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尼短信行—第二部分—加都

作者: 靖嵐

導讀由於尼泊爾與中國時差2小時15分,所以今天的睡眠時間顯得格外長。早上覺得該起床時,睜 眼看表發現剛六點多,想想北京時間已近九點,勤勞勇敢的中國人都已經要上班了,不免很小人地 感到心中受用,翻身又睡。 八點半左右,電話鈴響,迷迷糊糊拿起電話就對著聽筒“喂”了一聲,電話那頭卻響起了一 連串印度語音的英語,待我再聚氣凝神聽時,已過萬重山,只好� ...

由於尼泊爾與中國時差2小時15分,所以今天的睡眠時間顯得格外長。早上覺得該起床時,睜 眼看表發現剛六點多,想想北京時間已近九點,勤勞勇敢的中國人都已經要上班了,不免很小人地

感到心中受用,翻身又睡。

八點半左右,電話鈴響,迷迷糊糊拿起電話就對著聽筒“喂”了一聲,電話那頭卻響起了一

連串印度語音的英語,待我再聚氣凝神聽時,已過萬重山,只好說了幾句客套話,哄騙著對方掛了

電話。好在明白這時間應該是飯店催吃早飯的,於是一番洗漱上了昨晚吃飯的露台。

老板想得非常周到,不但安排了早飯,還找來了專管旅游的負責人,為我們講了尼泊爾的旅

游概況。按計劃,我們在加都呆一天就去奇灣國家森林公園,那地方只能組團進入,我們就樂得大

方地在旅館訂了去奇灣的團,順便又加了一個漂流項目,因為比國內同檔次便宜不少。

早餐完畢,一切安排停當,我們開始了尼泊爾的第一天游覽。按地圖指引,我們向皇家廣場

進發,一路看了無數神廟,又開始一梭子一梭子地拍照,走了四五十分鐘,皇家廣場赫然出現。在

廣場入口,我們跟賣票的保安說明將在十幾天內回加都,希望票可以多日多次進入。他們說沒問

題,但需要到廣場辦公室去辦一下手續。

這是國外許多游覽地的好處,國內除了藏區好像還沒有哪裡實行這樣的門票政策,其實這樣

可以使游客在旅游地延長游覽時間,對賓館、餐飲業有莫大的好處,國內的景點就知道修索道收

錢,殊不知這大大縮短了旅客在景點附近停留的時間,實際上得不償失。

來到廣場辦公室,裡面的官員一看護照是中國的,就一臉不屑,開始反復盤問我們,好在這

樣的英語會話我們還能應付。在我們自如的應對下,他的態度逐漸和藹起來,說本以為中國人是不

會說英語的,很驚訝我們能說流利的英語。我們告訴他,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會說英語,我們的英語

