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流浪の旅,DAY2小樽Ⅰ——《收藏》,我的眼框如果有悲傷那是過程中的收藏

作者: 孤行於海

導讀清晨的札幌街頭,行人稀少,安靜愜意。 偶有車輛,也如深海中的鰩魚,緩緩而悠然的滑過。 日本的街道特色較之於我,有很多頗為中意的地方: 道路一塵不染,沒有國內隨處可見的煙頭、雜物、痰跡,而且這一切是建立在路旁沒有垃圾桶的前提下。日本人的觀念是:道路是大家的,如果沒有人亂扔,那路上本來就應該是沒有垃圾的,所以自己的垃圾請帶回家裡處理。於是 ...

清晨的札幌街頭,行人稀少,安靜愜意。

偶有車輛,也如深海中的鰩魚,緩緩而悠然的滑過。
日本的街道特色較之於我,有很多頗為中意的地方:

道路一塵不染,沒有國內隨處可見的煙頭、雜物、痰跡,而且這一切是建立在路旁沒有垃圾桶的前提下。日本人的觀念是:道路是大家的,如果沒有人亂扔,那路上本來就應該是沒有垃圾的,所以自己的垃圾請帶回家裡處理。於是人人上街都自帶清潔袋,將一路產生的垃圾帶回去分類處理。

無論路口大小,只要設置有紅綠燈,那一定會將行人和車輛的通行時間分開,不會出現人與車搶道的現像;同時,幾乎沒有人闖紅燈,也沒有車闖黃燈,雙方都按照既定的規則,按部就班的執行著。

從公車到私車,一律如同沒有安裝喇叭這個選項一般,全部安靜的行駛或等候著,即便是堵車的時候;遇到沒有紅綠燈的小路,那車輛一定會在幾米開外停下來,等候行人通過;人行道上從來不會歪七扭八的停著汽車,顯得突兀又不合時宜。

相比之下,國內的環境如同十二月裡被暴雨淋濕又瘸了一條腿的老狗的喘息一般。

抬頭看看保險公司的招牌,第一生命,理念延伸了下去。

札幌站西南方向,坐落著北海道政府舊址,這裡也是我今天的第一站。

隔著一條街,便遠遠看到了似巴羅克風格的紅磚樓,明治時期的西洋建築。來到近前,整個舊址一派莊園景像,雖然沒有夏日裡繁茂的綠色,卻也散發出冬日雪後獨特的氣息——莊重、優雅。門口堆著一個大大的雪人,對著前來拜訪的游客們微笑,不失活潑與童趣,為整個莊園添上一絲溫馨。

來到建築內部,古樸的裝飾風格,顯出時代的印記。樓層用鋪著紅色地毯的木質樓梯連接著,房間則依據大小和用途被分成了不同的區塊。有的介紹著北海道的歷史,有的擺放著各類旅游資料,還有的標注著節日慶典信息。

二樓左側的一個房間,是專為彰顯北方四島主權而設置的。房間雖然不大,卻設計的條理分明。一進門擺放著“北方四島歸還祈願”的宣傳牌,接著便是環形的瀏覽路線。大體上是從介紹四島發展史起,強調其日本歸屬性,進而講述因戰爭而造成的現狀,然後是要求返還的簽名活動。從這裡的記錄來看,已經有超過8000萬的日本人參與了此次的活動,攤開的簽名簿上寫滿了人名及其居住地址。旁邊的桌子上,實時放映著由衛星拍攝的北方四島的畫面。

相信來到這裡的人,通過這些環節能夠更加清晰地了解北方四島的情況,並在此基礎上,表達自己的訴求。在這一點上,國內做的還不夠。很多人不了解“釣魚島”的歷史及造成現狀的原因,只知道叫嚷著“釣魚島”是中國領土,其他一概不管、不想,這樣的爭執是膚淺的民族主義,甚至連愛國情緒都稱不上。如果國人能夠明白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加以分析,提出的主張應該會更有針對性,也更能為世人所信服。

來到樓梯的右側,舊時政府首腦辦公的地方。牆上掛著歷屆領導人的頭像,室內陳列品也如那黑白照片一樣,古樸、淡雅。不大的房間,既是辦公室,又是會客室和會議室,不講排場,體現著日本官員們以民為本的理念。

游人漸多,走出紅磚樓,遇到一只被欺負的熊。

看看時間,已是上午9點,向札幌站走去。經過一處道路施工點,被猴子群包圍。

日本社會在很多地方,都會像這樣體現著童真或優雅。也許平日裡,我們體會更多的,是這個國家對外逞強好鬥的性格,然而來到內部,才發現其另一面的有序尚禮。“菊”與“刀”的描述也如實的印證了這樣的矛盾性。之後的旅程中,這種童真貫穿始終,讓人不時微笑。

