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市古鎮游記

作者: 走來走去的麥子

導讀出發那天下午和Z在某條小巷的院落裡喝茶聊天,隨手掰開一塊錢一個的甜面包喂滿池的錦鯉,它們那樣鮮活的擁擠著掙搶著雀躍著熱鬧著,艷麗的鱗片在陽光下閃著光。身後是參天的古銀杏樹,替我們遮擋午後正強的陽光。Z一直在嘮叨著最近的游歷,手邊是一摞漂亮的照片,精致的風景淳樸的人們。很羨慕Z的生活方式,有很好且自由的工作,有大把的時間把自己打發在路上� ...

出發那天下午和Z在某條小巷的院落裡喝茶聊天,隨手掰開一塊錢一個的甜面包喂滿池的錦鯉,它們那樣鮮活的擁擠著掙搶著雀躍著熱鬧著,艷麗的鱗片在陽光下閃著光。身後是參天的古銀杏樹,替我們遮擋午後正強的陽光。Z一直在嘮叨著最近的游歷,手邊是一摞漂亮的照片,精致的風景淳樸的人們。很羨慕Z的生活方式,有很好且自由的工作,有大把的時間把自己打發在路上,他最近幾乎走遍了四川境內的古城鎮,他說再不回來成都,快要不認識自己了。Z這次唯一一張有他的照片,竟是與人在鄉下玩長牌。我說Z你墮落了,呵呵。他說那些地方太養人,這不能怪我。慢慢翻那些照片,他不停的在一旁嘮叨著,我說Z,我向往那些地方。遠離城市的地方,空氣干淨透明,可以不用像你們城裡人那樣有幻想有期望。守著靜靜的清溪或河流,屋前可有一株高高的樹。生活簡單愉快。Z只是寬容的笑笑。他說你該去仙市的,去那些長長的無人的空巷裡走走,望著巷子深處那些開著或關著的門,總有某一個場景讓你覺得恍惚來過。那裡的人總不會讓你覺得孤單的。

於是我開始想像陽光下的長長深巷的模樣。而我心裡的深巷,那個人他慢慢走進來,越來越近,越走越深,最後消失在心的遠方。只留下重重的腳步聲在心底回蕩。

臨分手時,我說Z,你告訴我該怎麼走,我明天去仙市,我要在那些深巷裡讓自己迷路。他笑,說剛才看你羨慕的眼神就知道了。

有時候人的某些決定只在一瞬間,瞬間之後綿長的時間裡是否實現自己的夢想,我們沒有把握。如我這般慵懶的人,如果第二天沒有出發,也許我便不會去了,便不能知道那裡的好,不能坐在緩緩的河流邊守侯夕陽。

翌日

中午過後,人已坐在前往仙市的出租車裡,電台裡放著蘇芮的歌,“小小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輕輕的哼著應和,因了中午的一些對話,心微濕。

當我背著包走進老街的時候,陽光正強,正街上人極少。長長的一條正街上全是店鋪,每家每戶都開門做生意。而正街的第一家鋪子是賣喪葬用品的,有些人家只是在屋前放了條凳子,上面擺一些用過的物件,比如鞋子,比如玻璃罐子,主人都躲在屋裡閑聊著,並不像是做生意的樣子。這只是他們的生活形式而已吧,這樣的生意是不為生計而計算的罷。

整個古鎮不大,豎著一條長長的正街,不出半小時我已走了三次。在街的盡頭是打鐵鋪子。整個鋪面是用木頭做的柵欄圍著,許是因為通風的原因吧。五個小伙子圍著兩個火爐忙碌著。他們一次一次的敲擊燒得通紅的鐵器,熊熊的火苗映紅了周遭的一切,一個人站在門邊看了許久,看他們有節奏的工作著,給人一種力量的感覺。

沿著河流走進那條小巷時,人已經開始恍惚起來,漫長而狹窄的小巷裡空無一人,有蟬的鳴叫遠遠飄來。不由的放慢了腳步,怕打擾此刻的寧靜。而某種情緒慢慢溢出,開始一次一次的敲擊著我。

