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記(新疆篇)

作者: bbyanzi

導讀—— 寫給丹丹,媛媛,蕾蕾。 我愛上一道疤痕 我愛上一盞燈 我愛上一縷眼神 我愛上一個吻 只愛陌生人 一、南疆風情(9/20——10/3) 葉城。 天微亮。 我們坐在葉城汽車站旁的一間維族飯館裡。早餐吃些啥呢?看看周圍民族弟兄們的盤中物,我皺起了眉頭。 我不愛吃羊肉。確切的說,我不愛吃任何禽獸。除了豬。 如今身處伊斯蘭教聖地,不敢造次,惟有吃齋。 “� ...

—— 寫給丹丹,媛媛,蕾蕾。

我愛上一道疤痕

我愛上一盞燈

我愛上一縷眼神

我愛上一個吻

只愛陌生人

一、南疆風情(9/20——10/3)

葉城。

天微亮。

我們坐在葉城汽車站旁的一間維族飯館裡。早餐吃些啥呢?看看周圍民族弟兄們的盤中物,我皺起了眉頭。

我不愛吃羊肉。確切的說,我不愛吃任何禽獸。除了豬。

如今身處伊斯蘭教聖地,不敢造次,惟有吃齋。

“湯飯”,也就是放了西紅柿和青辣椒的面片湯,味道不錯,是我們落腳新疆的第一餐。

大家商量了一下行程,決定直赴和田。目的是揪住夏天的尾巴把南疆的鮮美瓜果一網打盡,之後再揉著肚皮打著飽嗝向北疆人民問好。

葉城——和田。上午11點出發,車程約5小時,票價23元9毛。我們拎著一大袋一塊錢一公斤的葡萄,啟程了。

昨天還徘徊在命懸一線的高原。今天已經越走越遠。那個氧氣稀薄的地方,留下了我們濃濃的愛。

回想獅泉河初見新藏線司機老趙,他蠻不好意思的脫下身上的西裝,從貼胸的內兜裡掏出粒扣子,慎重的交給媛媛:“麻煩你了。”媛媛二話沒說,認真嚴肅完成了任務。老趙接過西裝穿上,傻眼了:“怎麼搞了半天還是少粒扣子啊?”呵呵,媛媛是把扣子結結實實的縫上了,可惜縫錯了地方。

一邊沉醉往事一邊給他們發短信:“祝高大哥再添貴女,祝趙大哥娶得賢妻,祝小盧相親成功。我們快到和田了。”

和田。

和田古稱“和闐”,意為“產玉石的地方”。北部是塔克拉瑪干大沙漠,南面是巍巍昆侖群山。維族占總人口的97%。

“不到和田,不知新疆之古老神奇”。滿大街如此的宣傳標語。咨詢旅館服務員:“和田有啥好玩的?”“恩,… 有三棵樹。”“三棵樹?”“是啊,葡萄樹王、核桃樹王、無花果樹王。看了這三棵古樹,就知道新疆古老神奇了。”

我們三個惟有相視苦笑。

在城裡閑逛也是好的。脫掉新藏線臃腫的冬裝,光腳換上涼鞋和輕便衣裳。沒什麼目的,不急著趕場。悠哉游哉,看見風景就照張相,聞到香味就跑去嘗,順便考究一下有沒有漂亮的民族姑娘。

到了新疆不可不試的主食“馕”,媛媛對它情有獨衷。我覺得它跟北方的“大燒餅”沒啥兩樣。倒是很久很久沒吃過哈密瓜了,我們一人捧著一塊邊走邊啃。(請勿亂丟垃圾)

這個地道的南疆小城,交通基本靠走,交流基本靠手。一位維族小伙盛情邀請我們參觀他的家庭客棧,我們驚詫於他流利的漢語,他說:“我朋友是漢族。”(朋友特指女朋友)

他建議我們住他那兒。可惜的是,我們手裡已經握著三張下午六點去庫爾勒的車票。

現在想來有點遺憾,沒在這個保存著最完整最古樸的南疆維族風情之地多待些日子。但是新疆實在太大了,沒完沒了的土地,只能穿越,無法走遍。

和田——庫爾勒的長途客運司機,信誓旦旦的保證一定會在凌晨叫醒我們看沙漠日出,看千年胡楊。這可是我來新疆的兩大宿願啊!

2003年的時候看了一本書《穿越西部荒漠》。一個四川女人,孤身行走“死亡之海”塔克拉瑪干沙漠。風情壯美。從此迷戀。

“胡楊千年不死,死後千年不倒,倒後千年不朽”,三千年的時光,讓我的手指有撫摩它們的欲望。

有了司機哥哥的放心承諾,我們上了車只管倒頭大睡。路況極好,1332公裡的距離,風馳電掣。“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經典武俠鏡頭就這樣匆匆掠過。

睜開眼,只聽見司機吆喝著:“庫爾勒到咯,下車咯!”

真想衝上去揪住他的衣領大聲質問:“沙漠日出呢?千年胡楊呢?”

“我見你們睡得正香,就沒叫醒你們。”

看來,完美之旅注定是要去兩次的。第一次,摸著石頭過河,全憑感覺,留點未償心願。第二次,駕輕就熟,彌補遺憾。

庫爾勒。

早晨八點。我們把大背囊寄存在車站附近的小店,買了些零食,順便打聽一下,據說著名景區“博斯騰湖”離得不遠,票價8元/人,真是又便又靚啊。

誰知道,著名景區“博斯騰湖”和“博湖”是兩個不同的概念。結果,班車把我們扔在“博湖”縣城的馬路邊,絕塵而去。

正當我們一籌莫展之際,一個“拉客仔”出現了。

“想去哪兒?坐我的車吧。”

“想去博斯騰湖。”

“太遠了。不如我介紹你們一個地方,保證好玩。而且也屬於博斯騰湖的一部分。”

“是嗎?有吃的嗎?”

“當然有,一下車就可以消費啦。”

游客不多,我們坐在湖畔的遮陽傘下,享用美味無比的河鮮。西游路上頭一回吃魚,感覺太幸福了。

烤河蝦,烤“五道黑”,鮮魚湯,炒西紅柿。吹著暖風,吃著午餐,身在大漠水鄉的寧靜秋天。

老板勸我們租一條船。他說:“你們應該看看博斯騰湖的一部分嘛。而且還可以看看蓮花湖啊。”

蘆葦茂密,水鳥嬉戲。誤入深處,驚起鷗鷺。媛媛環顧四周,說:“這也叫蓮花湖啊?總共只有兩朵蓮花!”

