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達阪城

作者: 黃懷寧

導讀踏歌達阪城說實在的,我不會唱《達阪城 的姑娘》這首人人都會唱的歌,可只要我的耳畔一響起那熟悉的旋律,我就渾身被激蕩著,我恨不能撕開喉嚨,讓高吭嘹亮的歌聲伴著我的熱血從胸膛噴出,讓坎巴爾汗看看我與馬車夫小伙誰更愛她。在頗為炎熱的六月份的一天,我終於蕩著江淮原野的綠風,越過茫茫戈壁,來到巍巍天山,踏進了我尋芳的夢地—— 達阪城。 不到新疆� ...

踏歌達阪城說實在的,我不會唱《達阪城 的姑娘》這首人人都會唱的歌,可只要我的耳畔一響起那熟悉的旋律,我就渾身被激蕩著,我恨不能撕開喉嚨,讓高吭嘹亮的歌聲伴著我的熱血從胸膛噴出,讓坎巴爾汗看看我與馬車夫小伙誰更愛她。在頗為炎熱的六月份的一天,我終於蕩著江淮原野的綠風,越過茫茫戈壁,來到巍巍天山,踏進了我尋芳的夢地—— 達阪城。

不到新疆不知祖國之大,到了新疆方知祖國多姿。那麼,這個新疆第一城會有什麼樣的雄姿呢? 三十年代,一曲《馬車夫之戀》(此歌名在東南亞流行)唱出天山到高原,唱出高原到平原,越過平原渡海洋,唱醉了幾代人,風 糜了海內外,海外華人把達阪城、 長城、紫禁城並稱為"中華三城"。 對這座"中華城"人人都有著不同的描繪,人人都寄托著不同的幻想,可是幾年來它怎麼一直羞於世面呢?這只有達阪城人自己清楚:是貧窮。正因為如此,人們在飽含激情歌贊新疆"吐番的葡萄畔密的瓜,達阪城的女人一枝花"時又加上一句"達阪城的男人娶不上她"。

如果說哈密是新疆的門戶,那麼達阪城就是烏魯木齊的咽喉。烏魯木齊位於天山北麓,達阪城是橫在博格達山和蓋氏山之間的隘口,這裡距烏市80公裡,離吐魯番也有80公裡,馬隊、汽車和鐵龍必須從這裡穿越天山,才能抵達全疆的心髒。達阪城的第一次揚名來自歷史上的一次大規模民族自衛戰爭。1865年中亞的浩罕軍官阿古柏以伊斯蘭教並武力占領了天山南北,1877年左宗棠的部下董福祥征伐天山,收復了吐、哈,來到這個進人天山的隘口,守城的阿軍引湖水衛城,狹長的山谷裡泥水漫及馬腹,清軍便抬著大炮乘著夜色潛渡至城下,猛烈的炮火使阿軍疑為神 兵天降,棄城而逃。這次戰鬥震響了兩個名子:董福祥、達阪城。

達阪城另一個名揚天下的原因是:這個不毛之地卻有著比別處都多得多的東西—— 西北風。新疆 的四大風口中,年平均風速最高的 就是達阪城風口,達6.2米/秒,年平均大風日(風速達到17.2米/秒 一次)最多的還是達阪城風口,達 148天,在那裡看到半人高的石頭像車輪一樣滾不足為奇。

沒有必要再追尋達阪城貧窮的根由了,"達阪",維語意為"嶺", 這個"城"就建在一層層一堆堆的禿嶺之中,這裡能生長的就是石頭、太陽、風,人就掙扎在這溝溝嶺 嶺的石頭片裡。達阪城的土著是維族人。提起維吾爾人,人們總是一下子就想到毛驢背上的赤腳阿凡 提,想到"年齡編在發辮上,靴子掛在肩膀上"的稀奇事,前者是智慧 的結晶,後者是勤勞和貧窮的寫照,可誰能相信智慧+勤勞=貧窮 呢?我一邊思考著這個問題一邊隨訪了幾個人,他們訴說的一切,不能不令我為祖祖輩輩的達阪城人痛心:炙陽烤焦了他們超人的智慧,大風吹干了他們辛酸了淚水,禿石吸盡了他們汩汩的血汗。即便是今天,你無需下車就能看到:遠處的藍天下是天山延綿不斷的雪峰,雪峰下是模糊雄渾的山體,稍近是黃褐光禿的山石,再近就是山石嶙峋多得多猙獰的面目。這裡不是草原,沒有一望無垠的綠茵茵的地毯,這裡也不是綠洲,沒有一排排秀挺濃密的城牆,有的就是如歌裡所唱的"達阪城的石頭硬又圓"。

勤勞和智慧就這樣白白流掉了嗎?不!他們雖然改變不了地球本身造就的來自遠古的洪荒,但他們改變得了棲居地周圍薄薄的生存環境,這已是足讓世人震驚的業績了。試想一下吧,他們連載一棵樹都要先挖深坑將鹽堿土運走填上正常土壤,過一段時間後再換一次土壤,然後才能掘出一片綠色來!"維 吾爾"本意是 團結",眾人一條心, 黃土變成金。是的,他們成城之志、 勤勞之手,己經使達圾城甩掉貧窮,走出溫飽,行進在奔向小康的 金色道路上。了解她的人是不會為她失望的,反而會驚詫:達阪城的今天與昨天有著何等天翻地覆的變化啊!