在中國屬於水平非常差的,現在中國大城市的許多出租司機都會說英語。他更加驚訝,說平時常在

報紙上看到中國沒有人權,沒有自由,衛生條件也很差。我們真沒想到這種滿地流贓水的地方還嫌

中國髒,一時間真有些無話可說的感覺,只問,你看見我們還這麼想?他笑著連連搖頭,談話氣氛

友好了許多。

他又問了我們幾個關於長城的問題,先問:長城是否就是堵牆?這個問題要全面回答有些難

度,於是答:有的地方就是堵牆,有的地方有城樓。那邊迷惑的又問:就知道它很長,到底有多

長?這個是我們強項,“6000公裡”,對面那個可憐的尼泊爾人就此“死機”,嘴裡唏噓了一

陣,想來在他們國內是找不到可比較的長度單位了。

趁著他死機重啟動的間歇,我們出了辦公室,深切感覺我們需要在國外宣傳自己,讓老外了

解中國的變化。

閑事辦完,終於可以開始逛廣場了。在眾多印度教風格的建築中我清晰地有文化休克的感

覺,在西藏時如魚得水的感覺沒有了。這裡景物旁英文解說不多,建築物的風格方位又都與中國習

慣大相徑庭,我這個自認為方向感很強的人甚至花了半個多小時才找著北。

我一路走一路適應,漸漸感覺好起來。加都不愧是滿天神佛的城市,僅廣場附近就有48座寺

廟,印度教的廟大多有幾層屋頂,建築風格鮮明。最怪異的是那些印度教的苦行僧,打扮得奇形怪

狀,不成人形。

印度教的寺廟沒有供僧人居住的地方,那些苦行僧平日就在旅游點靠賣藝賺些生活費,晚上

則在形如狗窩的街頭神龕下睡覺——又是一群執著的獻身者。我們與一位苦行僧合了影,並按規矩

付了他5盧比。

在皇宮外的廣場是閑逛了一陣,又到了午飯時間。於是就在皇家廣場旁一條繁華的街道上解

決了午飯,然後直奔皇宮。

在看慣了故宮、天安門的中國人眼裡看來,這皇宮雖精美但還是有點簡陋,倒是門口的衛兵

很帥,成了女孩子爭相合影的對像。皇宮內的塔樓在加都算是鶴立雞群了,國王就從這裡俯視子

民,望出去倒還頗有幾分氣勢。

出了皇宮又進了庫馬裡神廟。庫馬裡是印度教傳說中的童女神,與其他神不同的是,童女神

是個真人,當地人認為見到了童女神就跟見到真神一樣,所以非常崇拜庫馬裡,這讓我們這些印度

教盲覺得在某些方面有點類似藏傳佛教裡的活佛。

神廟裡一個尼泊爾大學生告訴我們,童女神一般從三、四歲的女孩子裡選出來的,當第一次

月經時就退位,另選一個接替。退位後,她們會領到一大筆錢,可以過一輩子富足的日子。但由於

沒人願意娶她們,所以往往都晚景凄涼。

我們在庫馬裡神廟虔誠地等了一個多小時,庫馬裡應該出現的窗口只有幾只鴿子在悠閑地踱

步。幾個當地人輪流來與我們搭訕,談話的中心思想都是捐些錢就能見到庫馬裡。最後我們放了些

錢在捐款箱裡,果然,庫馬裡立即出現在窗口,不過是個化了妝的小姑娘,只探了探頭,不過幾秒

鐘。按印度教的規矩,是不許拍照的。整個過程讓我們失望,反而把一個原本想像得挺崇高的宗教

儀式世俗化了。

回旅館的路上,我們隨意地穿街走巷,希望能融入加都的市井生活中。但雖然處處感覺新

鮮,卻對那嘈雜與擁擠有些不太適應,也許我在寧靜恬淡的西藏呆的時間太久,對於回到人間還沒

有做好足夠的心理准備。但同行的妹妹們卻是興奮異常,在路兩邊的店家間來回穿梭,扔下三個大

老爺們傻乎乎地在擁擠的街道上喝可樂。每次從店裡出來一位身披尼泊爾傳統服飾的女士,我們都

是心裡一激靈,生怕是哪位格格一衝動,裹成這樣出來了。

走著走著一轉彎,忽然現出一個金頂白塔的藏廟,我們還帶著對藏廟的美好記憶,遂魚貫而

入。只見香煙繚繞的端莊寶剎坐落在喧鬧的民宅之間,追逐打鬧的孩子和繞寺轉經的信徒相映成

趣,還有優雅穿梭的鴿子仿佛在神聖與世俗之間建立著聯系。我向寺裡供奉的菩薩望了望,外表受

印度教的影響很大,好像是尊白杜母。藏式的建築之中也充滿了濃郁的尼泊爾風格,過渡得從容瀟

灑,不著痕跡。

走走停停間,我們回到了thamel。進了thamel,路兩旁就全是針對旅游者的商品了,琳琅滿

目,妹妹們延續著高漲的逛店熱情,而我也找到了目標,一頭扎進了書店和音像店。

感覺尼泊爾其它都便宜,唯有文化類的商品價格不菲,尤其是CD的價格,高得讓我無法理

解。想想剛到尼泊爾,先節約著用吧,而且不能太衝動,還要貨比三家。又翻了翻地圖,種類齊

全,印刷考究,但沒有看到我滿意的。嵐在一旁翻一大堆舊版的LP,雖比國內的便宜不少,但還是

很貴。待我倆出來,同伴們都已不見了蹤影,這樣也好,我們可以放慢腳步盡情逛了。

嵐說要看看地毯的價格,於是進了一家地毯店。老板是個中年人,在我們還沒說要看什麼地