下午回到庫爾勒。偶遇一個本地司機,約定明天帶我們周游。這是出行以來我們首次財大氣粗的包車。

一大早,司機帶我們去距離庫爾勒市50公裡的尉犁縣,說是看胡楊林。結果胡楊一棵沒見,惟有沙丘連綿。走不進塔克拉瑪干,去不了羅布泊和古樓蘭,只好在荒蕪沙丘間光著腳丫瘋瘋癲癲。

下午去鐵門關,不經意闖入農家果園。呵呵,福氣來了,庫爾勒名揚四海的香梨,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正宗庫氏香梨條件有三:一、個頭較小。因為產自缺水的沙漠。二、表皮微紅。傳說曾付出血的代價。三、香甜無渣。它是甜蜜愛情的像征。

我們在堆滿香梨的小倉庫裡吃了個飽。全是新鮮從梨樹上采摘來的。一口咬下去瓊汁玉液,沁人心脾。根本無需衝洗,往衣服上蹭蹭,接二連三的朝嘴裡塞,出手飛快。

吃完了還要兜著走。事後我們一直懊悔,買的太少了。

在鐵門關遇見了一位七十歲的大爺。老人家騎自行車從烏魯木齊出發,環游全疆。一個字,猛!我和丹丹圍著他照了張相。不知道我們七十歲的時候還有沒有這種革命的浪漫主義精神。

黃昏的時候司機帶我們爬龍山,從山頂可以俯瞰整個庫爾勒全景。毫無疑問,這是一座已經脫胎換骨的現代新城,南疆的維族風情逐漸淡化,直至某天無跡可尋。

接下來的經歷本想避而不談。可,還是希望給自己以及所有在路上的姐妹們一個警醒。切記安全第一啊。這世界除了好人,還有男人。

龍山山頂空曠無人,暮色沉沉。司機找了個借口把丹丹媛媛支開,剩我一個。車門鎖死了,我根本沒法出去,除非砸爛玻璃奪路狂奔,可是女孩子能跑多遠,喊救命鬼都聽不見。

唯一慶幸的是我在大禍臨頭沒有亂了方寸。抗爭是徒勞的,只能用計。算他還沒到人性滅絕的地步,讓我虎口脫險躲過劫難。

晚上他還厚顏無恥的帶我們三個去吃馕坑肉。媛媛丹丹哪裡想到,我們正與狼共餐。雖然盤裡的烤肉風味正宗,濃香撲鼻,我卻食不下咽,敢怒不敢言。

徹夜失眠,後怕至極。這種死裡逃生的僥幸是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著我原本天天天藍的心情。

一定要以最快速度離開這裡。往事莫提。

庫車。

坐火車從庫爾勒到庫車只需三個半小時。我們運氣好,今天是周五,適逢老城古渡口大巴扎。

巴扎就是集市。我最愛湊熱鬧了。名勝古跡沒啥看頭,民風民俗才是終極誘惑。想想看,比鍋蓋還巨大的熱氣騰騰的馕,五毛錢一串的香辣燒烤,一塊錢一公斤的新疆瓜果,五花八門的維族小吃,十元之內保證把你吃趴下!整個下午最忙最累的就是我們的嘴和胃。

為了消食,漫步鄉間路,濃密葡萄架下隱約著幾戶人家。木門虛掩,指間輕碰,就推開了。

一個漂亮的維族姑娘笑著把我們請進來,端上葡萄和薄皮核桃。她是中學數學老師,23歲。院子裡還坐著她83歲的可愛老爸和60歲的胖媽媽。

再走下去,就是庫車清真大寺。全疆第二,可容納5000名穆斯林做禮拜。

我們沒有細賞它的雕梁畫棟,靜靜的坐在大寺門外,各發各的呆。維族大爺牽著蹣跚學步的小孫子踏上長長的台階。天地恆久,萬物沉寂。西域的陽光仿佛永遠不落,一切還是當初最純粹的模樣。

就這麼閑逛來到龜茲故城遺址。如果不是石碑上的刻字,怎能相信踩在腳下的泥土曾經絢麗輝煌。

拎著我的相機左顧右盼,聽見清脆的童聲:“阿姨,幫我們照張相吧!”

迎面十幾個林基路小學的維族娃娃。脖子系著紅領巾,手裡拿著小板凳。我點點頭,他們自動在三秒鐘之內迅速列隊:女生手挽手坐在前排,男生肩並肩站在後面。天使的笑容,燦若桃花。忘不了他們不設防的率直目光,用不太標准的漢語向遠方的陌生人熱情問好,他們跟都市裡冷漠壓抑的漢族孩子是不一樣的。他們更歡快的奔跑,更肆意的成長。

炊煙升起,暮色大地。毛驢車悠然經過,朝著家的方向。

晚上回到客棧聯系包車事宜。三姐妹重拾優良傳統,銅牙鐵齒的把砍價進行到底。得逞之後,媛媛抒發感慨:“新藏線老高說的一點沒錯,老實人遇見我們,真的要哭!”

實踐證明,這又是一項錯誤投資。看來我們仨就沒有包車的命。

翌日,依照協約我們周游了附近幾個景點。比如什麼天山神秘峽谷、烽火台、麻扎等等。總而言之,浪費時間、金錢和膠卷!庫車,最具吸引力的只有大巴扎。三個小女子,圍著瓜攤三分鐘之內啃掉一個大西瓜,多壯觀的場面呀。

庫車——喀什。繼續轉戰江湖。

所謂苦成了習慣就不苦。80升的背囊壓在身上,想得浪漫些,“它是我肩膀的指環”。火車硬座也磨出了經驗,零食、水果、紫菜湯,泡面,餓了就開餐,睏了就閉眼,悶了左右搭訕。快樂就是忘掉時間,快樂就是越走越遠。

剛上車那會兒一條長椅擠四個人。坐在身邊的維族男孩不厭其煩的教我說維語的“謝謝”。這個詞我至今尚能標准發音。他在深圳烤羊肉串。

阿克蘇站開始空了,我們可以一人霸占一條長椅美美睡覺咯。十二個小時之後,午夜零點,喀什到了。

喀什。

“喀什噶爾”是它的全名。風情盡顯一句話:“沒到過喀什,就不算來過新疆”。

喀什從前是沒有漢人的。現在呢,漢族男女滿街跑,流行歌曲處處飄。鳩占雀巢。

一方面我們無孔不入的侵擾,另一方面我們又呼吁保存古風原貌。這讓西域人民怎生是好。

洗照片寄給庫車的漂亮寶貝們。人手一份。想像孩子們收到禮物時的欣喜若狂。

阿帕克霍加墓。這裡安葬著一位叫伊帕爾汗的絕色女子,她就是乾隆皇帝的香妃。一如昭君出塞、文成和蕃,皆因紅顏誤,飄散在天涯。

夕陽下,老外席地而坐,用彩筆水粉細細勾勒這幢全疆最有名的維族建築。我不懂藝術,但信仰永恆。

泡網吧。“不是”把我們在納木錯的照片上傳了。如詩如畫。

古城轉轉,清真寺看看,吃喝玩樂,散淡的生活。乘公交車的時候,有很多可愛的維族寶寶,閃著大眼睛朝陌生人咯咯的笑。

那晚我們走在人民廣場,丹丹揚手指著一輪燦爛金黃的物體,問:“什麼東西?”我說:“路燈吧?”隨後三個人齊聲尖叫:“天哪!”

