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情緒

作者: 可可寵寵

導讀餓殍進藏―― 跨鶴高飛意壯哉,雲霄一羽雪皚皚, 此行莫恨天涯遠,咫尺理塘歸去來。 《達賴情詩六十六首之五十七》六世達賴-倉央嘉措 西藏情結始於哪裡已經沒有印像了,但依然清晰的記得之前的膽怯。01年的青海,走到格爾木止步;03年的雲南,走到德欽止步;04年的四川,走到稻城止步,青藏、滇藏、川藏每次都跟西藏僅一步之遙,咬牙忍住。 05年,川藏線仿佛� ...

餓殍進藏――

跨鶴高飛意壯哉,雲霄一羽雪皚皚,

此行莫恨天涯遠,咫尺理塘歸去來。

《達賴情詩六十六首之五十七》六世達賴-倉央嘉措


西藏情結始於哪裡已經沒有印像了,但依然清晰的記得之前的膽怯。01年的青海,走到格爾木止步;03年的雲南,走到德欽止步;04年的四川,走到稻城止步,青藏、滇藏、川藏每次都跟西藏僅一步之遙,咬牙忍住。

05年,川藏線仿佛糾纏的夢魘般揮之不去,直到杭州飛成都的機票在手,一切才慢慢的真實了起來。杭州-成都-拉薩,從中國地圖上看這條線橫跨過整個中國版圖的東西向,多少陌生又熟悉的地名在這條線上綿延著。川藏南線,我將穿越的是2142KM的318國道,西藏的生命線。

成都—147km—雅安—168km—瀘定—49km—康定—75km—新都橋—74km—雅江—143km—理塘—165km—巴塘—36km—竹笆籠—71km—芒康—158km—左貢—107km—邦達—94km—八宿—90km—然烏—129km—波密—89km— 通麥—127km—林芝—19km—八一—127km—工布江達—206km—墨竹工卡—68km—拉薩


世界高城――


咫尺天際

流連極地凄美清風

大地生生不息

延續每一段

精神經歷

情感在高原的風景中堆積

生命有限

靈魂像風

The remotest place close at hand

Linger on the moaning wind at ends of the earth

Circle of life never ends

Every stage of

Spiritual experience

Emotions accumulate in the scenery of the plateau

Limited life

Infinite soul

這一天的行程開始進入海拔4000的範圍,穿過奔騰咆哮的雅礱江峽谷和茂密的森林後,翻越兩座海拔均在4000米以上的高爾寺山(4500米)、剪子彎山(4658米),進入毛埡大草原。晚上的宿營地是海拔4014米的理塘,被稱為“世界高城”的地方,也是七世和十世達賴喇嘛的轉世之地。

初上高原,頭痛像瘟疫一樣蔓延開來,同伙們倒下一半,另一半也皺緊了眉頭,有了之前在青海和亞丁的經驗,我還在堅持著。

剪子山的黃昏,一抹夕陽如血。遠山漸成黛色,但還沒有出現我所期待的耀眼繁星,天空中的浮雲被殘陽渲染著如同等待串起繁星的絲綢,曼妙的地起伏著。找不到詞語去形容的我,想像著天國的神秘色彩。

帕傑羅的速度慢了下來,司機在不斷的用步話機詢問掉隊的另一輛車子。在川藏線上常年行駛的經歷讓我們這位曾經當過鐵兵的師傅對每個路上需要幫助的人都會伸出援手,更何況是自己的隊友。(“鐵兵”-川藏線上的運輸兵)漫長的等待後掉隊的車子趕了上來,根據師傅們的經驗推斷出現了機械故障。為了安全起見由我們的車子殿後,隨時觀察這輛故障車的情況。在距離理塘大約80公裡的地方,這輛故障車終於崩潰。天已經全黑,沒有車燈和頭燈的輔助,在這個遠離城市燈光的地方基本很難行動。在一輪維修的嘗試失敗後,我們七個人開始在海拔4000米的地方推車。難以想像的艱難,強忍著頭痛和高原缺氧的同伴們,在連小跑一段都會氣喘如牛的地方,開始試圖將一輛帕傑羅推上坡。沒有抱怨,只看到頭燈照在地上的光在閃動,耳畔有同伴越來越粗的喘氣聲,也可以聽見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堅持再堅持,忍耐再忍耐,帕傑羅慢慢的蹭到小坡頂。盡管溜坡啟動的嘗試也最終失敗,但帕傑羅到達坡頂時頭燈照過大家漲紅的臉上洋溢的笑讓我記憶深刻。最後的80公裡路就靠攔截一輛貨車借來鋼索由我們的車子將故障車硬拉到了理塘。

