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久以前來過這裡。不是一個人來的，那個人現在已經不知所蹤，可那時刻在樹干上的字還在。我摸著它們，已經很模糊。其實這是在給樹制造傷口，但這麼多年了也在慢慢愈合。我哼著《卡門》很愉快地在這方寸之地轉了個圈兒，“愛情已在你周圍，快，快，它來了，走開了，又回來了，. 你以為抓住了它，它己跑了，你以為避開了它，它卻抓住你了！. 愛情，愛情．．．． 愛情是個流浪兒，等待，等待．．．”
我飛速轉著圈兒，有點眩暈又興奮。
此情此景難為情。
此情可待成追憶。
我閉上眼睛，撐起身子仰頭呼吸那潮濕的空氣，雲在天空幻化成一個天使的模樣向我招手。我有幾分眩暈，輕輕墊起腳，把身子微微向柵欄外傾斜。
忽然斜刺裡衝出一個人猛地拉住我頭發向後拽，我站立不穩，一下子向後跌在濕地上！
我喘著氣，甩甩頭，眼睛的焦距模糊了一陣子集中在眼前一米處。
“你知不知道這裡出過事？”一個二十出頭的男生對我咆哮，把我從地上拖了起來。“你這麼著一陣風過來就能把你吹下崖去！”
我的姿勢不好看，並且和一個小男生也沒什麼可說的。看他一眼，又是個帆布褲子剪平頭的男生。我擼了一下頭發，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忽地風吹動一塊雲，那雲飄到頭頂，便嘩啦啦下起雨來。路上泥濘得緊。我朝右上走去，到游艇俱樂部避雨。
服務台一個小姐在嗑著瓜子看小說，我走進去，看見海晴吧的門鎖著。
我問，“今天不開業麼？”
小姐從書中抬起頭來，“沒客人，所以干脆鎖了。”
我把濕漉漉的頭發甩了甩，跺跺腳上的泥，“麻煩你幫我開一下，煮一壺咖啡。”
小姐拿著鑰匙嘩啦嘩啦去開門，我從落地窗向外看遠處的大海。雨中的浪頭擊打著岩石，海浪聲轟隆隆震天。墨色的海浪翻滾咆哮，大海像是女巫煮沸的大鍋，不知醞釀著什麼樣的後果。
我抽出根煙點上。多年以前我抽的第一根煙便是這個。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女孩子，Sobranie，我把它翻譯作“哀蘭”。哭泣的海公主，哀蘭。不曉得怎麼旁人會把它翻譯作“壽百年”，這個音譯把它本來淡淡的哀愁變得滑稽可笑。
藍色是一種奇怪的顏色，對人的心情很有影響。記得一首外國歌曲《my heart is blue》，“Blue，blue，my heart is blue，blue is my heart since u went away”，奇怪的藍。
“你在這兒！”身後傳來男子興奮的聲音。
我沒回頭，他的影子印在窗上，是那個懸崖邊遇到的男生。
“這位小姐請過來，”服務員帶著佛山一帶的口音從身後傳來。
我轉過身子，平視著他的眼睛，“一起喝杯咖啡，如何？”
酒吧的布置很有喬治亞風情。白色的穹頂，酒紅的窗簾，因為下雨的緣故門窗緊閉，因此有些氣悶，風夾著海浪吹在窗欞上乒乓作響。
我撿了張角落的台子坐下。
“想吃些什麼點心？”我問他。
他顯然有些局促，不出聲。
我笑了笑，叫小姐過來，替他要了份西多士。
咖啡端上來，我深深嗅了一下，把奶全加進去，又倒很多蜂蜜進去。男孩有些吃驚地望著我。
我吸了口煙，貪婪地喝下一大口熱咖啡，心中舒服了許多，身子也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