這是此生見過最大最圓的月亮。它就掛在距離你頭頂很近很近的前方。視覺效果跟我們平時吃的大如鍋蓋的馕完全一樣。猛然想起,今天是九月二十八號,農歷八月十五中秋。

為了慶祝這個傳統節日,我們特地跑去坐摩天輪觀賞喀什夜景。這種舉動在自己的城市謂之無聊,在異地他鄉變成情調。

塔什庫爾干。

第二天清早,打點行裝,准備出發。直奔帕米爾高原的明珠,中國境內最西的縣。

“冰山上的來客”唱著“花兒為什麼這樣紅”走過這裡;唐僧玄奘,古道西風瘦馬走過這裡;意大利探險家馬可.波羅走過這裡。丹丹媛媛蕾蕾,愛上了它的美麗名字,走向這裡。

班車需行十小時。鄰座是個帥氣老外,本來心中竊喜,誰知酷哥一言不發,身體欠佳,開窗狂吐,滿地狼籍。我發揚白求恩精神,給了他一粒專治暈車的小藥丸。

晚上八點半終於到達。人煙稀少,綠樹成蔭,毗鄰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整個新疆最為安詳美麗的淨土。

縣城距離我們想去的紅其拉甫還有120多公裡。那是全世界海拔最高的口岸,近5000米。咨詢司機:“究竟看啥呢?”“恩,主要是看兩塊標志中國國界的界碑。一面朝著中國,另一面朝著巴基斯坦。”大家商議後認為還是把愛國主義情結深藏心底得了。

塔什庫爾干塔吉克族自治縣,玄奘的“大唐西域記”裡稱之為“盤羯陀國”。人種源自歐洲,皮膚白皙,深目高鼻,朋友見面施以吻禮。孩子們發色金黃,睫毛翹翹,簡直是翻版“哈利波特”。有一個塔吉克寶寶,漂亮得一塌糊塗,她的特寫大頭照擺放在我的相冊裡,愛不釋手。

媛媛在麗江認識一對夫婦,拿著地圖專往國境線上的邊塞小城跑。果真風情萬種啊。

喀拉庫裡湖。

下午跟幾個上海人合伙包車去喀拉庫裡湖。醉翁之意不在湖,我們是衝著三個男孩而來。

“柯爾克孜族小伙”

他們的名字分別是買買提、阿巴別克爾、烏木爾胡吉。一個比一個饒口,我反復練習了兩天才能正確發音。喀什到塔什庫爾干的班車上,丹丹結識了他們,留了地址電話,才有了精彩的喀湖一夜。

買買提在蘇巴什村口接我們。他的英語非常棒,而且是自學成才。逗他:“Are you Chinese?”他笑而不答這個敏感問題。

我們住在烏木爾胡吉家。他嫂子有三個可愛寶貝。兩個大孩子沒多久就跟我們混熟了,盡管語言不通也其樂融融。最小的暫時還不能接受我們這副異族面孔,一見我們就嚎啕大哭,如同見鬼。

他們的食物是馕、馬奶和酸奶。反正客隨主便,怎麼都行。吃飽了,小伙子們建議:開個晚會吧。

我們摸黑打手電披羽絨去買買提家。寒冷的夜,中國最西的村落一片寂靜。這裡與東南沿海有四小時的時差。

今晚是show time。買買提的哥哥彈著電子琴(跟買買提的英語一樣,也是自學的),放聲高歌。真想提名他參加CCTV青年歌手大獎賽(專業組)。丹丹說咱漢族同胞也露一手吧,於是女聲二重唱“月亮代表我的心”(走調版)。

大家隨著歡快的DISCO節奏群魔亂舞,突然,強勁音樂轉成了輕柔舞曲。這時候,兩位十五歲的英俊少年,阿巴別克爾和烏木爾胡吉,淺淺笑翩翩然向我們走來,很紳士的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歐買果!他們請我們跳交誼舞!丹丹媛媛嚇得四處逃竄,擺手兼搖頭。我率先迎戰:“誰怕誰啊,一人一個,平均分配。”

不得不佩服少數民族的藝術天賦和浪漫情懷。柯爾克孜小伙優雅的舞姿,伴著漢族姑娘笨拙的腳步,對比相當強烈啊!

舞林高手邀請我們跳快三。我讀大學時曾跳過一回,最後暈頭轉向滿場找鞋。難度系數奇高,還是盡量維持漢族女孩在他們心中的美好形像吧。

搞笑的是,烏木爾胡吉看見丹丹裹著臃腫的衝鋒衣跳著纏綿的交誼舞,似乎有點別扭,就說:“把衣服脫了,脫了。”丹丹拽著衣角死活不從。

還有阿巴別克爾,他在喀什師範學漢語。我隨手拿起劉若英的“為愛痴狂”的歌詞讓他朗誦一番。這個清秀的靦腆少年,用老外一樣的怪腔調逐字讀著:我從春天走來/你在秋天說要分開/說好不為你憂傷/但心情怎會這樣 … …

精彩呀,居然跑到最遙遠的天邊跟最少數的民族歡歌熱舞。又記起在海拔4350的阿裡獅泉河跟新藏線司機狂唱卡拉OK。如此良辰美景,人生能得幾回?

那晚我們睡在烏木爾胡吉將來的寬敞新房裡,蓋著他將來結婚用的手工刺繡金絲棉被,問他:“將來會娶漢族姑娘嗎?”小伙子笑著搖頭,說:“生活方式不一樣。”

第二天我們合影全家福,然後揮手告別。七小時後,重返喀什。

正趕上十月一號國慶節。我們在南疆喀什湊熱鬧。

人民廣場人潮洶湧。我們找了個西瓜攤,抱著一個大西瓜啃得干干淨淨。接著,小嘴一抹,大搖大擺的走人了。回到客棧才猛然想起,喲,瓜錢還沒付呢!要是給維族老漢逮住了還不被西瓜皮砸死啊。干脆畏罪潛逃,出去玩玩吧。

莎車。

在汽車站考察了一圈,喀什——莎車只需19元。就它了。班車上一位維族青年教師,男,不停的用有限的漢語跟我們搭訕。下車後,他自告奮勇的請我們三個打“驢的”,去看鎮上唯一的景點“古葉爾羌汗國王與王妃墓”。

拍了幾張到此一游的照片,媛媛興致全無,獨自回程。我和丹丹准備去英吉沙,因為那裡出產著名的手工打造的小刀。

英吉沙。

買刀是此行的唯一目的。所以我們精挑細選,埋頭苦看。蕾蕾和丹丹購物啊,那真是貨比千家,其慎之又慎的態度讓所有老板仰天長嘆。曾有一友相伴逛街,事後唏噓不已:“我終於搞明白為什麼你選老公那麼艱難了。”

在這裡要特別鳴謝南疆小鎮英吉沙的父老鄉親。是你們五星級的服務態度以及加加大的忍耐限度,使得我們花了三小時買了七把小刀,總值不超百元。

是誰說在南疆買東西討價還價會被人追著打的。切!

哦對了,那晚我們包了輛私家車回喀什。車主剛參加完朋友的婚宴,順便搭上我們,賺點小錢。一路上放著極其動聽的維語歌曲,妙不可言,心剎那間被融化在繾綣的柔情裡面。我非常吃力的詢問在哪能買到,他也同樣吃力的回答不知道。

這就是可遇不可求吧。因為難以擁有,所以銘心懷念。

喀什——烏魯木齊

我不喜歡在都市的自己。脆弱、挑剔、潔癖。我多喜歡在天涯的自己。堅強、忍耐、自立。

新藏線五天四夜的長途汽車。喀什至烏魯木齊31小時的火車硬座。提起這些我總會孩子氣的洋洋得意。

我和媛媛買了一大堆方便面。反正上了火車除了吃就是睡。

說到睡——滿腹辛酸啊。白天還比較好捱,海闊天空的就打發掉了。漫漫寒夜誰能抵擋睡魔的侵襲啊。幸虧硬座車廂的人不算太多,我們見縫插針的到處霸占長椅,先到先得,只願獨享不願起。

可惜途中不斷有人上車,我們也就不斷的被人轟趕。如同街頭的地攤小販,打一槍換一站,勤勞勇敢的與糾察人員作周旋。

不幸,有個維族醉鬼搖搖晃晃上車了。一屁股坐在我的腳邊。我本來千辛萬苦才搶到一條長椅可以躺會兒,那家伙居然抱著我的雙腿打呼嚕,笨熊般的身軀至少200斤,無論怎麼拼命踹都踹不開,慘絕人寰啊!我只好蜷曲得像個蝦米,用類似瑜珈的高難度動作痛苦入眠。就這樣熬了整晚。

媛媛丹丹自然也是遭盡了罪。紅顏憔悴啊。

醉鬼終於下車。人民終於解放。我去了趟洗手間,位置已被一孔武有力的河南大哥掠奪了。媛媛怒斥:“快起來!人家回來了!”大哥發威:“就不!你不讓我睡,大家都甭睡!”

