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大青山

作者: 遠處那片山

導讀從內蒙回來有些日子了,心裡知道,應該寫點東西,來紀念一下,可一直困於各種各樣的小事,忙忙叨叨的,沒有個大塊的時間。 內蒙的風景,內蒙的心情,還有內蒙的記憶,又在像以前那樣,隨著時間這條河,漸行漸遠~~ 我生命中的前十八年,都在包頭度過! 那是多美好的十八年,有蹣跚學步,有呀呀學語,有青春懵懂,有努力抗爭! 有歡樂,有憂傷,有甜蜜,有寂寞� ...

從內蒙回來有些日子了,心裡知道,應該寫點東西,來紀念一下,可一直困於各種各樣的小事,忙忙叨叨的,沒有個大塊的時間。

內蒙的風景,內蒙的心情,還有內蒙的記憶,又在像以前那樣,隨著時間這條河,漸行漸遠~~

我生命中的前十八年,都在包頭度過!

那是多美好的十八年,有蹣跚學步,有呀呀學語,有青春懵懂,有努力抗爭!

有歡樂,有憂傷,有甜蜜,有寂寞,有幻想,有彷徨,有很多很多~

所以,在40歲的時候,我想回去看看,雖然有15年沒有踏上這條路了,可此時此刻,我還是想回去看看。

地圖上的那條蜿蜿蜒蜒的小細線,叫旅途!

多年以前,沿著這條細線,包頭是家,北京是站,現在,還是沿著這條細線,北京是家,包頭是站!

我還熟悉那個曾經幾乎刻在骨子裡城市嗎?

那個城市還記得我這個曾經躁動不安的少年嗎?

九月三十日,太陽升起前,我帶著妻兒,還有一只蟈蟈,開車踏上旅途,迎著燦爛的朝霞,我們離開北京,奔上高速。

京藏高速的擁堵與難行,果真名不虛傳!

一路上走走停停,無數的大貨車,五顏六色浩浩蕩蕩的排著隊,擁堵在京藏高速的來去兩個方向上,像我們這樣的小車,就只能見縫插針般的穿行在這些龐然大物間。

原來我以為,這些被堵在路上的貨車司機,一定是焦急和憤怒的,可如今身臨其境的一感受,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這些大貨車的司機,表現出的淡定和風度,實在是出乎我意料。有下車刷牙洗臉的,有喝茶倒水的,有聊天遛彎的,好不自在,倒是我們這些旅游休閑的小車,火燒屁股般的按著喇叭鑽來鑽去。

過了河北,到了內蒙,已是下午2點多。

大貨車依然在堵,但展現在眼前的,已經是粗獷,沉默,和深情!

在藍天白雲下,小山,丘陵和溝壑,隨心所欲的起起落落著。

線條肆意的描繪,姿態盡情的伸展,沒有一點人工雕琢的痕跡,偶爾會有一兩棵大樹,頂著滿頭金黃的樹葉,佇立在枯草和灌木間,像一個沉默的老人,笑眯眯的注視著自己的家園!

當然,有時也有人的痕跡,一群牛羊,幾匹駱駝,還有幾座小房子,冒著一縷青煙,僅此而已!

這中間,就有我們的一條路,無窮無盡的延伸到遠方!

到了包頭,天已漆黑,包頭沒有告訴GPS在修路,當然,GPS也沒有告訴我包頭收費站的出口已前移,結果我們錯過了包頭,下了高速上國道,在漆黑的國道上,費了很大的周折,才又轉回來,到達我們預定的酒店。

早上6點上路,晚上9點抵達,15個小時的路途,700公裡,這就是家和站的距離。

好在我們有整整一個白天,奔波在憧憬,擁堵,驚喜與感動中,值了!
五當召,賽罕塔拉

國慶節的第一天,我們計劃去兩個地方,城裡的賽罕塔拉和城外的五當召。

早上一大早,沿著一條崎嶇難走的山間公路,我們殺向塞外名寺:五當召!

大概二十多年前,我跟父親去過五當召,也是開車去的,沒覺得路不好走,可這次再走,實在是難走,大坑連著小坑,一片連著一片,好在我開的是吉普車,再說了,出來玩不就是要野一小下嗎?嫌路不好就回去,北京路好,呵呵~~

不知道是因為路不好走,還是時間還早,路上的車極少,這非常符合我們的心意。

在崎嶇和顛簸中,我們飽覽著北方初秋的寂寞風光!

那有一條深溝,溝裡長著一排金黃色的大樹,在陽光下,彌漫著堅韌與尊嚴的光輝!

一個多小時後,雄偉的五當召,屹立在眼前!

這是一片以白色基調的建築,頂著金色的帽徽,藏在蒼涼的大山中,在湛藍湛藍的天空下,無比聖潔!



