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的映秀

作者: 阿裡豬豬

導讀天空中雖然有烏雲,但我們不能就說天就是黑的。——阿裡豬豬 2008年5月12日,我在攜程游記版裡發了《一花一祝福》,代表當時攜程社區的全體版主呼吁看 到文章的網友在自己的MSN簽名前加上括號F,那會在你簽名前出現一朵小花,小花不能做些什麼,只代表你的關心,只代表你的支持,只代表那些受災的人並不孤單,從那天開始,我MSN名字前的那朵小黃花就一直沒有摘下。 ...

天空中雖然有烏雲,但我們不能就說天就是黑的。——阿裡豬豬

2008年5月12日,我在攜程游記版裡發了《一花一祝福》,代表當時攜程社區的全體版主呼吁看 到文章的網友在自己的MSN簽名前加上括號F,那會在你簽名前出現一朵小花,小花不能做些什麼,只代表你的關心,只代表你的支持,只代表那些受災的人並不孤單,從那天開始,我MSN名字前的那朵小黃花就一直沒有摘下。

2008年5月26日,我在攜程廣州俱樂部內發了《我的一點看法,關於最近對地震報道的討論》,文章的最後,我是這樣寫的:要把我們的努力和關注長期下去,需要的不是激情,而且耐心、恆心和足夠的冷靜,或者,這樣,才是我們對逝者最大尊重,對生者最大的支持

兩年過去了,鬧運會已經成為過去,SB會正如火如荼;玉樹又震了,結古寺最後還是沒有等到我來為汶川為北川點一盞酥油燈。各大媒體該歌舞升平地照樣歌舞升平,各位“精英”們該罵街地繼續罵街,某些論壇裡,五毛黨和五分黨依然掐得死去活來,他們太把自己當成一回事,剛看到和菜頭寫的一段話,很好,似乎可以引用一下:網絡上絕大部分的聲音抵達不到普通民眾的耳邊,迄今為止,基本的格局依然是很少的一部分人網上鬧騰,絕大部分的人在網外過著自己的日子。即便是上網 的那一部分人裡,絕大部分的人也根本不會注意到那一小部分人在說什麼,因為他們在忙著聊天、偷菜、玩游戲、聽音樂、看視頻。沒有多少人會整天在論壇、博 客、上逛,網絡這點事看似熱鬧,真正能夠觸動普通人的,真正能夠讓普通人感知的,並非言論,或者達人。因為這些人和話語和他們的生活沒有絲毫關系,那就等於是 根本不存在。網絡世界裡,唯有改變民眾生活的那些東西,才會獲得承認和重視。

我們總是很善忘,或者面對那些慘痛的圖像和那些讓人流淚的回憶我們寧願選擇淡忘,可我們的閻王殿引導的媒體一再地挑戰我們智商的下限,讓我不得不去看些非正面非主流的帶著明顯立場的負面報道,包括香港媒體最近對重建進度和災民的安置分配,甚至從些被封殺的黃色網站上找到我並不欣賞的AMM搞的紀錄片。

我相信這些是真實的,但我也相信這是片面的,對於我來說,沒有比自己站在那片土地上看到的更來得真實。或者也可以說,我只能很膚淺地浮光掠影,我看到的也是一個片面,但我能給你們看到的,就是我看到的全部。

我必須去趟那裡,不是旅行,是一個心願,也是一個承諾。2009年9月9日晚成都一夜滾雷做證,我從沒有如此認真承諾過。感謝瀟淳,是你讓我兌現了這個承諾,也是你讓我看到了烏雲外面的藍天。

從成都到映秀只要一個小時多一點,過了都江堰後,依稀還能從高速的兩邊看到安置的板房區,司機告訴我,那些應該都是等候安置的臨時住宿區。過了紫坪壩,一些標語開始在路邊出沒,“感謝八方支援,祝福偉大祖國”“任何困難都難不到英雄的中國人民”,以前從媒體上看這些詞句都覺得很礙眼,但到自己來臨現場,看著標語牌和在牌下面在施工的新高速公路,心裡還是湧起一陣激動,兩年前的圖像似乎再次浮現眼前。