那只貓咪是怎樣竄到我的腳邊的,我似乎一點意識都沒有,當我看到它時,它就那樣安靜的蹲在我面前,抬頭軟軟的叫了一聲“喵。。。。。”它就這樣把快樂帶來,忍不住彎腰摸了摸它光潔而柔順的毛,它愉快的叫著,向前跑去。離開我一段路,它便停下回頭,我一直跟隨著它,真希望能隨它迷路。在巷子的深處,一扇紅門半開,油漆脫落的門刻著歲月的滄桑。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婆婆靠門坐在竹椅上,貓咪跑到她的旁邊蹲下便不肯走了。我一邊給貓咪拍照,一邊和老人說著話。“貓咪,好可愛。”“是啊,咪咪很乖。”“你不是我們這裡的人吧。”“恩,我路過這裡。”跟老人道別要離開了,咪咪又竄到腳邊,我摸著它的頭。老人忽然喚貓咪,她伸手在自己的周圍慢慢的摸索著,那一刻我才恍然,老人她其實看不見的,而貓咪它是陪伴老人的忠實的精靈吧。

走過小巷便是河邊了,是當地一間廟子的後門。河邊修了石台,石凳。一些老人坐在河邊閑聊乘涼。河面上,輪渡過後,水紋長長的淡淡的很好看。這條清澈而緩慢的河流,在靠河的兩岸邊上,有碧綠的浮萍。我就這樣靜靜的坐在河邊發呆,等候夕陽的來到。

有一老婦人挑著擔子經過,兩個鐵皮的大桶在她肩上回蕩。“妹子,喝碗涼茶吧。”她熱情的招呼,正想走近看看是什麼樣的,她已經把一只大碗端到面前,試著嘗了一口,甜甜的有微微的藥味,是用草藥熬的吧。於是就著夕陽一飲而盡。而老人看到我喝光了茶水也格外開心。她一個勁的說明天你還要喝我的涼茶哦,我都在河邊賣的。我應著她,而明天我會在哪裡呢。

河邊的人開始多起來,是吃晚飯的時候了。孩子們都放學了。這裡的孩子都很時髦,他們穿長長的T,肥大的褲子,偶爾有金黃的頭發從面前晃過。他們也哈韓吧。一對一對的小孩子,應該是少年了吧,他們結伴走去河邊,很親昵的牽著手,我略有些詫異,一直以為城市裡的小孩子才這樣的。有些羨慕他們的年輕,可以張揚,可以揮霍時光。而我年輕的歲月是什麼樣,竟已模糊。

夕陽慢慢隱於雲之後,廟裡的鐘聲在河流兩岸悠揚的回蕩。

我回去住的地方,這是鎮上唯一的一家旅社,名叫悅來。光是名字就已讓我喜歡。店主是夫妻兩人。女的精明能干,男的憨厚老實。挺熱情厚道的兩個人。不一會兒菜已上桌,一個人吃著無趣,邀了主人家一起晚餐,聽他講小鎮的事情,這裡曾經繁華無比,因了過往的鹽商,因了若干的鹽井,當然那些已是往事。想著接下來漫長的夜晚,忍不住多喝了兩杯,想能好好的睡一覺吧。飯後女主人招呼水已經燒好,你去洗洗吧。朝她手指的後院走去。偌大的園子,四周是高高的圍牆,牆角兩個木桶裝的熱水,在黑夜裡有白白的水霧騰起。而月亮她高高的在空中,照耀著我。

記得臨走前,Z曾提醒我,說那裡什麼都好,就怕你睡不好。當時不明白他的意思。現在恍然。一層木板,一層谷草,一張草編涼席,一張床單,一個裝滿稻谷的枕頭。這是床上的一切。而我是極不習慣硬床的,於是找店主多要了一床被子,鋪在床上,倒頭睡下。這一夜竟睡得很好,安詳而無夢。只是第二日醒來,腰痛開始折磨我。

清晨,天剛剛泛白,窗外人聲沸沸揚揚,輪渡的汽笛聲來回的響著,撐起身來,猛的想起今天是趕集的日子。於是急急收拾好出門。不想在異鄉只做過客,那就溶入他們的生活中去吧。而趕集每次都能帶給我樂趣。