毯時,已手腳麻利地鋪了六七條在地上,動作之快令我倆咋舌。我被這架勢嚇著了,對嵐說,不知

多少錢呢。誰知那老板用生硬的發音說了句中文:“保證便宜。”被人知根知底,這下我倆不敢多

說話了。

嵐看到第二個地毯時嘀咕了句,“顏色有點淺”,那老板立馬施展身法,瞬間又是十幾條顏

色惡艷麗的地毯堆在了我們面前,這場面讓我感覺好像不買是出不去了。我跟嵐說,儂勿要再隨便

講閑話了。我用的是上海話,嵐點點頭。雖然我倆都不是上海人,但這時只有用上海話對話以保密

了,我們之間的上海話是絕對保密的,估計連上海人也聽不懂。

嵐也用上海話問我怎麼辦。我們只是想問問價錢的,我可不想剛來一天就去兌換盧比。我

說,最後一招是侃價,你平常不是很會“砍”嗎,“砍”到他轟我們走。我對嵐的侃價技術是很信

任的,平常在上海經常看她不動聲色地在商店“血拼”,每每大勝還朝。

於是嵐穩穩心神,“轟”地扔了個價格過去“200,total!”,只見那老板蒙了。

拉著嵐出來時老天爺都開始為那老板哭泣了,淅淅瀝瀝的雨中我對嵐一字一頓地說:“以、

後、買、東、西、時、別、說、我、們、是、中國人!”“那就說是日本人。”“打死我也不做日

本人,我寧願說自己是台灣來的。”“喂,我們這是害人,那你不是禍害了台灣同胞?”“那好,

就說是日本人。”

兩個“禍害”借著躲雨為名又進了一家地毯店,還是有點不死心。這回老板是個禿頂的老

頭,見到他的身手就知道前面那個絕對不是熟練工,沒到兩分鐘,店裡的場面搞得比前面那個還

大。我看著嵐,無語,找了個凳子坐下了。

嵐運了運氣,開始跟老頭痛說家史。說我們是學生,從西藏一路旅游過來,說已經出來很多

天了,說還要在這裡呆很多天,說呆完後還要再回西藏呆很多天,說西藏的物價是這裡的許多倍,

說長這麼大了決不能再靠父母給錢了,所以因此總而言之我們是窮人你就便宜點。

我在旁邊慶幸自己有遠見,先坐下了,這時老頭才意識到問題的復雜性,也拉了個凳子坐下

了。嵐則老實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了地毯上。我在旁邊琢磨,嵐一定看過《論持久戰》,戰略防御

已經過去,下面該是對峙階段了。

老頭開始和嵐你來我往地要價換錢過程,我則開始一一鑒賞地毯上的圖案,決定要買那種帶

“曼荼羅”的。待我鑒賞完畢,嵐顯然已進入戰略反攻階段,老頭抱著大面積反光的腦袋痛苦地作

思索狀,嵐則在一旁漫不經心地翻著鋪了一地的地毯,高下已分。於是我配合老頭的動作也作出一

臉痛苦狀,向他表明作為一個窮人喜歡上他的地毯卻又買不起的復雜心情。

老頭最後說的一段話讓我明白了戰爭的殘酷性,他說:“按理說你們兩個外國人這麼喜歡我

的地毯,我非常高興,只要你們的價格我能接受我就會賣的,但是……”,他說到這裡幾乎帶著哭

腔了,“但是你們給的價格實在不能賣啊,我們都是窮人,窮人是可以互相理解的……”

聽到這我幾乎也快哭了,我跟嵐用上海話說,儂勿要再逼伊了,阿拉還是走吧。

臨走時,我們提出要幫老頭收拾鋪得到處都是的地毯,他無力地揮揮手,送走了兩個“禍

害”。

老天爺這回顯然是被感動得更厲害了,雨下得幾乎看不見路,我們急忙找了家餐館躲雨,順

便吃飯。這是家環境很不錯的餐館,進去才發現店堂還是很大的,坐位有些像韓式的,可盤腿坐。

桌上的蠟燭發出幽暗的光,室內布置顯出幾分品位。菜單遞上,有些頭暈,搜索了一下昨天晚上的

記憶,又看了看手機上存的驢壇上下載的攻略,簡單點了幾個。

不一會兒菜就上來了,各種希奇古怪的吃的洋洋灑灑擺一大桌,味道都還不錯。唯有牛排枉

我一副好牙口竟然咬不動,這時才想起印度教國家崇拜黃牛,吃的多是水牛肉,發誓從此在尼泊爾

再不點牛肉。

吃完又等了許久雨也不停,就把伙計叫來問路——天都全黑了,我又找不著北了。那伙計英

語不是很好,表達了半天,自己也糊塗了,叫我們稍等,跑去問別人。過了會兒回來,告訴我們出

門左拐,還有一點方向感的我覺得不對,問了幾句,他又糊塗了,二次叫了暫停。沒一會兒那廝又

轉回來告訴我出門右拐,我回問了句,你肯定嗎?他搖頭,這下我樂了,“I see”。

他走了,嵐問,你真的see了?我點頭,“我至少see了一點,就是他不see。”

於是出門瞎溜達,雨盡管大,卻再也不敢進店,反正滿街的燈紅酒綠,盡可以霧裡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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