游人極少,僧人也少,得以讓我們一家人仔仔細細的走遍了每一座經樓殿堂。

說點玄玄乎乎的事情。

多年前的那一次來五當召,當時這裡還是破陋的,只有兩三個殿子,壁畫上也被塗滿了“打倒牛鬼蛇神”,就在這樣的大殿裡,我偶然和泥塑的大佛對視,立刻被他吸引,在他泥塑的眼睛裡,我分明覺得他好像要和我說點什麼,從此以後,無論我在任何一個地方,只要我進入寺廟(僅限於佛教釋迦摩尼殿),和大佛凝視,我都會感覺他老人家似乎要和我說點什麼。這種感覺一直持續了很久,一直到我結婚,婚後再入寺廟,就沒有這異樣的感覺了。

可這次我來五當召,進入正殿,又一次凝視大佛,我似乎覺得他的喉結動了一下,而且我還知道他說什麼,他在我心裡說:你又來了~~

這感覺在我心裡一震,趕緊拉著兒子走出來。

萬一那些傳說是真的,佛祖他老人家打算對我有所召喚,那就不好辦了。跟著他老人家走,我兒子不幸,不跟他老人家走,好像又不給老人家面子,所以,趕緊撤退!

記得以前父母和我說過,說我小時候經常去玩的那片野樹林,被改成了一個草原公園,就是這個賽罕塔拉。

從五當召回來後,在小肥羊吃的午餐,之後就直奔賽罕塔拉。

相比於北京那些人山人海的公園,這裡堪稱天堂!

可我,卻有些傷感!

我竭力尋找著過去的影子,除了遠處天邊那一排大青山,過去我記憶中的一切,都蕩然無存。我發現,在這個曾經屬於我的城市中,離開GPS,我幾乎寸步難行!曾經的主人,變成了現在的過客,所以,有些傷感!

遠處的大青山,是我唯一熟悉的,還和記憶中的一樣,溝溝壑壑的,一點也沒變,還是沉默的坐在那裡,它注視著我,我注視著它!

唯有欣慰的,是我看著我的兒子,在草叢裡高興地跑來跑去,快樂無比!他媽媽跟在後面,幫他攥著捕捉來的蚱蜢和蝴蝶。

這個地方,對於他們娘倆兒來說,是沒有背負的,是輕松快樂的,好好玩吧,我的寶貝兒!





響沙灣

響沙灣是我們此行最重要的一站,為的是讓我的小寶貝兒看看沙漠是啥樣。

但從賽罕塔拉回到賓館後,麥兜就無精打采,連晚飯都沒吃,一頭躺在床上睡著了,我用手一摸,有點發燒,大概在38度5左右,這孩子兩天來和我們一起風餐露宿的,終於出毛病了。於是,我和他媽決定,如果明天麥兜發燒不好,我們就哪兒都不去,在酒店休整。

一個晚上,我都不放心,生怕他嚴重起來,時不時的摸摸他額頭,到了後半夜,這小子似乎漸漸地退燒了,等到了天明,居然完全不燒了,又開始活蹦亂跳起來,真是虛驚一場!

既然沒什麼問題,那就開拔,目的地:庫布奇沙漠邊緣的響沙灣!

這個地方,我和他媽以前也來過,那時我們在大學,正在戀愛,暑假她到我家來玩,父親就要了個車,一起來過這裡玩。

那時的記憶是:沙漠邊有個公園!

現在感覺是:公園裡有個沙漠!

豐富多彩的游樂項目,把沙漠打扮的花枝招展,欣欣向榮!什麼沙漠衝浪,什麼沙漠小火車,還有騎駱駝,運送著一批一批的游人,往沙漠游戲場中去,我給他們娘倆兒買了所有項目的通票,這娘倆兒就興高采烈的玩去了。

尤其是小麥兜,昨晚還在發燒,現在就又騎駱駝又坐衝沙車,還興高采烈的在大沙山上爬上跑下。





我不喜歡這樣的快樂,於是背著相機,揣一瓶水,一個人往沙漠深處走,我喜歡遠離游人,遠離塵囂,一個人靜靜地感受天,感受地,感受沙漠。

翻過幾座沙山,我找到這樣的地方。

坐下來,周圍都是漫漫黃沙,看不到一個人,一切都是靜默的!

不准確!有東西在動,很多的小蜥蜴,很多的小甲蟲,都在沙上急急的走!有聲音在響,那是風吹過沙丘,沙在響!

偶爾有一棵草,陽光直射下來,這棵草就在沙上留下纖弱的身影!





