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水耶,流不完吶

作者: 一棵開花的草

導讀我一輩子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沈從文 “那就是虹橋。” 才剛邁下1路公交,尚未站穩就被前來尋客住店的大嫂圍住,有一位直跟到橋頭抬手指給我看。 微風動,落花香。這個三月末的晴朗午後,小城有寂寥的寧靜,吊腳樓把朦朧幻影投進沱江清淺的水面,一路映到靜臥在奇 ...

我一輩子走過許多地方的路,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沈從文
“那就是虹橋。”
才剛邁下1路公交,尚未站穩就被前來尋客住店的大嫂圍住,有一位直跟到橋頭抬手指給我看。
微風動,落花香。這個三月末的晴朗午後,小城有寂寥的寧靜,吊腳樓把朦朧幻影投進沱江清淺的水面,一路映到靜臥在奇峰山蒼翠山腳下的虹橋邊。
鳳凰是一座第一眼便可盡覽的古城。



虹橋在夜晚太過亮眼,還是喜歡它白天略見古舊的模樣。原先曾有住家的橋上已被售賣各種土特產的商鋪擠滿,將兩岸的風光擋得嚴實。閑逛中麗突然拍我一下,於是逆著人流在小團隊的掩護下上得二樓。隱隱茶香,陽光四溢。推窗憑欄,在江心望上下游兩岸風光甚好。打漿撐篙的篷船上山歌笑語陣陣,彎在江面的吊腳樓老舊的木窗灰瓦襯著一帶青碧,江水漫過石板台階,三五成群的女人們蹲在橋頭賣力的敲打漿洗,沿江客棧遂掛起長排被單,一片片白得耀眼。
我們在謝絕了多次攬客乘船後,答應隨一位船家去下游。他是當地土家人,也許除了船資合理還因為這位大哥講話爽利並且看上去有股湘西土家寨主的英氣,我這以貌取人的惡習啊……
邁上漆得嘎新的篷船,只消幾下便劃入江心。大哥一面打漿一面唱起山歌,情歌伴著水聲清亮,只是無人來和。由於上游都被旅游公司壟斷,當地人只能在下游行船載客。這裡沒有那麼密集的房屋,村莊、小橋更顯原色。大哥指著岸邊一處破舊的吊腳樓:那是當年拍攝電影《邊城》時翠翠和爺爺住的。我即問起沈從文的故居,他說房子是新修的,當年沈從文哪裡住得起那麼大的宅院,不如去沈老的墓地看看,就在附近。
黃永玉在翡冷翠拜訪那些大師的故居時曾寫道:“他們的家,跟活著時候一模一樣,窮就窮,富就富。200年、300年、500年,紋絲不動,用不著今天的子孫來作不倫不類的擦脂抹粉。”深以為然。難怪老先生到紹興魯迅故居時,“萬裡迢迢,沒進門就打了轉身”。
江面游船不多,我在大哥的指揮下拿起長篙,初時不得要領,竹竿順到船底,強大的拉力把我直往下帶,慌張得蹲在船頭。極不甘心,這麼靜的水,這麼穩的船,再來。漸入佳境,我在大太陽底下撐得十分起勁,過路的船家笑問大哥是否新收了徒弟?有我這麼賣力的船工,他正樂得自在。提起沱江每年端午的賽龍舟,他的隊伍年年都拿第一。
船到一處釀酒作坊,店家熱情的邀來品嘗,楊梅酒的甜香春風般迷醉,江南多佳釀,卻不知何日能得暢飲。
大哥說沱江的水最後會注入洞庭湖,可我們不能順流而下了。在聽濤山腳登岸,付了船費,他笑說剛好夠打一壺小酒。
我在書店買明信片的工夫,麗報銷了一串炸得金黃的小河蟹。沿石階緩步而上就看到那塊天然的五彩石,綴著白花。我把麗頭頂的花冠獻在墓前,聽說也是因為沈家反對,這裡才沒修成售票的景點。幸好。
黃昏時爬到山巔塔頂等日落。鳳凰在夕照下籠了金紗,群山懷抱的古城密得難見縫隙,只有虹橋似一塊小積木架在細長的光帶上。片刻,彤艷艷的紅光燃燒在天際,四散如煙的雲被染出油畫般的質感。待到掌燈時分,天已大暗,下山時為了安全放棄小路,誰料月黑風高,越走越遠,我變得緊張不已,麗還從容說笑。如此,朋友間性格互補真是好處多多。
鳳凰的夜晚有種花枝招展的璀璨,江水像漆黑的鏡面復制出兩岸的虹霓,所有的閃亮加倍,一種別樣的水天一色。我擠在虹橋橋頭,對著那組著名的吊腳樓,較勁般的定要用小卡片拍出網頁上一樣的效果。
晚上的大排檔滿目琳琅,色香味充滿誘惑,還碰巧遇到前幾日曾在山下同住的兩個姑娘,只是我近日要遠離煙熏火燎,不如她們來得盡興。
我們搬到臨江的客棧後,對岸酒吧的夜夜笙歌隔江傳來越發清晰。但是清晨變得美好,可以在露台上等小城醒來,看篷船從窗前的淺灘上劃過,連同游客們一驚一乍的歡笑。
滿城溜達,麗傾心於各種當地小吃並且關注它們的制做方法。這下不用操心張羅,看一路,嘗一路,最有特色的還是姜糖那一次次搖搖欲墜的抻拉。“旅行要跟會吃的人混”,尤其我這個對此缺乏靈感的人。
在SOUL咖啡館小座,這裡是看虹橋的最佳,自從讀了《廊橋遺夢》我就對這種加蓋檐廊能避風雨的橋懷有幻想,認定它曾有故事上演。不一會兒窗外飄起小雨,一陣緊似一陣,灰暗的磚瓦木樁經雨水打濕後線條清晰起來,雨中的鳳凰更契合它略帶水墨的色調。
手機裡正播放蘇陽的“賢良”,冰涼空氣中久坐有點瑟瑟,卻還不肯關上木窗。小雨輕拍江面,透明的小水泡擊起一圈圈波暈點點爍爍。隔壁吊腳樓有葫蘆絲的樂聲傳出,麗很配合的翻出她剛買的七孔陶笛在我對面練了起來。虹橋上的店家從窗口放下小水桶,接近江面時長長的繩子一抖,嫻熟的從江裡打水。麗遞來一根扭扭糖,入口的微甜有點像飄進窗的水氣。
遠山外鞭炮陣陣,每次江對岸的牧羊犬出現,這邊的大狗便即狂吠著招呼。原本停在石階旁的篷船被風吹著飄到窗下,江上打撈水草的船工在忙著把倉內的積水舀出。
雨中的沱江兩岸漸漸安靜下來,腕上新買的紅珠綠絲線鐲子卻熱烈的鬧眼。吊腳樓插進水裡的深棕色木樁讓我想起了懸空寺。橋洞外遠遠的,江水泛起灰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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