從國道穿過還沒有完全完工的隧道,映秀躍現眼前,那是完全是一個大工地了,建築車輛穿梭著,道路,河堤和許多的建築工程在同時施工著,司機邊小心地開著車,邊和我解釋,映秀鎮是在原址上重建,地震後生還的人們現在暫時遷出在板房區裡臨住。司機直接把我拉到他們工作組的辦公室,那是在快完工的映秀中心醫院大樓後面空地上搭的一組板房。

我終於又見到了瀟淳。瀟淳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當年無敵培訓班的同學,她最近很紅,各大媒體在3月份曾爭相報道這個85後的三八紅旗手,幾乎想把所有贊譽都加到她的身上,但在我的印像裡,她還是當年和我們一起玩“殺人”的那個低調害羞的小女孩,偶露崢嶸,但從不張狂。我一直在想,如果她不是選擇,或者被選擇走上援建的路,她會不會像那些當年也一同快樂過的小朋友一樣慢慢在我身邊淡淡消失。我敬重那些能夠堅持自己的人,特別是些有想法,有作為的人。自從安豬和他的團隊完成了他們50家帳篷圖書館後撤出後,瀟淳已經成為我唯一能還在那片土地的朋友,正如當年在拉薩的宋哥一樣,他們已經成為我心裡的一座橋,橋的這頭是我,橋的那天是我思念著的土地。於是,我在折騰玩鬧的間隙,也和瀟淳通過網絡聊聊天,也曾偷偷摸摸地登錄她的QQ空間看些她記錄的援建故事,她的文字不算精致,但就是那些樸實的話不時觸動我的心。讓我看到一個帶著大愛很努力去做好每件事情的援建工作者。我不相信這樣的人會在重建中去做些負面的事情。同時,我相信如瀟淳一樣的人同樣有很多,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在重建開始不到一年的時候看到這樣一個重新雄起的新映秀。是的,我是在工作組院子裡看到張貼著的新映秀的規劃圖,新建築的效果圖看到了一個全新的映秀,而我來,除了懷念,也是想親眼見證一下這個新映秀的崛起。

瀟淳也在忙,他們整個工作組都在不停地忙碌著,她帶我去見她們的領導,領導很隨和,也很是熱情,拉著我說,走,非官方私下來的家裡人不多,我們去食堂邊吃邊聊。以下是一些從聊天得到的信息,數據未必完全准確,但我相信是真實的。或者是真實的一面。

映秀是震源,也是震中,他們估計,在震前大約有一萬到一萬一千人左右在生活,到震後決定居民整體臨遷原址重建的時候統計需要安置人數已經不足4000人,在地震中遇難的人幾乎達到全鎮的三分之二,從遇難的數字可以想像得到震後的慘況,大家估計都記憶猶新,我就不再重復那些讓人忍不住掉淚的故事了。由於映秀的地位特殊,也是為了做好一個援建的標杆,重建規劃做得很細,於是它的重建工程開始時間稍稍落後於其他受災地區。他們負責重建的隊伍是去年6月份進場的,要配合當地政府展開全面的重建,並且承諾在今年9月底月完成全面工程,此次重建,東莞方面投入資金9個億,廣東省投入1個多億,由東莞市政府派出市城建工程管理局負責監督建造道路,堤壩,幾個重要的公共設施,幾個遺址記念公園和三個安居房片區,由東莞方面提供資金當地政府建造一批安置樓房。安居房和安置房加起來大約能提供2000套住房。我問,安居房和安置房都是免費入住嗎?領導告訴我,現在已經定下來的安置房是按照7百多塊一平方的價格提供給回遷居民,居民並且享受一定金額的免息貸款。安居房的面積稍大,估計價格會略高,提供給承擔能力相對高一點的人群,但具體分配方案還待當地政府決定,領導說,我們建議不要超過1300了,雖然在建造的時候由於這一片地區都在重建,建材價格飛漲,我們自己監控的安居房光建造成本都已經超過3500了。我聽了,算了算,2000套似乎已經足夠了,領導嘆了口氣,說,理論上是夠了,但你想想,震後有多少家庭已經破裂了呢,他們怎麼重新組合呀,這也是個難題呀,不過換句話說,這次重建,一下子10多億的基建投入,在事實上將整個映秀鎮的城市建設和發展往前推進了30年,死者已矣,我們能夠對生者做的這些,也算是在某種程度上告慰西去的魂靈了。