少花一分錢,多受一份累。能量守恆定律。

窗外陽光絢爛,又是新的一天。河南大哥興致勃勃的教旁邊的維族青年說漢語,就跟培訓寵物似的。維族小伙用滿腔的河南土話反復念叨,“鼻子、嘴巴、眼睛 …”,像誦讀古蘭經一樣虔誠。

小付發短信說此刻在吐魯番。小秦在甘孜。粵寧在敦煌。阿豪在壩上草原。而我們三朵浪跡天涯的花,十月四號下午四點,在烏魯木齊火車站。

二、北疆風景(10/4——10/16)

“烏魯木齊騙子”

剛下火車,還沒來得及辨清東南西北,一個滿臉堆笑的胖子迎了上來:“喲,姑娘們想去哪呀?”“恩,去伊犁。”“伊犁好呀!是去那拉提大草原吧?我送你們去汽車站,5塊。”

從火車站到汽車站,三人總共5塊。劃算!胖子賣力的拎起我們的大背囊,扔到他的“面的”上,嘴裡嘟囔著:“那拉提大草原的,一個!那拉提大草原的,兩個!那拉提大草原的,三個!”逗得我們直樂。

胖子把我們運至一汽車新站,說:“去伊犁快發車了,我幫你們買票吧。每人133元。”基於對他的信任,我們立馬掏錢。

這廝膽敢光天化日行騙,說什麼無需去售票處,直接找司機比較便宜。百密一疏,難得糊塗啊!三個鐵算盤,居然栽了。

胖子功成身退。可憐我們從下午五點半一直干等到晚上九點半,望眼欲穿,那輛去伊犁的破車才騙夠了“水魚”,終於舍得出發。

“水魚們”互相打聽票價,或高或低,完全胡來,基本上都超出了車站定價。誰讓我們撿小便宜吃大虧呢?三姐妹總結教訓:萬勿輕信烏魯木齊司機!尤其是胖子司機!

就這樣匆匆路過。路過這座全世界距離海洋最遙遠的大城市。

伊犁。

“不到新疆,不知中國有多大”,“不到伊犁,不知新疆有多美”。

全稱伊犁哈薩克自治州。名揚天下的“東方瑞士”喀納斯就在它的轄區之內。

早晨八點抵達州府伊寧市。很順利的找到價廉物美的旅館,一番休整,洗去風塵。然後漫步伊犁河。

伊犁河,也叫伊水,是我國唯一由東向西流去的大河。對於它的風光已毫無印像,只記得那天我們沿路打聽有沒有“蓋瑞”酸奶,尋遍大街小巷買了另外一種牌子的酸奶疙瘩,結果我和媛媛舔了幾口就扔掉了,只有從不挑食的丹丹堅持吃完。

我們坐在河畔冷飲攤的遮陽傘下。寧靜的秋日午後,陽光永遠燦爛。那邊無憂少年相約游園,笑得好甜。這邊一家四口,兩個可愛女兒跟老爸齊蹬一輛三人單車,漂亮媽媽追著幫他們拍照。幸福的畫面。

第二天去霍爾果斯。

紅其拉甫、阿拉山口、霍爾果斯並稱新疆的三大開放口岸。我對“口岸”沒什麼概念,隱約覺得應是中外游客如織,邊界貿易頻繁,就像國際市場一樣。身臨其境大為失望,盡是些小商小販賣著一看就是假貨的劣質紀念品,價錢亂開,不精明的人肯定挨宰。我們轉了一圈,買了一大兜蘋果,用紙巾擦擦就吃,又香又脆又甜。

第三天風雲突變,下雨了。這在天天天藍的新疆是不常見的。也因此波及我們的出行計劃。伊寧下雨意味著它北部的布爾津飄雪,考慮再三,只得留下。

伊寧市內實在沒什麼好玩。那拉提大草原雖說是“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所描繪的地方,但由於烏魯木齊騙子的陰影,我們堅決抵制。

想來想去,決定泡新華書店。陰天,在燈火通明的房間,讓所有思緒隨著娛樂八卦蔓延,明星不過是精神鴉片,還是世紀末的無聊消遣。我舉著《藝術人生訪談錄》大呼:“梅婷早嫁了!老公不是太有錢!”媛媛摸著刀郎的照片輕嘆:“此君離過婚,初中都沒有讀完。”

那天著實吃了很多餐。因為冷,因為閑,因為伊寧的物價實在太便宜了。“花明園玖煲”是非常值得一試的推薦。許多菜式只有兩三元,清淡可口,極其迎合南方人的腸胃。

被我的不吃禽獸的怪癖所連累,丹丹媛媛一直沒能好好吃頓維族特色的大盤雞或抓飯,很是遺憾。

有兩樣食品是我們西游路上的至愛:紫菜湯和湯圓。速食酸辣紫菜湯是我們乘火車硬座的一大消遣。而湯圓呢,我們幾乎把所有店鋪問遍,可是粗獷的西部好像並不流行這溫軟甜膩的小玩意。

好幾次,我們從超市買來速凍湯圓,拿到街邊小店請老板娘幫我們煮上一鍋,然後在熱氣氤氳中共同分享。異鄉的寒夜,甜蜜的時光。

第四天下午五點半,我們離開待夠了的伊寧,取道克拉瑪依奔向布爾津。

伊寧——克拉瑪依

早已習慣了長途臥鋪汽車,越坐越適應。途經果子溝、賽裡木湖,丹丹指給我看,黑乎乎的沒啥風景可言,不如睡覺。

凌晨6:30抵達“油城”克拉瑪依。要知道新疆與內地至少有兩小時的時差。北京時間才4:30,睏得睜不開眼,冷得渾身打顫。善良的司機不忍催趕,讓我們多眯一會兒。好溫暖。

克拉瑪依——布爾津

克拉瑪依只是中轉站,我們馬不停蹄的換乘上午十點半開往布爾津的班車。下午五點半,到了。

布爾津。

布爾津其實很美麗。像格爾木,荒漠裡的一片綠洲,干淨整潔。十月九號,飄著小雨,天涼了。行人稀少,一座空城。

物價非常貴。除了哈密瓜,1.5元/公斤。我們住的旅店是當地政府官員的親戚承包的,據說國慶長假結結實實的大賺了一把。因為這裡是著名喀納斯風景線的必經之路,所以“打地鋪都要三十元一晚啊”!

今年早寒,已值深秋,打聽到的消息都說“喀納斯下雪封山咯”。我們心情郁悶啊!北疆之行的主要目的難道就這樣被粉碎?

耗盡口舌才把住宿費砍到15元/人。老板娘許諾有熱水,淋浴的時候才發覺冰凍無比,可惜衣服已經脫了。沒感冒真是萬幸。

第二天一早我們寄存行李,只帶睡袋。店主得悉我們要去賈登峪,然後從那裡徒步至喀納斯,簡直不可思議:“山上下雪啦!你們怎麼挑這種天氣?!”

布爾津汽車站。沒有去賈登峪的班車,只能包車。風景區周邊的司機全是狡猾狡猾的,他們聯成統一陣線,開價巨高,等著我們走投無路乖乖就範。哼,原則問題,永不妥協!輾轉江湖,全城司機都知道有三個傻妞要去賈登峪,臨近封山的季節,這不玩命嗎?

