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的朗姆,我的西奈山

作者: 我是你的血雨腥風

導讀在Dahab的網吧裡搜了上帝給摩西的十戒來學習。 “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別的神”,心說不好第一條就犯了,好些個女神走馬燈似的出現在我YY的天空,這些年基本沒斷過;“不可妄稱神的名”,也犯了,麻將桌上我素來人稱“炮兒神”。其他的戒律但凡是個還算不壞的人都不必擔心,除了有些個自戀癖估計會犯“不可為自己雕刻偶像”這條。學習過後我挺放心,自己基本算� ...

在Dahab的網吧裡搜了上帝給摩西的十戒來學習。

“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別的神”,心說不好第一條就犯了,好些個女神走馬燈似的出現在我YY的天空,這些年基本沒斷過;“不可妄稱神的名”,也犯了,麻將桌上我素來人稱“炮兒神”。其他的戒律但凡是個還算不壞的人都不必擔心,除了有些個自戀癖估計會犯“不可為自己雕刻偶像”這條。學習過後我挺放心,自己基本算個八戒,所以可以安安心心地去爬西奈山了,不必擔心遭到天譴。

出發那天晚上,天剛暗下來就開始狂風大作,偏偏這兩天在海邊游水吹風地把自己給弄感冒了,有點低燒咳嗽不斷。中午碰到剛從山上下來的隔壁小姑娘,滿口F頭、S頭髒話地咒罵山頂的暴冷,更讓我擔心自己是不是能撐得住。於是早早就把所有能穿的衣襪都套上,歪在床上衝著凌亂但溫暖的小屋,沒有半點出行或探險時的興奮,我知道自己討厭爬山,更討厭生病的時候在半夜爬上座冰涼的禿山。

他們把西奈山稱為聖山,是因為老邁的摩西在這裡遇見了上帝。即便是耶穌,都需要在沙漠裡忍飢挨餓40天才能見到上帝,摩西夜裡登座山就享受到了同樣的待遇,可以想像我將要面對的注定不是什麼樂途。

Bishbishi的伙計來敲門了,跟著他上了大門外的面包車,來自不同國家的夜行客塞滿車廂,裹著阿拉伯頭巾的貝都因司機拉著我們開始朝聖之旅。縮在座位上頭暈沉沉但我想冷笑,我覺得陰謀得逞我覺得自己俗得真TM可愛,沒人知道我包裡藏著瓶朗姆酒,混了點可樂裝在可樂瓶裡足能亂真。知道上帝不會怪罪我,信則天堂不信地獄,不信的人即便隨身攜帶來自地獄的飲料,估計上帝也沒轍。

Dahab小鎮是個沒有沙灘的海濱,小鎮本身倒是沙灘邊緣的一串石子。深夜裡車子疾行在覆蓋了整個西奈的荒涼沙灘上,明月皎潔,照得沙漠中的山峰連縫隙都清晰可辨。埃及的每個夜晚都是這樣,甚至剛過中午就能看見明晃晃的月亮,相傳安拉本是卡巴天房裡執掌月亮的神坻,於是成為唯一真主後,他的標志永遠高懸在廟宇和所征服的大地之上。

半夜一點多,車停在聖凱瑟琳修道院前,修道院被通宵的夜市包圍,絲毫不是想像中禁錮修女的寂寞場所。司機把我們一車人交待給了向導哈桑,約定上午10點回來接我們回Dahab。哈桑木納得簡直不像埃及人,一路上惜字如金全靠手勢招呼我們開拔和停下,所以當他一次繞到隊尾衝體力嚴重不支的阿根廷姑娘說出“easy come easy go”的鼓勵話時,全隊人一起足足愣了半晌。

繞過修道院的高牆就算進入了山道。這不是條孤獨的山道,很多十幾個人的小團隊前後上下地相聞相見,伴著動物的惡臭耳邊不時傳來“camel ride”的吆喝聲,三五成群的單峰駱駝或臥或立地侵占著不算寬的路面。很少看見騎駱駝登山的人,坐在重心如此之高的家伙背上,一路晃悠地走在布滿碎石的山路上,其實需要很大的勇氣。

漸漸無心欣賞身邊笑容滿面的駱駝,你需要隨時提醒自己讓腳踩穩當了別扭到腳踝,讓步伐和呼吸盡量均勻別亂了節奏。終於熬到第一次路邊休息,趕忙把毛衣脫了掛在背包帶上,將抓絨衫從褲腰裡拽出來抹下糊滿腰背的汗珠,山路上只有BUFF是唯一有用的防寒裝備,可以遮住口鼻抵擋下亂竄的涼風。

山路崎嶇蜿蜒我卻無須打開手電,因為來路的雪白明月仍然照在大地。我們隊中那對阿根廷情侶,我喜歡總是落在最後的他們,他們是我的救命稻草。每當快不行的時候,我總會對向導說,“哈桑,那姑娘走不動了,咱們等會兒她吧”。老實的向導從來都點頭答應,於是我可以坐到塊石頭上點根煙,看著昏暗裡男人牽著姑娘,遠遠地趕上我們再同樣坐到路邊,單手翻開挎包掏出水、餅干或是紙巾,整個過程裡,男人的始終會握著伴侶的手。這時,冷寂的空氣裡全是這對情侶的味道,讓我有些受不了。