住宿地是一戶藏民的家裡,干淨整潔的小樓,客廳裡掛滿擦的锃亮的銅制鍋和瓢,還有裝著酥油茶的大銅壺、轉經筒和佛像。頂樓還有一個不大的經堂,中間供奉的是強巴佛,藏傳佛教的未來之佛,旁邊放了不少繪滿藏文的經書。

跟主人家搭訕的結果就是被熱情的不斷往杯子裡添酥油茶,一碗接著一碗,幸好我還蠻能接受這個味道,七碗酥油茶下肚高原反應就在我體內徹底潰敗了,我活蹦亂跳地活在這一刻,感覺夜色無比的溫柔,也開始了西藏真正的旅行。

二道班的銀河――

盡管天空依然蔚藍

盡管大地寂靜如風

在穿越了泥濘的黑夜之後

祈求洗盡塵世的鉛華讓

我們以平和的懺悔感謝上蒼

幷以執著的熱情

遙望地平線上的日月星晨

Sky bright

Earth still

After going through the muddy dark

We pray to wash off the adornment of this mortal world

And thank God with our sincere confession

With our persistent passion

Look far into the distance on horizon

過了4700米的海子山,道路開始變的崎嶇而艱難,仿佛從開路以來就沒有修過,沒有過柏油和水泥,除了泥濘和砂土就是一個接一個的大坑。大家開始置疑這真的是國道嗎?(318國道始於上海,至於西藏拉薩友誼橋,全長5476公裡。川藏公路是318國道的一部分,東起四川成都,西至西藏拉薩,全長2149公裡,西藏境內1304公裡,以修築和維護艱難而著稱)越野車駛入巴塘境內,近半米深的泥坑一個接一個的橫在路面上,幾個人在車裡被搖的七葷八素,偶爾還能看見從成都一路過來的幾輛底盤較低的車子被迫阻在路邊,逐漸嘟囔起維護國道的工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在做事情了。坐在前座的師傅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告訴我們他在這條路上開車近10年所看到的養路和築路。

川藏公路由於迂回於高山巨壑和湖澤谷地之間,穿過莽莽原始森林和無數險峻地段。1950年從四川雅安開始破土動工,到1954年12月25日通車拉薩,歷時整整四年。由於沿途復雜的自然因素制約,318線的抗災能力極弱,地質災害頻發。一般每年兩個雨季路上都會塌方無數,六月-八月這段時間更甚,八月底雨季結束時很多路段都會被再次重修。十月底又進入冬季冰凍期,再等來年春天短暫的穩定後,持續其周而復始的雨季崩塌。曾經引發印度洪災的102大滑坡,就在川藏線上然烏-林芝段,在滑坡最為嚴重的年份,102大滑坡引發的道路中斷一年中長達179天。

二道班是我們這一天的目的地,從巴塘穿過由士兵把守的川藏邊界大橋就正式進入西藏境內芒康地區,二道班其實就是西藏境內318國道的修路工人營地,第二道班-傳說中的溫泉道班。

到巴塘縣城是幾點?記不清了,只記得天色漸暗,只記得兩百公裡的路走了整整一天顛了整整一天。到達芒康二道班的時候,夜色已深,車燈閃過窄窄的道路,路邊一堆接著一堆的是准備用來修補道路的砂土。

酒酣耳熱之後,我們搶占了整個露天溫泉。天清月圓,全身放松的漂浮在溫泉中仰面望天,一道銀河混著無數的繁星在頭頂蔓延,從天邊而來落入漆黑的山坳中。天空宛如畫卷般展開,飛馬座、仙女座、仙後座、鯨魚座在秋季的夜空中清晰可見。四周寂靜無聲,拋開一切的思想,放松四肢卸掉身上所有的力氣,身體在溫泉水中失重,目光停止在天際的銀河,大腦空洞的猶如消失在另一個空間。2005年的這個夜晚,我在芒康二道班的溫泉中—一個仰望銀河流過的地方。