他們冷眼看笑話,我們改變戰略,先去白哈巴。

布爾津——哈巴河——白哈巴

布爾津縣離哈巴河縣不遠,一小時左右。哈巴河縣每天有班車開往白哈巴村。白哈巴村到喀納斯只有27公裡。曲線救國吧。

據說哈巴河縣有全國面積最大、秋色最濃的天然白樺林。可以想像當它被你的鏡頭攝取進去就是一幅絕美的油畫。可惜我們無法留步,再耽擱可能真要封山了。

新疆實在太大了。我們的腳丫怎麼停得下。

哈巴河縣至白哈巴村全程約五小時,山路盤旋。前兩天因為大雪班車暫停了,今天剛巧恢復。票價18.6元。最驚喜的是車裡開了暖氣。當然不是空調,是暖氣管,險些把我唯一值錢的家當G—TEX鞋烤糊。

司機大哥,幾乎每隔十分鐘就會碰見一個熟人,然後跳下車嘰裡呱啦寒暄半天,交友絕對廣闊。來日方長啊,群眾只好自娛自樂。

一位搞不清是什麼族的大爺,用純正漢語狂唱革命老歌,抑揚頓挫,慷慨激昂。英雄莫問出處。還有一個哈薩克男孩,七八歲,吃了幾顆我們給的誘餌“巧克力”之後,完全被我方收買,瘋成一團。

他首先應邀背誦漢語拼音表,abcdefg,接著背誦哈薩克拼音表,然後演唱哈薩克民歌,繼而在狹窄過道上獻舞(抖肩甩手的蒙古舞),好戲排後頭,他還會學各種動物叫。我們說“羊”,他就“咩”;我們說“狼”,他就“嗷”。我們故意列舉了很多難度很大的動物,比如老虎、老鷹之類,這個聰明的孩子逐一模仿,像模像樣,可愛得不得了!

漢族被傳統文化壓抑了幾千年,感情隱晦,表情木納。多麼喜歡這些自由自在開放在天涯的花。

沿途風景美麗。秋葉金黃,不知是松樹,還是樺樹。

白哈巴村。

天黑黑的時候,我們來到號稱中國西北第一村的白哈巴村。河對岸就是前蘇聯的哈薩克斯坦。

一村兩族:圖瓦人和哈薩克人。圖瓦人相傳是成吉思汗的後裔,即蒙古族的一支。高大粗壯,不與外族通婚,酗酒厲害,常喝成醉貓。哈薩克人頭腦精明,天生的商業好手,比他們的鄰居富裕多了。

晚餐是一碗稀稀的蔬菜湯,5元/人。

黑夜像黑絲絨一樣無邊無際。只需稍抬下巴,就可看見巨大無比的勺子“北鬥七星”。鑽石恆久遠,七顆永流傳。我第一次直視銀河,原來它咫尺眼前。

住圖瓦人家,15元/人。火爐形同虛設,通宵輾轉反側,取暖基本靠抖!

白哈巴村——喀納斯

20多公裡的路程,3人花費260元。這是第三次包車,也是第三次失敗。我氣得直跺腳,琢磨著如何把損失彌補回來。

喀納斯自然保護區被譽為“亞洲唯一的瑞士風光”。是整個新疆門票最貴但游客最多的地方。它也是我幾年來的夢想。

那天是10月11號,國慶黃金周剛剛過去,我們經過景區售票口的時候,人面不知何處去,落葉遍地舞秋風。

喀納斯。

我毫不掩飾對它的失望。也許是因為曾經賦予太大的期望。在這個秋意頹敗的季節,沿路商鋪、客棧大都關門歇業,店主紛紛下山轉場,一派凋零,冬天真的來了。

喀納斯的湖水依然清澈,碧藍如玉。湖岸的植被依然濃密,層林盡染。湖邊的木橋依然悠長,“走過去是天堂,走過來也是天堂”。可是,閱遍風景的我們,青山綠水,不過如此。

漫步喀納斯湖,遇見度假的一家老小,除此之外別無游客。幾天前這裡應是接踵摩肩,人潮終於退去,夕陽灑在寂靜的水面。

好不容易找到一間開門營業的客棧,每人15元。火燒的很旺,烤的很暖。晚餐仍是唯一指定食品,湯飯。我在灶房跟老板講價時可能情緒過於激動,丹丹馬上從隔壁跑來探看,生怕發生命案。

睡前在小木屋外洗漱,習慣性的痴痴望著璀璨星空。一哈薩克男子黑暗中觀察良久,搞不懂寒夜裡我站在柵欄邊干嘛,很是關切的詢問:“你,肚子疼嗎?”我非常尷尬的回答:“哦不,我在洗臉。”

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北京時間凌晨五點半,狠狠的吃了一大碗湯飯(特意叮囑老板份量要賊多),然後,拎著我們的小睡袋,鬥志昂揚的起程了。

我們決定從喀納斯走向賈登峪,然後從賈登峪走進童話村落禾木。這段地獄式徒步經歷,成為西游路上最銘心刻骨的記憶。

喀納斯——賈登峪——禾木鄉

“徒步第一天”

一切美好只是昨日沉醉

淡淡苦澀才是今天滋味

想想明朝又是雨雪風吹

再苦再累總是無懼無畏

我們都是嚴重缺乏野外生存經驗的傻妞。蕾蕾是典型的雙魚座,夢想鼎沸,執迷不悔。丹丹和媛媛是完美旅伴,對於這項不可能達成的任務願意奉陪到底。

起初運氣不錯,走了個把小時就攔上了一輛去賈登峪的小車。“你們三個是旅游的嗎?”“恩。”“這時節還旅游啊?快封山咯。”“也有好處啊,無人售票,我們昨天連門票也省啦。嘻嘻。”“那是工作人員碰巧不在。我就是喀納斯景區管理局的。”天!撞到槍口了,趕緊收聲吧。

賈登峪作為連接喀納斯與禾木的大本營,各種旅游配套設施相當齊全。一周前這裡人滿為患,如今已人去樓空。一位開拖拉機的回族大爺說從賈登峪到禾木的馬道約25公裡,他們走4小時,我們要6小時。掐指一算,天黑以前能到。踏遍千山人未老,風光那邊獨好。

10月12號中午12:40。長征邁出第一步。有個擦肩而過的人講了句非常不吉利的話:“太危險了!希望我不是最後看見你們的人。”

其實這是一條成熟的徒步線路。如果選擇適當的季節,作好充分的准備,沒什麼大不了的。可眼下的情形是,方圓幾十裡的住宿人家全部撤走了,荒山座座,路途迢迢,睡袋薄薄,行裝空空。

無知者無畏。我們哪裡想過即將撲面而來的悲壯。日頭尚早,邊走邊唱。大片樺林的葉子開始脫落,枯葉漫地,走在上面沙沙的響。遠方山巒起伏,那片黛青的是什麼樹呢,那片金黃的又是什麼樹呢。濃密的原始叢林,我固執的認為它們連綿起來像郁金香的海。

山路難行,一會兒羽絨服就穿不住了。沒帶干糧補給,水也得省著喝。不就6小時嘛,當減肥了。

途經一個牧場,尖頂的俄式原木小屋,潺潺的河流,夢想的田園。我們驚嘆夏季在此野炊宿營必定其樂無窮。民族小伙子策馬追來:“住下吧,今晚你們走不到的。”瞧瞧,做生意的又來了。