從那個標志性的映秀板房食堂走出,我在那一片板房裡看到整個映秀政府的各個部門,大家也在忙碌著,沒有看到悍馬什麼的。東莞工作組的工作車都是從東莞開過去的,東莞負責的項目也是在東莞招標的。瀟淳終於抽出點時間陪我,她說:我帶你去周圍看看吧。

牛圈溝,震源,瀟淳指著前面一片緩坡告訴我,這在震前是一個峽谷,下面是條不超過五米寬的小溪,現在,這下面七十米埋了兩條村莊~~~~我咬了咬嘴唇,假裝看著在震源地旁邊的小攤,看小攤的小妹告訴我,她就是這條村裡幸存的人,然後幾乎含著淚地和我說5.12當天她看到和經歷的事情。我聽不得這些,我不想他們永遠活在那一天,雖然,那一天他們永遠也不會忘記,我只是說,我能幫你點什麼?女孩搖了搖頭,我在這裡賣點照片和當時在地底噴出的石頭,就是想自己多幫點自己,你們已經幫我們太多了,我認得這位姐姐,她是援建工作組的吧,我們都知道他們很累很辛苦,連春節都沒有回去,一直都在這裡忙碌,我們很快就有新房子住了,我們真的感謝你們。我更不聽得這個,我眼眶很不合事宜地濕潤了。我輕輕拍著小女孩肩膀,喃喃地說,你們要堅強,你們會好起來的,來來,我們一起拍張照片。我給了她一百塊拿了一套照片,說,你別找了,是我的心意,真的,希望你們盡快好起來。

5.12特大地震公墓,說是公墓,不如說合葬崗更合適一點,瀟淳和我說,我們面前的這片山地,就是當年一層土一層石灰埋葬接近6000名遇難者的地方,現在已經快過兩年了,公墓裡稀稀落落立了些石碑,我輕輕地在碑前走過,看著那些名字,那些刻在碑上年輕的生命,還有那位英雄的老師,山下就是新建起來的映秀了,你們看到了嗎?在公墓的對面,是座正在興建的紀念館,我不知道到時紀念館裡能陳列些什麼,但就這些,已經足夠讓我在小山邊臨時紀念碑前深深一鞠躬了。

漩口中學,去年5.12一周年胡總祭奠的地方,那幾座東歪西倒的樓房和周圍的廢墟現在已經被低矮的鐵絲網圍了起來,准備要做成一個遺址紀念公園了。正如瀟淳所說,這必須成為一個政治高地了,一年來,來此祭奠的人絡繹不絕,可以想像,重建後的映秀這裡會成為遺址旅游的必到之處,也可以為重建後的映秀的旅游經濟帶來可觀的收入。瀟淳告訴我,設計公園的設計者有過一個概念,在這個遺址公園旁邊准備一個土堆,每一個來祭奠的人在祭奠後親手捧一抷黃土灑到遺址裡,久而久之,用大家的力就能把整個遺址掩蓋了起來,到那時,我們心裡的傷口,估計也可以愈合了。

修房子易,掩蓋遺址也不難,但5.12,永遠是心中永遠的痛,天佑中華,別再折騰了。

這就是我見到的映秀。

阿裡豬豬

20100512



(差不多完工的安置房)



(這一片是羌式的安居房)



(震源地牛圈溝)



(漩口中學遺址)



(在512兩周年之日請為遇難的同胞默哀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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