米堆冰川腳下――

沿著太陽劃過頭頂的軌跡盡頭

天地一色

燃起金色的斑點

燒著了雲朵

帶著余韻

她從山頭的間隙間升起

撩拔我痛療的神經

拉出每一根

烙著印記的纖維

歲月無聲

日月有痕

Along the track of rising sun

Sky and earth share the same color

Golden sparks

Burning clouds

With lingering charm

She rises from gap between mountains

It calls forth my reminiscences

Draws out a line

Full of memories

Time silently flows away

Leaves tracks of days

從然烏到波密,我們沿著曲折湍流的帕隆藏布江前進,路的近旁一條峽谷突現,順著山坳望去,白色的雪峰在遠處聳入天空。《中國國家地理雜志》曾經出過一期西藏專輯,此時我眼前的米堆冰川就占了其中的一篇。西藏是中國冰川分布最密集的地區,這些依托在雪峰下的冰川,晶瑩且泛著幽藍的光芒,充滿著神秘感不禁令人神往。

米堆冰川得名於其腳下的一個叫做米堆的村子,沿著山谷一路走去,狹窄的土路在谷地中蜿蜒著,雪峰和冰川在我眼前時而隱去,又在下一個彎角處羞澀的出現。兩邊的山坡上因為秋天而著上了斑斕的顏色,從黃到綠直至紅,在高原湛藍的天空映襯下仿佛天神的調色板。遠遠看過去,冰川的下沿冰面上布滿了一道道弧拱狀的冰結構,在陽光中閃爍著,還能依稀看到兩道冰瀑布從山峰的兩側伸展下來。一次又一次的轉彎,突然一個相對寬闊的谷地顯現,幾幢用木頭搭建的木樓木屋點綴在坡地上,遠處是潔白的雪峰,眼前是蔥蘢的草地,還有星星點點的野花盛開,全然一副“香格裡拉”的感覺。怪不得國家地理雜志的編輯要把她形容成“桃花源裡的冰川”,這樣雪山、冰川、田園、村莊的絕妙組合,不是世外桃源又是什麼呢?

八朗學走廊――

沒有忘記

在如歌的歲月裡

一再迸發的激情與夢想

在明暗之間

總有那湧動的潛流

在年輪更替的一剎那

世界依然陌生

生命依然神秘

Never forget

Those beautiful ages

Those passion and dreams

Between dawn and dusk

Looms the potency

At the moment of birth

A new world

A mysterious life

到達拉薩的第一個夜晚,住進了久負盛名的背包客旅館,八朗學的院落是藏式的,有一個帶有壁畫和藏飾品的小門廳、雪白的牆、彩色的窗、走廊和窗台上布滿各色小花,陽光下甚是賞心悅目。四層小樓環繞著一個四方的天井,天井兼做停車場,塞滿了各式越野車,當然也包括我們那輛糊滿泥巴的帕傑羅。房間很簡單,只有些必需品,我住的普通間一張床30元、房間最多三米寬,兩張那種在一般藏民家裡都有的木床,帶一個很厚的墊子,繪著濃重藏式風格顏色的花紋。院子中靠近門廳的地方有一塊BBS,上面貼滿了各種背包客的征友信息,隨便打一個電話,就會有新的旅伴與你同行。這裡是驢子的聯合國,旅客幾乎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年輕背包客。如果你有心,可以在這裡結識到各種各樣有趣甚至怪異的人--最起碼,可以和你同房的那頭驢子聊個痛快。

八朗學的服務員都是藏族,帶著標志性的高原紅和淳樸熱情的笑臉,從你踏入旅館大門開始,無論前台、洗衣房還有客房服務員都會非常熱情地招待你對你微笑。八朗學長長的走廊是最適合發呆和曬太陽的地方,每到午後或夜晚,都會有許多的游客在走廊上聊天,這裡也是能約到朋友共同旅行的地方。

晚上九點坐在二樓走廊的一側,我、同行的北京SW、老周跟兩個藏族服務員聚在一起閑聊。措姆是拉薩本地人,年輕而靦腆,大部分的時間微笑著安靜的坐在角落裡聽我們說話,她告訴我們措姆的藏語意思就是“大海”。另一個叫卓瑪,熱情的日喀則姑娘,這個藏語意為“救度母”的藏族MM,給我們拿來自家的青稞酒,一定要灌在我的水壺裡給我們帶上。(救度母是藏傳佛教中普渡眾生的女菩薩)

