是那樣寬厚但睿智的笑著:你這麼虔誠,我當然知道了。
太陽升起來了,梅裡重新變回了聖潔的純白色,天藍得像一塊透明的晶石。我把松枝投到白塔一樣的香爐裡,聽著它劈啪燃燒的爆裂聲,看著淡藍色的煙從爐頂慢慢冒出來,散開的時候一股清冽的香氣。
緬茨姆此時終於露出了山尖,山頂的雲像輕煙一樣在如洗的藍天裡散去。
我從未見過如此干淨和清澈的世界!

(美麗的緬茨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