在站台上等了一會,列車准時駛來,毫不誇張的說,可以用來對表。踏上西去的列車,時間定格在2011年2月13日上午9點42分,今天是小樽雪燈之路的最後一天。

離開札幌站沒多久,列車駛入近似山區的地方,兩側時而是成片的樹林,時而是高聳的岩壁,路旁的積雪堆積在樹林間、岩壁上,共同構成一幅冬日靜謐的畫面。每當快要穿過隧道的時候,車長都會拉響汽笛,提醒乘客們注意。天空有些陰沉,預報會有降雪。

車廂內很安靜,沒有人打牌,沒有人大聲說笑,旅客們都在干著各自的事情。我凝視著窗外的一點,身形隨著列車穿梭在明暗之間,想像著就這樣一個人前往世界的盡頭。

不壞。

眼前又是一片黑暗,這個隧道很長。

當列車重見光明的一剎那,我心中一驚,隨即釋然。

白色的海。

落滿雪的沙灘,翻滾的白色浪花,淺色的海水,陰沉泛白的天空。

我看到了白色的海。

如此美妙的景像,在我眼中,絲毫不遜色於任何地方的清澈湛藍的海。馬爾代夫也罷,大堡礁也好,甚至聖托裡尼島的愛琴海,都不能超越這一存在。它置身於世界盡頭的拐彎處,只需你輕輕觸碰機關,心中的那個地方,便會看到冷峻的仙境——白色的海便是以這樣的感覺存在著。雖然沒有游人,沒有拍照,沒有知名度,只是我旅途中偶然經過的地點,但它摧枯拉朽般的存在感,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中。

拿起相機,又緩緩放下,無法拍攝。如同螞蟻仰視浩瀚的星空,渺小感、釋懷感、存在感、孤獨感一齊翻湧上來,頓時陷入泥沼般的無力中,只能躺下,將這一切收入眼中。

漸漸的,我的眼框如果有悲傷,那是過程中的收藏。

列車依然行駛在沿海的鐵軌上,載著身為軀體的我。而真實的我則站在沙灘上,看海。

“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一瞬間變老的。”

“世界上有什麼不會失去的東西嗎?”我問。

“若什麼都不舍棄,便什麼都不能獲取。”站在身旁的它說。

說罷,我們都重新默默注視著白色的海。

40分鐘後,列車抵達小樽。

車站內部,隨處可見雪燈路的宣傳材料,布告欄上貼著活動路線與注意事項,還有關於歷屆雪燈路的回顧。略加研究後,我拿著一份地圖走出大門。

天空比之前更為陰沉,站前廣場上也堆著厚厚的積雪。順著廣場前向北的路,一直走下去,便會到達小樽運河。由於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用在這裡,我走的很慢,身邊偶爾會有道著歉的日本人擦身而過。道路兩旁是歐洲風間夾日式風的各類建築。路面上車輛和行人都很少,配上悠揚唯美的鋼琴曲,便成了《情書》般的邂逅地。

當我回過神時,雪已經悄無聲息的飄落下來。

幾秒鐘內,世界變換了模樣。

大片的雪花,落在我的身上,沒等融化,便被之後的雪花堆積起來。伸出手,一絲絲涼意,釋放著手心灼熱的溫度。

站在漫天飛舞的雪中,一動不動,接受著來自天空的洗禮。

人,能否純淨如初?

雪越下越大,路旁特產店裡,冒著熱氣的煮玉米,飄著誘人的香氣,連一旁的棕熊,似乎都迫不及待的湊上前來。很多店鋪都有中文的招牌,足以顯出國人對於當地旅游的重要性,只是除了消費的因素,他們是否真心歡迎我們的到來也未可知——又或者我們心中都有答案。

來到有著百年歷史的小樽運河旁,沿著時間的洪流,追溯北海道的開拓史。

雖然與肖洛霍夫所寫的《靜靜的頓河》在內容上沒有關聯,但我的第一印像還是想到了這個名字,或許可以形容為“靜靜的運河”。碧綠的河水,磚色的河堤,白色的雪堆,紅色的倉庫群,如若沒有雪的飄落,會讓人覺得時間在這裡停止了一般。不想說話,只是站在中央橋上,默默地注視著,久而久之,我也成了這靜止畫面中的一部分。

盡管下著雪,游人並不多,人力車夫依然熱情不減的站在路旁。他們穿著統一的制服,別著工作牌,整齊的排著

隊,等候生意臨門。在他們的臉上看不到焦急的神色,也沒有虛假的笑容,有的只是平靜與滿足。不一會兒,頭排的小伙子便拉著兩個女孩向遠方跑去。

沿著中央橋繼續向前走,便是碼頭。

這裡人跡罕至,地上沒有雪後踩出的路,看來更多的游人都止步於運河,而對地圖左上角標記不甚明顯的碼頭不聞不問。也難怪,人的趨同性是天生的,就像兩家並排的、沒有什麼區別的飯店,一家排隊的人越來越多,而另一家門可羅雀一樣——我不止一次的看到過這樣的現像。於是我小心翼翼的踩出一條路來,繞過碼頭的工作室,探訪藏在房屋背後的景像。