今天的達阪城是烏魯木齊的一個區,轄四鄉一鎮,面積4800平方公裡,人口2萬余,其中維民10%,回民80%。走進達阪城,一個顯著的變化就是那裡的石路變成柏油馬路了,馬蹄再也不用生痛地敲擊路邊的裸石,公路像網一樣將溝溝壑壑裡的村莊連在了一起,灰蓬布吉普車和老式的小客車在公路上奔馳,這就是鄉間"的士",而偶爾迎面飛來的馬車和驢車只作旅游和農用而已。當你穿行在鄉間公路上,你一定會猛然發現:這裡已不再是荒山禿石,一條條溝壑變成了一道楊樹林、榆樹林,傍晚的微風飄送著楊花的清香,肥壯的馬羊悠然地啃著林間密草。你還會發現一望平疇的棉田和麥田,原來他們已經告別了單一落後的牧業,農業已占主導地位。他們幾年前就開始機播,他們不但早就學會了種菜,而且還引進了大棚種植,秋冬供應首府市民呢!他們的鄉鎮企業也有了起步,主要是幾家石膏、煤炭和石灰窯。達阪城確實變了,看看路旁樹林邊的房屋吧,磚木或磚石結溝,土坯或半穴式房子連同核桃燈、羊油燈一並作了古董,你可以通便走進一家看看,女主人說不定叫古麗夏西,她家種有30畝地還養了60幾頭羊,室內考究的掛毯不說,冰箱彩電不說,"阿大①准備要VCD呢!"她家的小姑娘且也叫坎巴爾汗吧,端著一個大盤子自豪也說了這一句。盤子裡是花似的薄片炸馓、帶牙邊的烤酥餅、果味夾心糕,還有許多許多,你肯定叫不出名字,比方說"巴哈力",那是一種由可可粉、核桃仁、葡萄干、蜂蜜、清油炸成的黑面包,還有……管他呢!吃吧!吃得越多女主人就越高興。如果你會說"熱合買提②,熱合買提",她們就更合不攏嘴了。這時設想一下,當男主人烏斯滿江請來阿訇念完經,執刀宰羊時,有誰湧起過像他們那樣的對生活的虔誠嗎?有誰綻開過像他們那樣甜蜜的笑容嗎?

達阪城變的地方還多著呢!你沒料到吧,昔日"一年一場風,從春吼到冬"的達阪城風魔如今已變成全疆最大的風力電站,肆虐的爪牙變成給村村帶來光明的銀線,每區有三個電視轉播台。你更沒料到的是已有兩鄉一鎮用上了自來水,而且不久全鎮就可以貫通,這是祖祖輩輩的達城人從未聽過從未想過的事,當阿必利老爹還在盯著水籠頭發愣的時候,他的照片已經上了《新疆日報》了!還有那穿鎮而過的吐烏大高速公路更給達阪城的騰飛插上了翅膀。

達阪城富了,達阪城的女人就更漂亮了。看看鎮裡面那沿街的700多家裝璜一新的飯館、商店、發廊吧,這些都是達阪城的女人開的。售衣店裡的綠軍裝、牛仔、西服、T恤衫、襯衫、內衣琳琅滿目,而女人的時裝則更是洋洋大觀,很多都是來自邊境國家的時髦物。達阪城的女人得意地從一個商店購到另一個商店,她們再也不閑在家裡去編跟自己的年齡一樣數字的辮子了,她們忙著澆灌愛情的甜蜜花朵,忙著編織生活的幸福花環呢!

對這目不暇接的一切我激動得不能自持,這裡的樹、草、花,這裡的姑娘、小伙、老人,這裡的馬、驢子和羊羔哪一樣不值得我歌唱呢?甚至鎮外散滿荒灘的亂石也讓我產生了親切感。一路風光一路歌,最後我再次來到鎮中心,佇立於《達阪城的姑娘》群雕跟前。群雕的落成可以說是立起了達阪城精神與文化的支柱,也標志著鎮裡旅游業的興起。典禮那天已故"西部歌王"王洛賓老人親自揭幕,同時他被授為名譽鎮長,揭起幕,鎮長帶著鎮民唱起了他們自己的歌,一時淚水酒滿胸襟,歌聲嘹徹達阪城。五音不全的我看著群雕急得直跺腳,只好對著歌詞連誦幾遍!如今在鎮政府大院裡又豎起王洛賓塑像,憑吊歌王者絡澤不絕。

達阪城啊,你不貧窮!即使是在過去的歲月裡,你以貧瘠的的物質為世人創造了多麼豐富的精神食糧!達阪城啊!你更富有!富有得只有歌聲才能歌唱你美麗的姑娘,才能洋溢你充滿綠色的希望!可以說是嫉妒讓我離開達阪城的。群雕裡的小伙子終於贏得了坎巴爾汗的愛情,實現了他"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給別人,一定要嫁給我"的人生夢想。看他馭馬時的飛揚神采吧:"帶著百萬錢財,領著你的妹妹,趕著那馬車來";再看新娘嬌羞美麗的容姿吧:"她的頭發黑又長啊,兩只眼睛真漂亮……"

時間已不允許我再流連了,我攔了輛"馬的"直奔火車站,我揮舞著雙手呼喊著:"海德霍什③!薩拉姆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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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讀da,爸爸②謝謝③再見④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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