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臥鎮遠古城,閑看雲卷雲舒

作者: 山水不系舟

導讀高臥鎮遠古城,閑看雲卷雲舒走進鎮遠古城時已是暮色蒼茫了。在舞陽河橋頭的石牌坊前下了公共汽車,看點點街燈下,興隆古街兩邊的各色酒家生意正隆。長長的古街上行人不是很多,但那被街燈拉長了的游人身影卻點綴著幽深的古道,仿佛是一個遙遠的旅人之夢,一直做到了今天。抬起頭,仔細辨認著古街上那些樓房朦朧的身影,竟然發現它們都是清一色的馬頭牆式建築� ...

高臥鎮遠古城,閑看雲卷雲舒走進鎮遠古城時已是暮色蒼茫了。在舞陽河橋頭的石牌坊前下了公共汽車,看點點街燈下,興隆古街兩邊的各色酒家生意正隆。長長的古街上行人不是很多,但那被街燈拉長了的游人身影卻點綴著幽深的古道,仿佛是一個遙遠的旅人之夢,一直做到了今天。抬起頭,仔細辨認著古街上那些樓房朦朧的身影,竟然發現它們都是清一色的馬頭牆式建築,恍若走進的不是黔東南而是古徽州。再細看門臉和門楣,真的都標著某某酒店、某某客棧、某某商店等不同凡響的大名,讓似我之類的獨行者有了一種如鳥歸巢的溫馨感。找了一家傍河臨水的客棧,住進了四樓一個舒適的房間,把疲憊的軀體扔在軟軟的床上,睜開眼睛看窗外夜空中繁星點點,便知道,在這裡,不但可以長出一口氣來緩解六七天黔東南長途跋涉所帶來的疲倦,而且還可以做一個幽長而美好的夢。在衛生間裡打開淋浴的水龍頭,一股清清的急流衝頭而下,一下子洗掉的不單是渾身的污垢,而且還洗掉了心中的雜念,頓時使長途汽車上被顛簸得混鈍的大腦清醒起來。我就這樣神清氣爽地走上陽台,舉目天地間,遠處的高山,近處的樓房,腳下的河流在朦朧的夜色中構成了一幅寫意水墨畫,我,也便成了畫裡的幾筆墨點。其實,在神奇的大自然裡,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人,不就是那麼寥寥幾筆的墨點嗎?兩岸樓燈映在河水中,水面泛起了一層一層的光波,透著一種神秘感,讓人想起了,這條叫做舞陽河的河水,便是被《水經注》稱作“舞水”(舞字的古字是三點水加個舞字)的古河。想到這裡,頓時覺出了這條河水的厚重——它,曾經承載過多少兵船和商船,承載過多少軍人和商人的夢想。而這一切,都因為現代航空、鐵路和高速公路的開通,讓古人的一切夢想都成了遙遠的故事,留給今人當作茶余飯後的談資。耳朵裡聽著汩汩而流的水聲,就像頭枕著波濤一樣,在不知不覺中,我進入了甜甜的夢鄉。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便起了床,走上陽台,但見一層淡霧籠罩在舞陽河上,對面半山腰上的青龍洞道觀時隱時現,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幻覺。走下樓來,趁著晨光去登北山,去看山上的古城牆,也許是對這座古城最好的懷念。順著一條曲曲折折的台階向上爬去,不時在樹叢的間隙中回頭向下看,淡霧遮掩下的城街和河流,就成了一幅渴筆淡墨的風景畫了。抬頭平視,可見霧海茫茫中,南北兩峰聳峙,舞陽河,就在兩峰之間滾滾東去,不免贊嘆起來,果真是一處天造地設的險要去處!記得清代名臣林則徐,曾三次路經鎮遠,他在《鎮遠道中》一詩裡發出了“兩山夾溪溪水惡,一徑秋煙鑿山腳,行人在山影在溪,此身未墜膽已落”的驚嘆。無怪明初時,朱元璋派大將傅友德、藍玉等平定雲南路過此處,不禁怦然心動,於是,在攻下了雲南之後,奏請朱元璋,在鎮遠建立城廓,派兵屯田駐守。接著,又在鎮遠分別設立了平溪、青溪、偏橋三個衛所,與鎮遠形成犄角之勢。隨後,又在鎮遠城的周圍設立了多達120多個可相互呼應的軍事屯堡,並派了五六千兵丁在這些屯堡裡駐守。從此,鎮遠成了西南大驛道上一個舉足輕重的軍事重鎮,陸路控制著雲南,水路控制著沅江。從此,鎮遠就有了“滇頭楚尾”、“黔湘鎖鑰”、“黔楚咽喉”的稱謂。

待到天下太平,烽煙散盡之後,江南一帶的商人們則船載馬駝著布匹、糧食、食鹽、瓷器、雜貨等商品通過這一咽喉向黔滇販運,又把黔滇等當地土特產經舞陽河船載而下入洞庭、進長江。鎮遠,就成了這條商路上的繁榮集鎮。