腳下的路號稱是駱駝道,既是駱駝可以攀爬的山路,形狀也恰如駝峰般起伏,過了一山還有另一座山。行進一小時左右,隨著地勢變高風也開始大了,山道上適時地開始有些簡陋的小屋作為休息地,我們避風那家店裡一杯茶或咖啡要價10鎊,每當有人質疑,老板就會嬉皮笑臉地指指門口釘的硬紙板說“我們店在全世界都是這個價錢”,湊近了一看,那上面寫著“Salim的星巴克咖啡”。進屋休息的人多數什麼都不買,Salim大叔狡猾但一點不狠毒,熱情地歡迎每張冰冷的面孔,動作誇張地抱著杯熱氣騰騰的茶水趴在櫃上衝我們搖頭晃腦,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於是,不斷有人禁不住勾引乖乖掏錢換來Salim的一小杯熱飲。

駱駝道的盡頭是夾在石縫中的750級陡峭台階,不同於之前的山路,石階盡頭空蕩蕩地再沒有另一個山影,攀爬起來比預想的要容易些。非常慶幸之前忍住了沒喝包裡的酒,這裡的風足以吹歪一個清醒者的身體。

最後一個休息屋與山頂只咫尺之遙,畏懼寒冷的人都會聚集在這裡,裹上租金20鎊的毯子等日出來臨。我們到時才剛過4點,套上路上脫掉的衣服擠在椅子上,迫不及待掏出酒瓶深悶上一口。永遠會記得那13埃鎊一瓶的本地朗姆,對我簡直是咖啡、雞湯、鱉精和酒精的完美組合,接連幾口下去渾身的經脈都被打通,僵硬的身體像進了桑拿房,你會感覺體內凍結的無數個冰坨被化回熱血又開始奔流。

第一口回暖,第二兩口安神,第三口舒暢,第四口就開始心花怒放,小半瓶下去,發現自己愛上了滿屋子哆哆嗦嗦的人們,喝酒其實真是件很浪漫的事。

相對山下對多數游客而言僅是個公廁的聖凱瑟琳,西奈山的山頂倒很符合人們對苦行的遐想,石頭壘成的迷你修道院方方正正地矗立在不大的平台之上。凌晨5點的山頂,圍牆下已經倒滿了裹著毛毯和插入睡袋的人們,幾個貝都因人扛著毯子不厭其煩地招攬生意,每個人都對我傾注了十二分的努力,沒人能理解一個冷風肆虐裡直挺挺地坐在圍牆上不停灌可樂的人。一個小哥們兒在我這裡耽誤了足足十分鐘,隨時准備在我不支的第一時間無比關懷地用毯子將我裹起來。可憐的人最終放棄時管我要了根煙,幫他點著我告訴他,你的毯子輸給的並不是香煙。

黑暗裡的山巔,像是停在半道上的火箭,嵌在外太空,沒了終點也回不去從前。身邊擠來越來越多的人們,誠懇的面容裡滿是期待,我一邊坐穩身體防止後栽著翻下信徒們的山頂,一邊齷齪地想像如果修道院裡突然燈光大亮響起康康舞的奏樂,有幾張面孔還能繼續保持此刻的神情。

東方盡頭的第一縷紅霞出現在六點,只用了十分鐘,西奈山令人絕望的地貌就盡現於眼前,四面八方都是無盡的荒山,無奇峰無異石,無青松無流雲,我感到自己像個被拋棄在沙漠裡的微生物。如果歷史中的摩西僅為探路來到這裡,那當年的此刻他一定已經昏倒在山頂。

是太陽挽救了一切。矜持了將近40分鐘,人們低低的躁動中太陽在遙遠的地方凌空現身,拉近鏡頭,雲的邊緣如蕾絲裝點著紅日,像是被吹起的衣裾。耳邊有了贊美的聲音,連我都有點情難自禁,眼看著它的光芒從點到面,從天空一角到遍布世界。那刻我拼命逼自己相信,太陽就是傳說中的上帝,那些神的箴言,只是每個歷盡艱辛而不渝的人的心靈物語。

直到太陽停止速起轉而專心散布光熱,才從臆想的世界脫身,衝自己吆喝,這只是座荒山那只是個故事,強拉自己回到人間,盡管面前的場景如同身在火星。

極盡虔誠的人們,有的圍成一圈,表情痛苦,大聲地贊美,大聲地傾訴和求救,終於有人跪下長叩,終於他們一起喊出了哈裡路亞。

突然覺得如同愛情,信仰本身似乎是個過程而非狀態,是一個讓人不由去信的過程,在西奈山頂,我幾乎無助地陷入了那過程。

天已大亮,太陽和月亮高懸在同一片天空,折騰了一宿的人們紛紛沿來路回撤,下山的路上,阿根廷兩口子依舊手牽著手。

我的酒瓶干了,興奮還在,暗自恥笑自己昨晚上路前無端的緊張情緒,慶幸沒有因畏懼而錯失一種特別的體驗。心底隱隱還有些遺憾,覺得又少了個應該心懷敬畏,或者可以手牽著手走過的地方。


(山頂等候者和出租毯子的人)



(西奈山日出)



(日出後的西奈山)



(虔誠的信徒)



(下山的駱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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