南海濕地公園,勞動公園

這兩個公園是第三天的計劃,勞動公園就在我們住的如家對面,也是我小時候經常去的,所以,要去看看。南海濕地公園,從前也去過,一大幫同學,騎著自行車,走大概兩個小時才能到,當時看,就是一大片長滿蘆葦的池塘,而現在,這裡叫南海濕地。在黃土高原上,有片濕地,肯定應該去看看的。

如果說在前幾天的行程裡,我都沉浸在自己刻意營造的懷舊氣氛中不願自拔,那麼,這第三天的安排,讓我真正的看到了一點現在的包頭和現在的包頭人民。

無論是南海濕地還是勞動公園,都充斥著大量的兒童游樂設施。

先說南海濕地,經過我們乘環濕地游覽車的觀察,整個公園,大概有三部分構成:濕地,兒童游戲項目,荒地。

大片的荒地,長滿雜草,荒廢在公園中,各種兒童游樂設施冷冷清清,半天也看不見幾個兒童在游戲,要知道,這可是國慶黃金周啊,在北京,在上海,在全國各地,有這樣冷清的較大公園,簡直就是奇跡!

這麼大片的荒地,建些和濕地相關的展示館,知識欄,甚至建幾個大棚,種養些和濕地相關的植物動物,都是很好的選擇啊,我想這樣的投資,不會比建那些游樂設施更多吧?既有經濟價值,又能提升文化品位,何樂而不為呢?

等後來回到北京,再想想那些公園,那樣的一方水土,就適合養育那樣的一方人,簡簡單單的,稀裡糊塗的,應該也是比較容易快快樂樂的!真要像我說的那樣,教育來教育去的,把原本簡單快樂的豪放人整成婉約深沉的文化人,見面就深邃的對望一眼,莊重著說:請您來看看這些濕地文化,估計也不太合適。





勞動公園,在我看來,確實比較可惜。

當初我在包頭的歲月裡,這裡是我一個比較主要的玩耍場地,公園裡有一個人工湖,還有一座小土山,湖裡游著很多閃著銀色鱗光的小雜魚,我和弟弟在夏天放暑假時,經常跑到湖邊,用我們自己做的窗紗撈網,蹲在湖邊撈小魚,撈到小魚後,就裝在瓶裡拿回家,無比快樂。有一年,我撈的一條魚,從夏天養到冬天。

而現在我再去看,滿滿的,一個公園幾乎全部充斥著兒童游樂設施。我們包頭人民的娛樂精神也太強了吧?

我慢慢的圍著公園走,人工湖在,只是太小太小,土山也在,太矮太矮。記憶中的那些涼亭,那些小石子路,都消失殆盡。曾經有一個大主席台,我著重在找,也沒有找到,就在那個主席台上,我第一次戴上紅領巾,當時是激動的,而現在是失望的。





悄悄地來,靜靜地走!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家,畢竟是家!站,終究是站!

縱然你有萬般柔情,可結果確如銅牆鐵壁般屹立著,不可動搖!

早上收拾好,我啟動車,啟動告別!

車在熟悉的街道上緩緩前行,不用GPS,我認得出這是我的小學,前面是我上小學時住的家。小學變化很大,家變化不大,我把車停在上學每天走的路邊,似乎看見一個幼小的我,背著小書包,一搖一晃的走在路上~~

此時,我的小兒子,在車上正吱哇亂叫,他在意我給他在響沙灣摘的沙漠豆豆跑到哪裡去了,根本不關心他的爸爸為什麼把車停在這裡。

再過兩年,他也會背著小書包去上學校!但他注定不會走我走過的這條路,在他面前,是一條全新的路,是一條只屬於他自己的路!

這就是生命!

一段一段的相遇,一段一段的經過,一段一段的等待,一段一段的延續!

沿著那些我熟悉的老路,我路過了小學,路過了中學,最後,又一次停車在我離開包頭時住的房子前。

二樓的那排窗子,依然明亮,但已不屬於我!

在那裡面,我曾經佇立著,看滾滾車流,看夕陽西下,看風雪夜歸人~~

感謝它還在這兒!感謝他們還在這兒!

這房子的對面,有個加油站,加了滿滿一箱油,最後凝視了一眼遠處沉默的大青山,他依然沉默,沉默好!

再見!和多年前一樣,不回頭!

耳邊有首歌: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擁有我,我擁有你!在很久很久以前,你離開我,去遠空翱翔~~~~

齊秦唱的,外面的世界!當年覺得很優美,現在覺得很到位!

最後,給我在包頭那些親友和同學們致個欠!請千萬千萬原諒我這次的不致而來和不辭而別!確實是因為時間有限,才采用了這個悄悄地來,靜靜地走,不攪擾往事,不麻煩故人的方案!座談式的聯歡,固然是一種重逢方式,但我覺得一個人靜靜地走一走,想一想,更適合我!

我們在往事裡見面,在眼前懷念!

在我走過的每一個地方,你們和我,都永遠年輕!

再說了,我太相信你們的熱情了,我太不相信自己的酒量了。要是見面,人家古人是“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我怕是“今宵酒醒何處,北京四環邊暴土揚長”了!

祝包頭好!祝大家好!

再見!包頭!再見!大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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