昔日的軍人及軍人們的後代全都在這裡落地生根,娶妻生子,變成了當地居民;而一些行旅商人,也紛紛在這裡建宅築屋,蓋起商鋪客棧。這樣一來,鎮遠,這個原本不出名的苗疆小村落,漸漸地變成五方雜居的重鎮。所以,不難理解,鎮遠的古建築為什麼帶有江南特色而缺少了苗民吊腳樓的風格。

半個小時,我終於登上了山頂,啊!四下裡望去,白茫茫的雲海中,只露出一座座山頭,那山頭,就像是大海中的島嶼一樣。那隨風而動的雲,時而左右流淌,時而上下翻騰,讓我有一種置身大海中心一樣的感覺。猙獰的山石上,是一條不太高的殘破城牆,蜿蜒於山嶺脊背,伴著雲,伴著霧,默默地度著無盡的時光,從春到夏,從秋到冬。想像中古代守城的士兵,在這裡遙望著家鄉,那會是一種什麼心情?他們曾在這裡露宿、在這裡生火做飯、在這裡點燃烽火,如今,所有的痕跡都湮沒在了歷史長河中,除了沉澱下來的這些石牆,其他東西都蕩然無存了。也許,只有像我之類的好古者或那些古文物專家們,還會來到這裡,發出一絲懷古的幽情能想起他們來。

盤桓在山脊古城,感嘆著冷兵器時代的文明碎片,隨著時光的延伸,還將破碎下去。只是這種文明所積澱下來的民族之魂,可以與山河同在,並時時徘徊在天地間,徘徊在我們的心裡。

下山的時候濃霧漸漸散去,向對面看去,青龍洞的古建築群歷歷在目。這是一處佛、道、釋共處的所在,究其原因,它應該是五方雜處,為了滿足不同人的信仰而出現的古剎。不過,看那浩大的工程和精雕細刻的工藝,不能不贊嘆,人的精神追求,和對美好來世的渴望,都凝結在那一塊塊沒有生命的磚瓦木石上,不免對人的心理脆弱生出幾許悲哀。

回到城裡,隨意吃了一碗苗家米粉,然後就在城中轉了起來,不意中竟然發現,深藏在居民區裡,還有一段四五公裡長的古城牆,並完好地保存了兩座古城門。只是它們在高大的現代樓群中顯得那樣渺小,讓人懷疑起它的防御功能是不是可靠。如果再細心的話,你還會在紛雜的民居和單位的門牆上發現一些小牌匾,竟然標著它曾是古代的某省商家會館或某氏的古民居。有專門機構經過考古調查顯示,在鎮遠,至今仍保存有古建築、古城垣、古墓葬、古關隘、古驛道、古橋梁、古碼頭、占巷道、古泉井、古民居多達200多處,無怪乎早在1986年,鎮遠就被定為國家首批歷史文化名城了。

登上城中這段古城牆,城頂上北側是女兒牆,中間是步道。沿著步道,我由東向西慢慢地走去,南側是現代化的樓群,北側是由西向東流淌的舞陽河。聽著一聲聲汽車的鳴笛,喚醒了我不盡的思古之幽情。中國歷史上,有多少帝王都夢想著把他們的統治伸向遠方,由此派生出一個個以“遠”為標簽的地名,鎮遠、綏遠、安遠、定遠、撫遠、清遠、懷遠、威遠、靖遠、招遠、寧遠,統治者都希望他們的鞭子伸得更長,指的更遠,恨不能把他們統治的版圖擴大到天邊,讓天下百姓都成為他的臣民。可是認真算起來,真正能使遠方之民臣服下來,並永遠安寧生活下去,光靠武力征服的“鎮”是遠遠不夠的。記得季羨林老先生在世時對溫家寶總理說過的一句話“治亂世易,治順世難”,這見解,恐怕只有深諳中國歷史的人才能說得出來。

參觀完城中心的古城博物館就是中午時分了,天氣也熱了起來。在一個酒家灌了一瓶冰啤,回到客棧高高地臥在床上就有些昏昏然了,頭腦中出現的依然是雲卷雲舒的畫面。只是突然間,那雲卷翻騰的都是血雨腥風的刀槍劍戟,雲舒伸展的都是官民工商的權錢交易。也許這芸芸眾生的大千世界,就應該是在這一卷一舒的交替中一直繼續下去吧。

又一次走上陽台去看舞陽河,正午陽光下的河水泛著耀眼的金波,一個浪花推著一個浪花地向東流去,於是,李白的一句詩在耳邊響了起來——古來萬事東流水。



(鎮遠城中的興隆古街,有多少旅人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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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在鬧市區中的古城北門樓)



(鎮遠古城的早晨,雲卷雲舒處)



(魁星閣,遙遠的故事)



(青龍洞古建築群,佛釋道一體,鎮遠古城人的信仰大矣)


精選遊記: 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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