瀟灑跨過了牧場旁的小橋,風景越來越好,山嶺也越來越荒寂,從此不見人煙。並沒有外界傳聞的大雪封山,只是道上零星鋪著一層細碎的冰凌,滑的很,小心翼翼,慎重落腳。我們慶幸沒被那些危言聳聽嚇退,冒險精神帶領我們走向未知的美麗新世界。

徒步是一場奇妙的感覺。那麼累。累得甚至讓人賭咒發誓到此為止。整個過程需要你拼盡全力,雖然千萬次的想過要半途而廢。現實生活裡很多東西我都會決然放棄,但在這件事上,我會堅持到底。

記憶中最深刻的雲南印像,不是瀘沽湖的風花雪月,也不是麗江的柔軟時光。是我和Stella從白水台徒步到哈巴雪山的那段晨昏。走不完的路,開不盡的花。你在我心底,我在離你很遠的天涯。迷戀這樣的地老天荒。

一直走。我們三個明顯減少了語言交流,盼著一鼓作氣在天黑之前到達禾木鄉。汗流浹背,氣喘不休。我戴的帽子都濕透了。大家只休息了兩次,每次十來分鐘,生怕耽擱了時間。

迎面遇到一伙當地青年,騎著高頭大馬。上前請教:“這裡離禾木還有多遠?”“遠!今天走不到的!要不要租馬?”怎麼老打我們錢包的主意。懶得理睬。

黃昏6:30,小山坡上隱約出現木屋炊煙,這是徒步六小時自牧場以後的第二戶人家。媛媛稍作猶豫,繞過去詢問住宿情況,我目不斜視,一個勁的趕路。“他們都說禾木還有一半路呢。住嗎?”“不住!爭取一天走完。”

每翻一座山嶺,每拐一道彎,我們就彼此鼓勵,那個傳說中的小小村落一定就在眼前。可是山重水復,連綿無邊,怎麼也走不完,暮色就這樣漸漸的黯淡。

我們的行軍速度已經可以媲美奧運競走了。三個人長久的沉默,只聽見急促的喘息和雜亂的腳步。不能停下來,因為晝夜溫差會把我們凍僵,即使現在全副武裝。不知道丹丹媛媛在想什麼,我當時的念頭是:“難道…保險終於派上用場?”

又經過一大片荒原,仿佛有一隊比夜色還黑的東西,在緩緩移動。丹丹說那是牛群。我們步履踉蹌的踏過荒原,幾乎耗盡體能的極限。假如此時此刻禾木神奇的閃現,估計我們三個會認定自己是2004年度全球最幸福的青年。

閃現的當然不是禾木,而是大片的樹林。時已晚上八點半,伸手不見五指。媛媛從包裡掏出成都楊大哥所贈的“定情信物”——迷你手電。我們決定破釜沉舟、穿越密林。

黑壓壓的原始森林,回想起來都覺得毛骨悚然。誰知道什麼妖魔鬼怪飛禽走獸棲息在裡面。媛媛說,如果只有兩個人,打死都不敢冒這個險。三人行,膽子就大了。

且說那個袖珍手電,借助它的能量,等到老虎把利爪搭在你的肩上,倒也能看清它露出幾顆尖牙。但是拿它來探路,兩米之外,全盤模糊。

如果不想露宿荒野,惟有硬著頭皮闖了。我們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試探著走了幾步,感覺有小河,有沼澤,有斷枝,有岔道,處處險阻,遍地機關,插翅難飛。

三個人鎮定下來開會。有點顫抖。不知是冷,是餓,還是恐懼。密林穿越計劃宣告失敗。今宵露宿荒野是明擺的了。問題是:應該在荒野的哪一部分露宿?

紛紛獻計獻策。媛媛覺得這附近有農舍,她在來路上曾看見House(事實證明那是塊大石頭,可能餓暈了眼花);丹丹認為跟牛群待在一起會比較安全,因為狼來了可以先吃掉牛;我基本上沒提供什麼建設性意見。

在我的潛意識裡面,總有點惟恐天下不亂的念頭。就像世界末日,既惶恐又刺激,既絕望又釋放。頹廢也是另一種美。

另外,我的雙腳已經磨出了至少三個大血泡,累得連說長句的力氣都不夠了,現在只要讓我好好的躺下來,不管睡在哪裡,都是最人道的獎賞。

我們只得走回頭路,從密林返回荒原。因為空曠的地方感覺沒那麼陰森恐怖。跌跌撞撞的山路,漆黑中尋不到半盞燈火,陡然降至零下的嚴寒溫度。丹丹執意讓我走在中間,她自己斷後。“請你不要管我心底怕什麼,只要知道當你怕黑總有我”。

晚上十點,我們終於找到一個曠野上的大草堆,周圍用木柵欄圈了起來,是預備給牲畜們過冬的口糧。我們繞著草堆觀察了一番,媛媛說:“干脆一頭鑽進去得了。”

我們從高高的草堆上面撥了些枯草下來,多半濕的,露水太重了。鋪開睡袋,三個人肩並肩緊挨著躺了下來。睡袋是薄薄的一層棉,所以大家嚴嚴實實的裹了羽絨服衝鋒衣在身上,丹丹把那個類似打劫銀行的恐怖份子頭套也罩上,彼此不時提醒著,千萬可別睡著啊,睡著就凍僵咯!

縮在睡袋裡,睜開眼,就是燦爛星空。流星一顆顆的接連墜落,亮如煙火。我跟媛媛說,快許願!媛媛很虔誠:“只求四肢健全,不要凍傷,就心滿意足了。”在生存或溫飽受到直接威脅的時候,所有的小資情調統統化為烏有。大家不停的腳搓腳、肩摩肩相互取暖。丹丹特意准備了一根小木棍擺在手邊,說是防狼。我看恐怕連“郎”也防不了。

今天是10月12號,我和丹丹早已托人精心安排了融和她老公的結婚周年浪漫自助晚餐。我們三朵苦命的花呢,苦行十余小時,只吃了凌晨五點半的一碗湯飯。

“徒步第二天”

身上的痛讓我難以入睡

腳下的路讓你百轉千回

人生苦短哪能半途而廢

不棄不餒我們從容面對

當我一覺醒來,天已大亮。五官完好,四肢健全,三人皆在。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劫難總算過去了吧?

每個人的睡袋都結了一層霜。丹丹的頭套也是。看來夜裡的溫度絕對在零下。媛媛實在熬不住了,起身繞著大草堆轉圈,運動取暖。

我們曬睡袋、曬襪子。分吃了僅剩的半包花生米、幾條牛肉絲、兩粒巧克力糖、一小袋壓縮餅干,這就是我們最後的儲備。然後,拄著木棍,再戰江湖。

達成共識不朝密林的方向走,因為摸不准需要多少時間穿越,而我們已經彈盡糧絕。往回走至少還能找到媛媛昨天打聽過的人家。能睡在有頂棚的屋子裡,是我唯一的要求。

事實證明這又是一項錯誤決策。其實大白天穿越那片密林簡直輕而易舉。之後堅持兩小時禾木鄉就會躍入眼簾。可是,上帝喜歡折騰我們玩,讓我們繼續進行生存大挑戰。

走回頭路是件超級痛苦的事。重蹈覆轍,昨天的努力全部白費,明天也許還要再走一遍,慘吶!磨起血泡的腳掌,一碰地面就疼得咬牙咧嘴,G—TEX鞋也保護不了瘋狂受虐的雙腳。看看丹丹和媛媛,走路也都是一瘸一拐的,整個一殘疾人運動隊。

如果說昨天是各自忍耐、默默承受,那麼今天則有點沉不住氣了。拖著千斤重的步伐如同黃河纖夫般,苦日子盼不到頭啊。

發現山谷裡有條小河,河面看起來不算太寬,河對岸是另一座山,有條盤山公路,上了公路就能攔車。丹丹說禾木咱別去了,趕緊打道回府吧。於是我們毫不遲疑的衝下山崖,奔向遠方的小河。

大家披荊斬棘奮勇下山,忽略了一個問題,野徑荒陌,足跡全無,證明根本不曾有人由此渡河過岸,我們太缺乏經驗了。

這條“小河”絕對比那木錯那條令無數英雄折腰的逃票之河洶湧得多!漩渦朵朵,深不可測,甭說自己淌過去,就算現成有個壯士等著背我,也得三思而後行。

丹丹尚未死心,極其敬業的沿著河邊亂石灘來來回回的尋,想找到一段相對窄小的河面。媛媛在後頭用蚊子般微弱的聲音吶喊:“別走啦!過不去的!”我以同樣氣若游絲般的聲音回應:“知道啦!可我實在沒力氣叫住她!”