“北和丸”號孤零零的停在那裡,幾條纜繩牽住了它遠航的夢。

海鷗們冒著風雪,鳴叫著停留在遠處的漁船上空;隨著波浪起伏的船身上,刻著歲月留下的痕跡。

小樽本是一個小漁村,默默無聞,後來被指定為北海道的國際貿易港,於是熱鬧非凡,光怪陸離,人來船往,燈火通明,街道的歐式風格也是在那時所確立的。然而時過境遷,隨著札幌的快速發展,小樽日漸沒落,繁華過後,人口外流、貨輪不再、曇花一現。想必這裡土生土長的駁船,也許就是遠處擱淺在岸邊的那只,容忍的經歷了這一切。

經歷也是一種財富,今天的小樽成蛻變了歷史和浪漫的代名詞。

雪小了一些,我原路折回中央橋,走向旁邊的運河博物館。

用門口的掃帚掃干淨身上的積雪,摘下帽子、圍巾、手套,放入包中,推開玻璃門,來到博物館內部。溫暖撲面而來,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的香味;櫃台的工作人員抬起頭,對我點頭致意;廣播裡傳出舒緩的爵士樂,一個悠閑的中午。

環顧四周,顯眼的位置擺放著各類紀念用品:印著不同時期景色的運河明信片;200円一次的抽獎扭蛋機;北海道及小樽運河的徽章等等。角落裡的藤椅上空無一人。除此之外,便是一些個人的收藏品。來到內部的房間,這裡展示的是小樽的特產:酒、袋裝海產,當然還有最出名的玻璃制品。

不知什麼原因,運河博物館的內庭並沒有對外開放。我在蓋章處留下名字,拿了份介紹材料,點了咖啡,在藤椅上坐下來。從前奏中聽出下一首是《天空之城》的片尾曲《君をのせて》。

稍作休息,當鐘敲響12下時,我起身結賬,離開博物館。

屋外幾乎達到了暴雪的級別。走在運河旁的匝道上,這裡擺放著很多在夜晚即將被點燃的雪燈,以及形態各異的雪人。與札幌雪祭相比,這裡的雪人更加小巧、精細,一如小樽的別致。

沿著河道走出1公裡,盡頭淺草橋的電子屏顯示著室外的溫度為0.1度。

正值中午,原計劃要去壽司町附近吃回轉壽司,然而在淺草橋的路旁,我改變了主意。

一位年齡在70歲上下的歐巴桑站在寒風中,戴著頭巾,穿著單薄的飯店制服,在發放傳單。她一個人瑟瑟地站在那裡,殷切的看著每一個經過的人,嘴裡不停的說著什麼,然而路人寥寥無幾。我走上前,接過她的傳單,看著上面的內容,是小樽運河食堂的自助餐優惠券。她則鞠躬致謝,說著些什麼我聽不懂的話,聲音在風雪中被模糊了。抬頭看看不遠處的運河食堂,我對她點頭道謝,向著那邊走去。

來到食堂門口,回過頭,她依然在站在風雪中,手裡的傳單仍然有著可觀的厚度,我嘆了口氣,拍拍身上的積雪推開店門——我所能做的僅此而已。

運河食堂的大廳中央擺著各式特產,四周是一些門面不大的飯館,有拉面、蓋飯、烤肉等等,傳單上介紹的自助餐館也在其中。繞過門前的兩只熊,安撫著情緒激動的肚子,隨著服務生進入全木質結構的餐館內部,坐定下來。

收拾好物品,起身出獵。

再坐下的時候,桌面上已經多了一些戰利品:一盤混搭生肉、一份關東煮、大份的豆芽、生菜和洋蔥、幾個壽司、一杯麥茶、小份調料。雖然是自助餐,每份食材少而精,但味道委實不壞。

吃完飯後甜點,我一邊喝著果汁一邊發呆。日本的很多老人,雖然歲數很大了,但是仍在堅持工作,我不知道是因為樂趣或是生計。如果是前一種,倒不免使人寬慰。然而後一種的可能性也是有的,這樣看來世人所追求的長命百歲也未嘗都是讓人歡欣鼓舞的事情。不過我始終相信,在任何事情之前都可能加上一個“更”字,如若連自我的生計都不能奮力爭取,只消躺在病床上木訥的發呆,恐怕更為凄慘。如此說來,對現狀的淡然接受,也不失為一種幸福。畢竟,比自己不幸的大有人在。

反之亦然。

將硬幣攤在桌上,無心的清點著、滑動著,思想在哪裡,其實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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