正在大家熱鬧談笑的時候,一個台灣小伙兒跑過來問我們誰有緩解高原反應的藥品,他的朋友從下了飛機就一直頭疼惡心到現在,已經難受的不行了。深有體會的我們幾個忙奔回房間,轉瞬就拿來了紅景天、肌苷、葡萄糖,一股腦的塞在他的手中,並教他怎麼用才會更有效。滿臉感激不停道謝的他,跑回去五分鐘後又跑了回來,手裡捧了一堆小袋裝的台灣茶葉,一定要留給我們作為回禮。還一直道歉說出來久了,沒有剩下多少家鄉帶來的東西了。

洗澡回來碰見隔壁的小秋,一通閑聊後成了朋友的她,給我們留下了很深的印像。小秋因為玩兒得太投入,在納木錯丟了帶來的八千多元錢,因此,去阿裡只能“扛大箱”(即坐大卡車),餐風露宿,吃泡面壓縮餅干,睡車箱。當然是吃盡了苦頭,病的時候也是又吐又頭痛,還為此誤了時間,不得不休學一年......去珠峰大本營時為了省錢,從老定日步行,坐老驢車,真是敬佩之至。我們幾個坐著帕傑羅上來,還一路嘮叨嫌路不好走,慚愧啊。。。

瑪吉阿米――

回來了

回到了那神聖的地方

不再移望天空太多的彩虹

雪飆也不再遙遠

搖撼枯竭的靈魂

在縈繞的祈頌中

磕響最後一個長頭

Back

Back to the sacred place

No longer chase after rainbows

Impending storm

Shakes exhausted spirit

Make wishes

In the last kowtow

環繞著大昭寺的八廓街,彌漫著來自藏傳佛教神秘力量的震撼,經過漫長歷史風雨的洗禮,當你走在不斷被虔誠靈魂叩拜過每一寸的石板路面上,便不由自主的跟隨轉經者的腳步,沿著轉經人流的方向前進,仿佛生命輪回的長歌回響,融入了西藏人順自然而行、順時間而行的生活方式和信仰法則中。

瑪吉阿米,坐落在八廓街上的一角,黃色的小樓,外牆上畫著一個半開窗簾向外張望的美麗少女。在整條白色外牆紅色窗欞的八廓街上,她顯得如此特別,如此與眾不同。

黃色在西藏代表神聖的宗教色,非寺廟或高僧大德居所均不能使用。這幢小樓緣何如此?全因為一個響亮的名字-倉央嘉措!這位西藏第六世達賴喇嘛,是一位與眾不同的人,他不僅是西藏歷史上一位傑出的宗教領袖,更主要的還是一位才華橫溢的浪漫主義詩人。倉央嘉措著有情詩六十六首,在西藏像風一樣四處流傳著。八廓街的這幢黃色小樓就是他曾經住過的地方,還相傳在這裡不期而遇了一個月亮般嬌美的女子,寫下了這樣的詩篇。

在那東方高高的山尖,每當升起那明月皎顏,

瑪吉阿米醉人的笑臉,會冉冉浮現在我心田。

在瑪吉阿米屋頂的露台角落裡選一個臨街的位置坐下,把自己的身體擺放成最舒服的姿勢,要一杯咖啡跟一份甜點。讓陽光肆無忌憚的灑在身上,將目光漫無目標的落向八廓街上永遠滾動著的轉經洪流中,一切都松弛愜意到讓人開始有點混混欲睡了。在街的拐角一個身影開始吸引我的注意力,他緩慢的一絲不苟的前進著,旁若無人似的完成著自己人生的一次歷練一個儀式。盡管進藏的路上不止一次的看到從家鄉千裡迢迢磕長頭朝聖的人,他們帶著干糧行李一路走來,艱辛烙印在身上,但是幸福卻非常明顯的寫在臉上。出現在八廓街上的這位藏民,虔誠是刻在目光裡的,雖然風塵滿面但每個動作都沒有怠慢和疏漏的感覺,在周遭喧鬧的環境中心無旁騖的用身體丈量八廓街。當我端起長焦鏡頭對准他的時候,額頭的硬繭像勛章似的標識他這一路的行程。即便相隔甚遠,他口中誦頌的六字真言卻仿佛隱隱的回響在我耳邊“啊嘛呢叭咪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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