兩小時後渡河計劃徹底失敗。三人皆已狼狽不堪。確切的說,如果這是一場自討苦吃的自虐游戲,我很想肅穆莊嚴的宣布:“饒了我吧!我不玩了!”

河過不去,只得重新爬上山!抬頭望望那座山崖,毫不誇張的估算,與地面成75度角,某些地方甚至是筆直通天的陡峭。欲哭無淚啊!

攀岩開始了。丹丹負責探路,指點我們手往哪抓,腳往哪蹭,哪條枯枝拽不牢,哪塊石頭踏不穩。借助樹根、雜草、亂石、土坯等一切可以稍微攀附的力量,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一步一步往上爬。

荒野植物大多帶刺。我們狠狠的扯它,它就狠狠的扎我們,傷痕累累。每爬三兩下,停在半空中喘口氣,仰頭看看,遮天蔽日,登頂之際,遙遙無期。

如果我們以這種恆久忍耐的心態去處理任何一件世事,相信絕對成功。可惜,我們三個都沒有把它發揚光大於現實生活中。

待到我們重見天日,暮色已然籠罩大地。小河依舊歡騰,荒林依舊沉寂。對面山頭有策馬者趕著羊群牧歸。我們像白毛女一樣終於盼著了一絲生機,撕破喉嚨的狂喊啊,招手啊,用小木棍挑起紅色塑料袋揮舞啊,冀望他能聽見我們的求救然後施予援手。寒風瑟瑟,惟有暗啞無力的回音在山谷流轉。

我們支撐著向昨天媛媛打聽過的那戶人家緩慢挪動。看似不遠,走來沒完。主要原因是兩天以來我們只吃了一碗湯飯,共計徒步十五小時,翻山越嶺,跋山涉水,露宿荒野,精疲力竭。

我問了丹丹八百遍,“還有多遠啊?”丹丹一路鼓勵,“就在前面。”

晚上八點半,狗吠聲嘹亮的響起,我們終於尋到茫茫荒野裡的唯一人家。結束苦難,完成歷煉。

“哈薩克第一帥哥呼哈”

第一帥哥的封號,呼哈當之無愧。在飢寒交迫的情形下,驚鴻一瞥,丹丹驚嘆,“嘖,真教人流口水啊!”

直奔裡屋,脫鞋上炕,火燒得旺旺的,手捧熱奶茶一碗接一碗的喝,爭取把透支極限的體能盡快恢復。羊肉大包子,本是我的大忌,為了身體,也得硬著頭皮吞了。丹丹吃了四個,我吃了兩個,媛媛吃了一個。還有酸奶子,馬奶酒,全是自家釀制,純正鮮美。

半盞燈火如豆。迷死人不償命的哈薩克帥哥呼哈,懶懶的倚在炕頭,取下掛在牆上的冬不拉,隨意撥弄琴弦,且彈且唱,韻律悠揚。都說馬和歌是哈薩克人的翅膀,我們三位漢族姑娘,就這樣沉醉在他的多情目光。

呼哈聽完我們露宿荒野的慘痛經歷,連連搖頭:“你們有腦子沒有?你們的小伙子呢?”媛媛輕哼一聲,經典名言:“男人?現在的男人有用嗎?”

我問呼哈:“山上真有狼嗎?”“有!”“那狼來了你們怕嗎?”“當然不怕!我們是小伙子嘛!”

丹丹問呼哈:“山谷那條小河能過去嗎?”“不行!”“從來沒人過去嗎?”“冬天結冰,狗拉雪橇,可以過去。”

我對丹丹說:“干脆就住到冬天再走吧。”

呼哈用他不太純熟的漢語向我們介紹哈薩風俗,結婚要多少禮金和牛羊;家產怎樣繼承;土地如何劃分。他說這方圓內外幾十裡全是他的領地,別人不得侵占,連親兄弟也不可以。國慶時他家一天入住八十人!

財貌雙全的呼哈把我們帶到隔壁一間陰冷空蕩的客房,說:“今晚你們住這裡。”沒燒火,沒點燈,只有一張積滿塵灰的單人床。我們眉頭一皺,心底一涼。這時候,呼哈得意的笑了:“逗你們玩的!我媽媽正在那邊幫你們鋪床呢。走吧。”

蓋著暖暖的被子,睡著軟軟的床,謝天謝地,幸福至極。

“徒步第三天”

風雨彩虹/鏗鏘玫瑰/

芳心似水/激情如火/夢想鼎沸

風雨彩虹/鏗鏘玫瑰/

縱橫四海/笑游天涯/風情壯美

早餐是面包、土豆、胡羅蔔和奶茶。付完帳,合了影,依依惜別呼哈,繼續前行。

又見艷陽天,重走回頭路。雖然一瘸一拐步履蹣跚,我們咬緊牙關堅持到底,禾木,禾木,禾木!

一小時後走過昨天下午試圖渡河的那片山崖,三小時後走過前天夜裡受阻而返的那片密林。再過了兩小時,下午五點半,豁然開朗,土地平曠,禾木到了。

禾木鄉。

禾木河自東北向西南流淌,河上有座帶門樓的古樸木橋,河西是大片的白樺林,東坡是大片的松林。全鄉只有1000多人口。柵欄、木屋、炊煙、駿馬,馬背上臉蛋紅紅的圖瓦孩子,夕陽下漫山遍野的秋葉黃花。

我們在鄉衛生院遇見了醫專畢業的小伙子別克。住到他家。晚餐居然吃了香噴噴的白米飯。他嫂子有兩個讀小學的可愛男孩。別克陪我們在裡屋,昏黃的燈光下溫習厚厚一大本醫科功課;嫂子跟孩子們在堂屋,嘻嘻哈哈的玩著游戲塗塗畫畫。恬淡的鄉村生活。

據說國慶長假這裡也是人山人海。旅游大開發,禾木鄉快收門票了。為什麼都市寶貝們(包括我自己)總是把寧靜擾亂,把垃圾留下。

禾木縱然美麗,我們終將離去。風雲突變,我們必須趕在大雪封山之前回到布爾津。聯系了一輛車,即刻起程。

司機相貌普通,沉默無語。但是經過他家門口我們看見了他的哈薩克妻子,窈窕清麗。窮鄉僻壤出美女。

到達布爾津是下午三點半。漫天沙塵,避之不及。這個相當商業化人心不古的縣城我是一天也不想待下去。決定迅速離開。

布爾津——奎屯

買不到直接去烏魯木齊的票,我們只好取道奎屯作為中轉站。因此認識了一班有趣的人,消磨了一個難忘的夜。

“知識豐富的司機”