出門看表7點多,街上已經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了。出了旅店的巷子,對面是間商店,名為小鎮供銷社。一位阿姨正用很長的那種尺子給買主丈量布料。商店的屋頂上掛滿了鐵秤,是商品又像裝飾品,。很特別。

正街的茶館特別多,裡面坐著多是老人,方木桌,長條的凳子,他們大多不是坐著,而是安祥的吸著旱煙,蹲在凳子上。玩著麻將或者長牌。

站在街上,看著過往的人群,想起店主說這裡的政府曾經致力發展旅游,於是每個店鋪都統一做了藍底白邊的店幌子,用竹竿挑起掛在店門外,隨風飄揚。窗口都掛了大紅的燈籠。而他們則有了統一的唐裝大褂,店主說質量不好的,沒穿多久,就補了好幾次。而慢慢的這個發展旅游的計劃因為來的人不多也擱淺了吧,人們仍舊恢復了他們平靜的生活,對外來的人仍舊用他們誠摯的熱情接待著。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忽然想如果這些木板的門外都飄揚著古舊的店招,如果滿街過往的都是穿著唐裝的人們,那 會是怎樣的一番景像呢,我會是什麼樣的呢。素淨的裙釵,頭發高高的束起,別著他送的發簪。如果對面走來一個持劍的男子,長袍飄飄氣宇宣揚,我是否會想要跟著他仗劍走天涯?這是一種近乎可笑而幼稚的想法,那一刻竟是好好的想了,然後笑自己。在平靜似水的日子裡,我們也會很想要憑著自己的一時衝動做一個決定,讓自己冒一次險,拿自己的快樂賭一次,不論輸贏。而這只能是我們的想像而已,生活的安逸決定我們的一切,歲月已經把那個年少輕狂的我們磨得沒有了棱角。所有的衝動和幻想都被一種叫理智的東西壓在心裡,永不能超脫。

在街的拐角是簡陋的剃頭攤子和牙醫攤子。這邊一位老人舒服的躺在高靠背的木椅上,仰著頭,半眯著眼,30歲上下的剃頭師傅正熟練而仔細的給他刮臉,對面的牆上掛著一面四方的小鏡子。而另一邊,同樣是一位老人,同樣的木椅和姿勢,鑽牙的機器嘰嘰叫著,看到他臉上痛苦的表情,旁邊一個孩子跟著家人在排隊等候,他緊緊 的抓住家人的手,非常緊張的樣子。而自己因為從小牙就不好,所以對看牙有莫名的恐懼,急急的走開了。

一路慢慢看到河邊,那些等著輪渡的人密密麻麻的坐在岸邊的台階上,他們身旁是裝的滿滿的背簍。走了一段路,在一位大嬸旁邊坐下,她的背簍裡是長著黃色絨毛的小鴨子。至少在那一刻我認為是鴨子,於是要了一只放在地上照相,大嬸很開心。我說“這些鴨子好可愛。”旁邊靜了一刻,然後是一陣爆笑。大嬸輕拍我說“姑娘,這是鵝。”我暈,片刻就紅了臉。周圍一下就圍滿了人,他們七嘴八舌的跟我介紹鴨子與鵝的區別,更有人捉了真正的小鴨子來讓我做直觀的比較。我想他們大概第一次遇到分不清鴨子和鵝的笨姑娘吧。可是當我把照片拿給朋友看時,好些人如我般大喊,鴨子好可愛:)

臨近中午,人群漸漸散去,緩緩的河流恢復了平靜。

到了離開的時候了,竟有幾分不舍得,因為這裡的安靜 因為這裡對著自己微笑的人,因為這條沉澱著歲月的河流。抬頭望天,陽光刺花了雙眼。

臨走之前,又一次登上了戲樓,站在過道的窗口上,看外面長長的街,這條街是通往寺廟的,一些善男信女圍著紅色的圍裙,正抬著大桶的清油匆匆走過,明天是他們的放生會,一個重要的日子。而我的明天是什麼樣子?仍舊在繁華的都市裡,仍舊在喧囂的人群中,仍舊有彷徨,仍舊把自己深深陷落。那些河流古樹,在一些夜裡回來美麗著我的夢想。


精選遊記: 自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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