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行西域(之十二)

作者: 牧馬天河

導讀峽谷遭襲(2002/9/2) 早晨,草場的空氣清新,兩匹馬,吃了一夜的草,不知吃到哪頭去了。尤素福拎著籠頭到草原深處找馬去了。 女主人在牛欄旁擠奶,女人纖細的手指一下一下靈巧的捋著奶牛的乳頭,奶牛一動不動,白色的牛乳一股一股噴向奶桶,桶裡的牛奶雪白雪白。忍不住,向女主人討了碗鮮奶,一口下去,香甜無比,沁香肺腑。(此生難忘啊。) 尤素福牽馬回來了 ...

峽谷遭襲(2002/9/2)

早晨,草場的空氣清新,兩匹馬,吃了一夜的草,不知吃到哪頭去了。尤素福拎著籠頭到草原深處找馬去了。

女主人在牛欄旁擠奶,女人纖細的手指一下一下靈巧的捋著奶牛的乳頭,奶牛一動不動,白色的牛乳一股一股噴向奶桶,桶裡的牛奶雪白雪白。忍不住,向女主人討了碗鮮奶,一口下去,香甜無比,沁香肺腑。(此生難忘啊。)

尤素福牽馬回來了,我們沿著大峽谷向北行進。尤素福用馬鞭指著遠方的大山說,翻過這座山,有一個叫賈登裕的地方,在那裡,布爾津河分成兩支,一支往禾木,叫禾木河,一支往喀納斯,叫喀納斯河;我們要沿喀納斯河,逆流而上,直抵喀納斯湖。

大峽谷裡,一路的上坡,馬兒努力地走著,頭兒一點一點的; 兩旁是雄偉的阿爾泰山山脈,山上聳立著高高的松林,頭上是大朵大朵的白雲,兩旁是森林,牛羊,馬匹,裊裊炊煙的白色氈房……

尤素福在前面優雅地走著,他把屁股挪開,大腿壓在馬鞍上,斜著身子在馬上搖晃,左腳有節奏的敲擊著馬的肚子,右手吊著長長的韁繩,輕輕敲著馬背,嘴裡哼著不知名的哈薩克小曲。

我也放聲唱起來,但很快發現,全部不對味,所有的漢族歌曲都與這裡的山林牧場的氣氛不搭配,什麼民歌、流行歌,換來換去都不行。只好閉上嘴巴,過了一會兒才發現,還是馬蹄聲和風聲最好聽,和這裡的環境最相配。

前面出現了蒙古包,尤素福拍馬向前,解決午飯去了。

山谷裡一排圍欄,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便策馬去拍照,剛拍了兩張,圍欄邊一條大黃狗猛然躍起,向我撲來。我措手不及,左手抱著攝像機,拽著韁繩,右手拿著照相機,執著馬鞭,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說時遲,那時快,黃狗猛撲過來,我握緊馬鞭使勁向狗頭抽去。狗兒一個躲閃,天!這一鞭竟抽在馬屁股上!馬兒立即觸電似的,火箭般地衝了出去!

我猝不提防,兩腿緊夾,猛然隨馬兒竄了出去(上帝啊,沒有掉下來!)。

黃狗沒有停步,一面用憤怒的目光盯著我,一面緊隨著馬兒快跑,很快追了上來,黃狗越跑越快,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它惱怒表情,它的尾巴在身後打著花,張著嘴大聲的咆叫,雪白鋒利的大牙又讓我魂飛膽散!

我揮舞馬鞭,一鞭接一鞭地向右下方抽去,也不知是抽向狗頭還是馬屁股,只知道狗兒在拼命的左躲右閃,馬兒在發瘋般的奔跑,頭兒一上一下的起伏,腳下的草皮飛速地向後抽動,憤怒的狗頭和雪亮的牙齒在馬尾巴處不停地晃動,馬兒狂跑,狗兒狂追,草原上演出了一出狗追人馬的驚險動作片。

不知跑了多久,發覺身後沒了動靜。回頭一看,狗兒在遠處,邊繞圈子,邊嗷嗷的叫著,大概是跑出了它的警戒範圍了。我擦著頭上的汗,鞭馬向吃飯的蒙古包跑去,蒙古包前站滿了圍觀的牧民,他們笑著,一些人豎起大拇指,誇我馬騎得好。我明白,他們是說我在狗的追擊下好歹沒有從馬上摔下來。

有了這前後這兩頭狗的教訓,從此見了蒙古包和帳篷格外小心,再不敢隨便地靠近。

(牧民的習慣,有小孩必有狗,千萬不要隨便逗弄牧民的小孩,要不,沒准哪兒鑽出條大狗來,夠你吃一壺的。)

我的座騎(2002/9/2)

這是一匹年輕的伊犁馬,五歲左右。個頭中等,長相清秀,身材修長,肚子後收,後腿很長,挺立站著,臀部顯得很高。顯然,這是一匹善於奔跑的馬。

它很乖覺,行路時,不盲從前面的馬匹。在上山的岩石上行走的時候,它總是獨辟蹊徑,獨自找路行走,我幾次把它撥到前面的馬走過的路上,它又自己走出一條路來。我干脆撒手不管,結果發現它的路線往往是最省力的路線。

它有些膽小,前面的馬走過前面的山坡,它一時見不著同伴,便發慌起來,一面仰著頭,高聲的嘶叫,一面加快步伐,一路的小跑。每當這時,我在它身上都覺好笑,它的嘶叫聲裡總透出一絲不安,像只離群的小雞。

它很吃苦耐勞,總是邁著四肢,不停的行走。馬鞍曾偏過好幾次,磨得它背上的毛兩邊脫了一大塊,它依然一聲不吭,埋頭奮力行走。我知道,只要我不吭氣,它的背,哪怕磨破、磨爛,甚至磨得鮮血淋漓,它也不會吭上一聲,如果我沒讓它停步,它可能會走到死,也不肯歇步。這就是馬的品質,任何動物也無法與其相比的品質。古人說的結草銜環之勞也就是如此了。

它很聽話,叫走就走,叫停就停,毫不含糊,你一旦舉起鞭子,它就乖覺地加快速度。一旦你的鞭子落到它的身上,它就使勁的奔跑起來。可以說,它沒有自己的意志,完全聽從我的吩咐,忠誠於我的意志。

馬對主人的忠誠,從來就是沒的說的,自古以來,無數的戰馬在戰場救助過主人的性命,無數的戰馬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敵人的弓箭、子彈和彈片,讓主人免受傷害。關羽的赤兔馬在主人被殺後絕食而死;項羽的烏雎馬在主人不願過江時投江身亡,馬兒對人的忠誠絕不遜於犬,而它們的勞累和功績決不是犬兒們能做到的。

我的馬兒很聰明,相處不久,它就知道如何配合我攝像,每當我的攝像機打開,發出一聲輕微的“滴”,它便挺身不動,當我的攝像機關機發出“嘀嘀”兩聲時,它立即開步就走。

它也很機敏,遇到沼澤地,它便停步不前,低下頭,在地上嗅呀嗅呀的找路。

馬是極有靈性的。翻開人類的歷史,沒有什麼動物比馬更與人的關系更加密切了,自有了氏族,人類幾乎就離不開馬,幾千年來,馬一直是人類最重要最忠實的伙伴。然而,自從機器化工業化以後,馬兒就逐漸被機器所取代,以後幾乎退出了人類活動的領域(除了賽馬),從此,人類與動物的剝離就越發徹底了。

不管怎樣,與這匹馬相處了兩天,我們彼此之間都有了些了解,還不知它怎麼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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