臥鋪已賣完,我們三個坐在長途大巴發動機的位置,50元/人,毫不客氣的吃著司機大哥私家珍藏的零食,海闊天空的閑扯胡侃。印像深刻的是這位大哥知識面廣,包羅萬像。他給我們出了幾道IQ題,都屬於科學範疇的,唬得我們一愣一愣。讓他猜我們的年齡,他非常老道的上下打量一番:“你們南方人,會保養,看不出來呀。”

“愛唱歌的少年”

他說蠻冷的,丹丹就脫了衝鋒衣給他穿。十八九的少年,在車頭輕聲哼唱,我聽著覺得耳熟,原來是02年在瀘沽湖聽次第唱過的。“我的名字嘛,扎西次第嘛,全國各地都跑遍啦。四川丫頭嘛,跟我談吶嘛,姑娘的個頭我看不上。河南丫頭嘛,跟我談吶嘛,姑娘的牙齒我看不上… …”還記得那個率性的蒙族男子喝完酒醉眼迷離筷子敲碗的純真模樣。

“開食堂的帥哥”

江湖上帥哥如雲,昨有呼哈,今有張軍。呼哈的魅力是西域男子典型的粗獷多情,張軍的魅力則是漢族男人特有的溫淳含蓄。他在哈巴河縣的東川市場開了間名為“飄香風味榨醬面”的食堂(當地人把小飯館叫做食堂),22歲,斯文白淨,長得頗有幾分像毛寧。

顛簸嘈雜的夜行客車上,他聊起了他的初戀。曾經深愛的湖北姑娘。那些心酸的浪漫,年少的往事,在天涯偶遇的陌生人面前毫不經意的翻開。他說還在等她回來。也許一直等待。

世間如此空曠寂寞。我們都想獲取深愛。

又是一個沒有臥鋪的漫漫寒夜,蜷曲著身體直至天明。人發睏的時候,無論任何姿勢任何情形,都可以酣睡不醒。

凌晨五點(北京時間三點)到站了。善良的司機大哥讓我們留在車上繼續打盹兒。我實在睜不開眼睛,迷糊中曉得丹丹起來了,她下去幫大家買好奎屯到烏魯木齊的車票。

奎屯——烏魯木齊

奎屯名字雖土,規模很大,一派現代。距離烏市三個半小時的車程。

烏魯木齊。

第二次匆匆經過這座西域名城。依然馬不停蹄。丹丹繼續尋找蓋瑞牌酸奶,依然不見蹤影。上回我們被烏魯木齊胖司機耍了,這次得擦亮眼睛嚴加防範。

“去哪?”“汽車站。”“汽車站有好幾個呢。看你們准備去哪了?”“你別管那麼多,反正去汽車站就得了。”敵人很狡猾,我們堅決不能透露半點信息。

結果,的士開到汽車北站。迎面走來一位警察叔叔,我們詢問:“有去吐魯番的車嗎?”叔叔批評司機:“去吐魯番你怎麼給拉到北站來了?”司機一臉無辜:“我問過了,她們就是不肯說。”

我和媛媛相視苦笑,該信的不信,不該信的亂信,唉!

去吐魯番要到南郊汽車站。

烏魯木齊——吐魯番

兩地相距兩個半小時的車程。可是溫差絕對不止兩度半。衝鋒衣,羽絨衣,一件件的脫,熱暈了。猛然意識到我們有八、九天沒洗頭洗澡洗衣服了。好像連洗臉也是馬虎湊合的。

三、東疆四天(10/16——10/19)

吐魯番。

吐魯番北枕天山,南接塔裡木盆地,是我國最干、最熱、最低、最甜的地方。

這裡曾連續299天無降水,地表絕對高溫曾超過82.3攝氏度,盆地內的艾丁湖面低於海平面154米,葡萄干的糖度可達80%以上,讓你的舌尖告訴你什麼是至甜至美。

吐魯番第一天。終於來到傳聞中熱浪升騰瓜果滿倉的地方。已值十月中旬,酷暑漸退,眼看秋涼。干燥的空氣,彤紅的夕陽,我們迎風走在西北小城的寬闊馬路上。

尋客棧,卸行李,梳洗罷,覓晚餐。飯後在街頭逛悠,經過老字號鹵肉店買了醬牛肉和香辣魚,三人邊走邊吃,嘖嘖稱贊。我和丹丹還買了草莓雪糕,一口一口心滿意足的舔,這是遺忘很久的奢侈享受了。女人有時候,甘願把物欲降得很低很低,甚至藐視。可是心底終究離不開物質的溫暖。哪怕只是一杯加了牛奶的熱咖啡,或是一張刻滿柔情蜜意的舊唱片。

我們回客棧狂洗衣物,蓬頭垢臉十幾天,實在忍無可忍,需要徹底清理。結果引來老板的強烈干預及厲聲呵斥。惜水如金啊。

吐魯番第二天。游覽“坎兒井”、“蘇公塔”。到了門口覺得票價太貴不值得,恰好丹丹有軍人證(可免費參觀),就派她全權代表了。我和媛媛這兩個不思進取的雙魚座,買了兩大袋奇甜無比的深紫紅色帶籽葡萄干,名喚“女人香”和“百歲老人”,然後懶散的曬著西域暖陽,在景區外的小攤小販裡穿梭徘徊。

回來的路上,公交車沒什麼人,空蕩蕩的。一首接一首播著永遠聽不懂的維語情歌,纏綿悱惻。愛上某座城市,愛上某種生活,原來只是瞬間。

在離你這樣遙遠的地方,寧靜的午後,風吹葉落。

吐魯番第三天。去火焰山。變天了,刮四級偏西風,也許是鐵扇公主又在發脾氣了。冷得受不住,趕緊撤。

去葡萄溝。遇見一位70多歲的維族大爺,聽說我們想吃新鮮葡萄,馬上在自家的葡萄架下搭著小凳子幫我們一顆顆的仔細采摘。雖然季節已過,我們還是捧了滿懷的水綠瘦長的“馬奶子”,樂不可言,道謝連連。

還遇見了一位19歲的漂亮小姑娘,阿瓦爾古麗。她把我們帶到鄰居農家,買到了熱風陰成的葡萄干,純正天然,不含任何化學成分,味道絕美。我保證都市裡所有大超市或百貨公司絕對無法比擬。

我們跟隨白胡子大爺爬木梯直上頂棚,悉心挑選已晾曬成干的紫紅葡萄,然後用大篩子反復淘去掩蓋它們光彩的渾身塵土,接下來入袋、過磅、封口、郵寄,它們就這樣飛越天涯,最後以一個完美的弧度落入我們親愛的朋友們之口。

我對葡萄溝的農家葡萄干的評價是:為了它,一定要再來新疆!

吐魯番第四天。買好了今晚十點從吐魯番至敦煌的火車票。所以有整天的時間隨心所欲。這才是旅行的真樂趣。睡到日頭高照,吃得肚皮圓飽。然後嗑瓜子、逛超市、泡書店。只看天色,不用看表。

黃昏的廣場,空曠寂寥,路人漸少。浪漫維樂輕輕的傳唱,撫慰憂傷。我希望就這樣一直站在廣場的中央,微笑著,天荒地老。

天天天藍

叫我不想你也難

可是

不明白的孩子他還要問

我的眼睛

為什麼

出汗

(未完待續)


精選遊記: 吐魯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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