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萬裡--三十裡營房

作者: 月光下的湖水

導讀班公錯一夜紛亂,寒冷。 凍到凌晨5點,頂著星星出發,開始了此行最漫長且艱苦的一天。先後翻過紅土大阪,黑卡大阪,界山大阪,穿過死人溝,大紅柳灘,14小時後抵達三十裡營房。 如今回憶這一天,如同回憶一場夢。那真真是一段“神奇的天路”。 如果說,阿裡是世界屋脊的屋脊,那麼這一段路無疑又是屋脊的最高線。這裡就是喀喇昆侖山脈,平均海拔6000米以上,其� ...

班公錯一夜紛亂,寒冷。

凍到凌晨5點,頂著星星出發,開始了此行最漫長且艱苦的一天。先後翻過紅土大阪,黑卡大阪,界山大阪,穿過死人溝,大紅柳灘,14小時後抵達三十裡營房。

如今回憶這一天,如同回憶一場夢。那真真是一段“神奇的天路”。

如果說,阿裡是世界屋脊的屋脊,那麼這一段路無疑又是屋脊的最高線。這裡就是喀喇昆侖山脈,平均海拔6000米以上,其中有4座山峰超過8000米。

如同武俠小說中的藏龍臥虎之地,這一片冰天雪地,集日月之精華,山川之靈氣,仙境般純淨冷清。無數的藏羚羊,野鹿散布其中,它們征服了嚴寒,適應了低氧,成為此地真正的主人。



經過界山大阪時,站在6300米的黑色大理石碑前,望蒼茫大地,陡升英雄的感慨。“我真的到達傳說中的界山了嗎?”心裡依然懷疑。

10點左右,進入了死人溝,氧氣較稀薄,呼吸明顯加重。乍一聽地名,還以為是一條陰森恐怖,屍橫遍野的深溝。而實際,它是山峰間微凹的平地,冰河縱橫交流,白雪皚皚,陽光燦爛,只是有著死一般的冷清。



再往後走,雪山變成了禿山,寸草不生,只有在大紅柳灘附近,長著大叢大叢的紅色灌木。我的眼睛早已困倦,身體也僵硬的像木頭,前方的路依然綿綿無絕期。

正當萎靡疲憊之際,一座巨山上寫著“礪兵天山,亮劍昆侖”八個大字,鏗鏘有力,豪氣衝天。下面顯示的時間是二零零八年八月八號,旁邊畫有五環,寶劍和軍帽。這樣的奧運祝福太刺激我的大腦。在北京,整整一夏,鋪天蓋地的奧運標語早已讓人神經麻木。但在這荒無人煙的天邊,茫茫的山嶺裡,你看到這樣的話,如同看到一群鐵骨錚錚的軍人,挺立在高原的山頂,大聲的吶喊。多少會熱血沸騰!



傍晚七點,終於抵達三十裡營房。普布師傅已經累得眼皮打架。

對此地的第一感覺是貧瘠,貧瘠的後面是孤寂。

沒有植物,到處是光禿禿的高山。褐黃的土地,裸露的巨石,灰蒙蒙的天。

此地駐扎著新疆兵團,不時有軍用卡車經過,掀起滾滾黃塵。走進路旁的一家迎賓飯莊,女主人是河南人,三十出頭,穿著寬大的迷彩服,剛被丈夫從麻將桌上喚回來,輸了60塊錢,卻依然笑容滿面。她麻利的為我們弄了晚餐,然後燒起火爐,燉起烏雞鹿茸湯。當滿屋都溢滿誘人的香氣時,她樂呵呵的給每人盛上一碗,湯裡居還有冬蟲夏草,讓吃了半月白菜土豆的我們受寵若驚,小口小口的喝,擔心是否會流鼻血。女主人家境比較艱苦,兩年前和丈夫從四川來到這裡,雖然生活單調,但她熱情開朗的天性卻感染了大家。晚上圍坐在屋中間的火爐旁,她邊給一只小花貓喂牛奶,邊給我們講新疆人的奇聞軼事,說看不慣維吾爾人的懶惰和好吃。說話當中進來一位高鼻子,深眼窩的維吾爾人,神情萎縮,醉眼迷離的掃視屋內。然後一屁股坐在女主人對面,咕噥咕噥的說著什麼,雙眼色迷迷的到處轉。女主人叫來丈夫翻譯,原來此人是想找“小姐”,她丈夫二話沒說,拿起爐裡火紅的鐵锨就攆人,口裡大吼:“滾出去”!女主人也舉起近旁的鐵棍說:“出去”。那維吾爾人顯然被嚇清醒了,面子卻下不去,依然悻悻的坐著,嘴裡嘀咕著什麼,最後被夫妻倆連搡帶拖的推出門去。

我問女主人,鐵棍是不是專為“他們”准備的,她說新疆人膽子小,嚇一嚇就怕了。

店家後院有個被老衲稱之為“五星級”的廁所,用木頭高空搭建,上可看天,下可看地,山風吹來,廁所劇烈晃動,讓如廁的人驚心動魄。環境雖然惡劣,夫妻倆憑勤勞,耐苦硬是扎下根來。一邊開飯莊旅店,一邊賣汽油,補車胎;還養了雞,鴨,貓,狗。偶爾也打打麻將,和游客嘮叨嘮叨。但日子依然寂寞。天黑後,伴著小貓說會話,然後看著火爐發呆,日子一天天流過,看不到春花秋實,早長鶯飛,四季的變遷如同一天的氣溫,只有冷暖不同。這樣的歲月,一眼就能看到盡頭。聽起來單調,但也不失為一種簡單的幸福。



夜間,頂著凜冽的山風,三人硬是縮著脖子去唯一的路上散步。一輛大卡車從後面開來,射出兩束強光,穿透濃重的黑暗,我看見前方無數的灰塵在飛舞。突然意識到,自己已不在西藏,那片純淨的天地已離我遠去。

“唉!這一路都是落不定的塵埃。你是誰?你看”

在這寂靜與塵埃中走著,突然覺得失落。

三十裡營房,塵埃落定時,也將離你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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