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日記*中秋(三)

作者: 清風一葉

導讀9月22日 晴 風吹有點冷 一大早醒來第一反應就是她們是不是一宿沒睡。隔壁屋子住著星星、菜花蛇等幾個高分貝的女孩子,房子隔音效果極差,偏偏牆上有一個穿暖氣管的大洞,她們的臥談會這邊屋子裡的男生是一字不拉聽得清清楚楚,夜深人靜的話,我想床的吱呀聲也能聽見的,至於菜花蛇如果夢中呼喊某個人的名字,大街上的老鼠都能聽到了。 人大致有這麼幾種吧:或� ...

9月22日 晴 風吹有點冷

一大早醒來第一反應就是她們是不是一宿沒睡。隔壁屋子住著星星、菜花蛇等幾個高分貝的女孩子,房子隔音效果極差,偏偏牆上有一個穿暖氣管的大洞,她們的臥談會這邊屋子裡的男生是一字不拉聽得清清楚楚,夜深人靜的話,我想床的吱呀聲也能聽見的,至於菜花蛇如果夢中呼喊某個人的名字,大街上的老鼠都能聽到了。

人大致有這麼幾種吧:或外表與內心同樣憂慮寂靜,或外表熱烈內心憂靜,或外表沉靜內心狂熱,或內外一樣的熱力四射。一行22人,應該說幾種性格都有,只不過因為短暫的集體出游生活氣氛感染了所有的人,看起來似乎大家都同樣的熱力四射,是一次完全的魅力之旅。我呆著的時候喜歡做兩件事,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個就是胡思亂想,任由思維和想像力極度擴張、自由飛翔;或者就是觀察某個有趣味點的人。菜花蛇一直就是我觀察的熱點。這不僅僅因為她是唯一和我談論過與此次出游無關的話題,比如生存方式啊什麼的而且深有同感,更主要的是她和我一樣都屬於那種典型的外表狂熱內心寂寥的人,這是天蠍座三種人格中的典型一種(雖然我不知道她是否天蠍座)。可以說觀察她就是觀察我自己或者說更年輕一點時候的我自己。一個人大多數時候很難看清楚自己,所以有以史為鑒、以人為鑒之說。

今天要回城了,想起一句老話:歡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隨之降臨的是無盡的都市郁悶;當然,後半句是我加的。上午順路還要去幾個景點看看,然後包車回北京,總共得花費9個小時吧,不包括景點游玩時間。不坐火車回北京主要是考慮沒有座位,而且時間不比包車短,這一點可以給後來者一些經驗。

無論是七星湖還是那個不知名的林場以及那個只是遠遠望了一眼的月亮湖,美麗的景色並沒有衝淡哪怕是一點點我的郁悶。我真的是有一種不甘心的情緒:為什麼這麼快就得回去呢?我實在是很累了,累到極點往往對正常的生活進程(當然這是對於我們來說;圍場的生活對於圍場的人們來說同樣也是一種正常的生活進程)會有一種害怕的感覺,一路上我都在害怕。能感覺到同伴們或多或少也有這樣的情緒,焦躁的感覺微微蕩漾在車廂內,只不過都是成年人,基本能夠克制了。特別是小量跳過灤河源頭的小河溝與豬共舞並合影留念的情景格外動人,多少衝淡了我不爽的感覺。據海寧說,那是兩頭母豬,大家也就順勢解釋了為什麼小量跳過河溝追逐小豬們時身輕如燕一躍而過,而回來時躍躍欲試了好幾回,人倒是過來了,可惜一屁股摔在泥水中,帶著灤河水以及內蒙與河北“深深的”鄉土情誼回來了。不知道是誰一語辟之:河這邊沒有動力呀!

在四合永吃過下午飯(算不上中飯也不是晚飯,點兒不對),放下3個准備坐火車回家的同伴,我們的中型BUS開始上路回北京了。四合永似乎是一個裡程碑似的儀式點,反正回程已成定局,過去的必然成為往事,就像是春天來臨,化解的冰水嘩嘩流過泥沙俱下,鳥兒試啼,松鼠也探出小小而毛茸茸的腦袋惺忪地四處張望一眼,疑惑地問著:難道發生過什麼嗎?是的,生活只顧著自己轟隆隆地往前走著,跟不上的人們就只好在歷史的畫卷中充當一個硬板板毫無生氣的泥塑吧。

翠花據說是東北山西天津人,天生的豪爽以至於再次拋下可憐的來福到最後一排與菜花蛇、星星、立新等為伍探討關於炕的話題。這是狂歡的序幕,即便是最後的狂歡。炕的話題往往引發腎上腺素激增,所以當具備某些隱隱約約的暗示性之後,菜花蛇開始糊塗了或許是不願意去明白了,這樣可以起到一種戲劇中必須具備的技術手段,承與托的關系。

我開始哼哼幾首老歌,在關於炕的歡笑的短暫性間隙中被菜花蛇捕住幾個音節,開始了全車的瘋狂合唱派對。任何作品,無論戲劇小說,甚至專題報道,總要設計一個高潮。生活的高潮很難去設計,如果真是造物主有心創作的這次出游的情景劇,那麼高潮此時的出現多少讓我有點意外,更多的則是莫名的興奮。我們唱《無地自容》,唱了《赤裸裸》;我們唱《泉水丁冬》,唱了《在希望的田野上》;我們唱《都是夜歸人》,唱了《跟著感覺走》;我們唱《賣花姑娘》,唱了《何日君再來》;我們唱《打靶歸來》,唱了《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我們唱《智取威虎山》,唱了《紅燈記》選段;甚至我們唱《我愛北京天安門》,唱了《小松樹快長大》。。。。。。從三十年代的大上海到四十年代的抗日烽火,從五十年代的如火如荼到六十年代的瘋狂衝動,從七十年代的迷惘痛苦到八十年代的幸福憧憬,從九十年代的唧唧我我到21世紀的沒有主張,即便是忘記了歌詞,我們也毫不猶豫地用“啦啦啦啦啦”替代,“啦”到想上廁所也在所不惜。令我想起當年報道知青上山下鄉中用得最多的一句話:一路歌聲一路笑,那些音符在最後的四個小時中,飄散在夜風裡隨著車流盤桓、零落在某個沉靜的農家院落、喧囂的加油站、或者宛如輕舞者的白樺林裡。若是哪個有心人一路撿拾過來,串起的快樂足夠品味半生了。

我很難想像,在我們所謂正常生活進程中能有這樣的情景與機緣。或許在每一個人內心對於生存都有一些難以名狀和難以排棄的苦澀滋味吧,雖然苦難與艱澀令我們看起來更穩重和成熟,但是那些枯澀的味道,又有誰是心甘情願地去承受呢?更何況需要積悶在內心釀造一種歷久彌新的情緒,那些漸漸累積的沉澱物,隨著年月的流淌,終有一天會在腐爛中升騰起用沼氣點燃的火焰,焚燒了自我,甚至殃及了他人。

車到北京三元橋下,曲終人散,老祖宗的話向來有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一切煙消雲散,如蒙古冷空氣入侵,呼嘯而過,雲彩收起飛揚的衣角,鳥兒早早躲進橡樹的洞穴,長空一無所有,一切從頭再來,明天,甚至今天就要重新面對煩瑣依舊的生活。

是的,我們沒有足夠的生命長度去得到生存的真義,但是我們可以釋放生命的熱量去濃烈生命那如畫的色彩。

(完,2002年9月23日——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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