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喀則,我只是個路人

作者: fylfeimi

導讀日喀則,我只是個路人1, 有一種生活是飛:飄來,飄去。 如果我注定是一個斂收不住自己的翅膀的人,那麼飄來飄去於我而言就是一種真真切切的踏踏實實的生活。 2, 我坐在馬路牙子上曬著高原的太陽,暖融融的味道慢慢地浸潤了整個體腔。這個時候我的體腔纖塵不染、無比空曠,像是可以盛下整個世界。 整個世界與我無關。 這是日喀則,西藏。 我定定地坐在那兒, ...

日喀則,我只是個路人1,

有一種生活是飛:飄來,飄去。

如果我注定是一個斂收不住自己的翅膀的人,那麼飄來飄去於我而言就是一種真真切切的踏踏實實的生活。

2,

我坐在馬路牙子上曬著高原的太陽,暖融融的味道慢慢地浸潤了整個體腔。這個時候我的體腔纖塵不染、無比空曠,像是可以盛下整個世界。

整個世界與我無關。

這是日喀則,西藏。

我定定地坐在那兒,看一雙雙纖足在大街上閃爍,她們行色匆匆,懷揣著各自的世界,對我視而不見。

在這段生命切片上,整個世界都對我視而不見。

這讓我無比安靜。

陌生的城市,沒有人知道我是誰。人們一如既往地在這裡生老病死,我一如既往地從這裡飄來飄去。

這是他們的城市,他們的生活空間;只是我的一個驛站。

日喀則,我只是個路人。

3,

游蕩在一個陌生城市的膚表,這個感覺真讓我舒服。

沒有人知道你,沒有人在乎你;沒有人因為你笑了才笑,也沒有人因為你悲了才悲。

反過來也是一樣。

小乞丐衝我伸出小手,我也笑呵呵地衝小乞丐伸出我的手。

老喇嘛和藹地對我說“扎西德勒”,我也畢恭畢敬地對他說“扎西德勒”。

小飯館的老板娘在我付賬的時候客氣地道聲“謝謝”,我也在起身走人的時候道聲“謝謝”。

小酒吧的女招待在我喝完最後一杯啤酒的時候道聲“bye-bye”,我也在晃晃悠悠地走出小門的時候道聲“bye-bye”。

......

然後我們一次又一次地擦肩而過。

路人只是從一個驛站掠過,和一個城市相切;不大可能走進一個城市。

不走進,這個城市就不可能會讓你愛恨交加。

我因此身輕如燕。

4,

十年前,一個喜歡出走的女孩子對我說:“人的魅力有時候就在於自己不被城市所征服的那一份自然。”

她一直蘊含著這種自然,在我的面前不經意地晃呀晃,結果我撲通一聲,掉進了第一次愛情。

集合了人類文明頂峰要素的城市,與生俱來就不可避免地附帶著湮滅自然的性質。在這裡,我們漸漸地忘記了什麼是藍天白雲的白晝,繁星滿天的夜空。

在這裡,自然的自然節節敗退,人們的自然漸漸萎縮。

人們似乎必須接受被定型生產才能夠適應整個社會,因此必須隱藏自己的自然、壓迫自己的個性。

我喜歡北京,卻從不肯承認自己是個北京人。

我認為自己僅存的那一點自然彌足珍貴,於是,那個時候我一邊適應城市,一邊莫名其妙地和城市做著頑強的對抗。

走的地方多了,我才知道什麼叫做“被自然感動”——被自然的自然感動、被自己的自然感動。我因此迷戀出走。

十年過去,一個出走變成了生命慣性的女孩子對我說:“我總是輕薄了城市的風情;現在我知道愛遠方的土地和愛我生活的城市是一種愛。所以我去遠方,所以我又歸來。”

這是我遇見過的為數不多的智慧女孩,下載她成為我最好的異性朋友,成為我兩年網絡生活的最成功之處。

我們渴望在文明的頂峰節點上生活,可是我們的祖先畢竟是從自然界裸身奔跑而出的。即使我們進化掉了自己的尾巴,我們的天性中依然保留著對於自然界天然的親近感。

還有我們的那一份屬於自己的自然,才真正是我們自己的東西。

只有自己的東西才可以真正交付。因此,我所向往的愛情,必須彼此交付自然。

我安居。在城市裡兌換生活的憑借,是我的蟄伏期。我珍惜這種生活。

現在,我出走。飄來飄去的時候是我的激情種子向著亮麗的陽光一次性怒放。我熱愛這種生活。

我存在著,在城市也好,在自然也好。

我生長著,不管是安居,還是出走。

都一樣。

5,

我不大願意和一個懵懵懂懂的人打交道,因為這樣的麻木往往會讓我手足無措。而一個有悟性的人,可以輕易地走進我的世界。

我相信,有悟性的人,它的生命軌跡應該是這樣的:越活越美麗。

很多人不相信人是可以越活越美麗的,尤其是它們照鏡子的時候。

在日喀則的閑適讓我有時間想起生命中的很多人。它們有的已經老了,有的依舊年輕;有的已經走過了生命中最美麗的段落,並且美麗已經永劫不歸了;有的還在生長,依舊美麗。

那些故事漸漸變成種子,有的種子有時候會在某個瞬間開花,有的則披上了厚厚的殼,落滿灰塵。

我是在旅行。不管是在日喀則,還是在北京。

6,

傍晚我從賓館房間的窗口看出去,遠山一片金黃。

日喀則民居的屋頂靜靜地鋪陳在夕陽之下,一直延綿到城市的邊緣。偶爾,從某個不知名的小巷子裡面傳出一兩聲自行車鈴響。

抬頭望天,一朵朵鮮紅的雲彩緩緩地飄過去......

我久久地站立在窗前。

那種感覺就像是喝醉了,但是死活也還是不願意放下手中的酒一樣。

明天,我將告別這個驛站。

非一郎 2002,10,02 於日喀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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