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勝者的戰爭

作者: 安豬

導讀沒有勝者的戰爭——參觀西貢戰爭證跡博物館(注:戰爭證跡博物館位於越南西貢第三郡武文秦街28號,裡面用實物和圖片展示了越戰時期侵略者犯下的罪行) 在這個國家旅游,幾乎很難完全回避那場舉世聞名的戰爭。這場四十年前爆發的地震,曾強烈地震動過這個星球,這片土地上燃起的煙火,也曾依稀照亮過這星球上的每個人,以及他們眼角的淚水。如今,盡管時間已經� ...

沒有勝者的戰爭——參觀西貢戰爭證跡博物館(注:戰爭證跡博物館位於越南西貢第三郡武文秦街28號,裡面用實物和圖片展示了越戰時期侵略者犯下的罪行)

在這個國家旅游,幾乎很難完全回避那場舉世聞名的戰爭。這場四十年前爆發的地震,曾強烈地震動過這個星球,這片土地上燃起的煙火,也曾依稀照亮過這星球上的每個人,以及他們眼角的淚水。如今,盡管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但震動的余波,卻依舊在這個國家的每一寸土地上長久地回蕩,盤旋不息。一個旅行者,不需刻意的留心,就可以發現許多這段歷史殘留的影像。它們躲過了時間的召喚,像幽魂野鬼一樣出沒在這片土地上,時不時從某個角落跳出來,撥動一個路人敏感的神經。一個城市,一座橋,甚至一片普通的樹林,都與這場戰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場以其名字命名的戰爭,已經如此緊密地與這個國家聯系在一起,以至它已經成為到這個國家旅游的一個重要主題。

但是,出於對這個國家歷史的了解,我卻很小心地避免了許多對這場戰爭過於深入和直接的接觸。因為這場戰爭,對於大洋彼岸的那個國家來說,無疑是一場慘痛的經歷。它志得意滿地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家,滿以為能憑著先進的武器速戰速決,卻沒想到在泥潭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它為這場戰爭賠上了五萬八千名軍人,直至朝野驚慌,舉國震動,並最終顏面掃地地撤出了這片東南亞的叢林沼澤。這無疑是這個國家歷史上最痛苦的一筆。但客觀來說,相對於它的對手,這充其量不過是它並不長的歷史紀錄中比較不愉快的一個章節罷了。這個貪婪的男孩,因為垂涎隔壁的玫瑰,在爬過籬笆時扎傷了手臂,發出了凄厲的尖叫。他未曾受過這樣的傷痛,於是以為這便是世界的末日,然而這不過表現了他的無知。他不知道,戰爭並非發生在本土,再大的損失也不會傷筋動骨。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傷痛就會慢慢愈合,他自然可以在科索沃,在南斯拉夫,在伊拉克重新拾回曾經失落的信心。然而,對於這場戰爭中的對立方,這個東南亞千年的戰場,戰爭,卻是它無時無刻不在經歷的痛苦,是沾滿它這本厚厚的歷史之書中每一頁每一行的鮮血。在美國插足這片土地之前,內部的爭鬥,中國的威脅,法國的殖民,日本的侵略,已經在他身上踐踏了無數次。每一次,都是生死存亡的搏鬥,都是性命攸關的較量。這個矮小的中年男人,面黃肌瘦,營養不良,卻總是面對比他強大得多的對手,又總是用滿身的傷痕和鮮血換來一次又一次慘烈的勝利。更糟糕的是,上一個敵人剛被趕走,下一個敵人便接踵而至,傷口還在流血,他卻不得不掙扎著爬起來,面對又一場更加慘烈的搏鬥。所以這場戰爭,對於這個贏得了勝利的國家來說,盡管它為這個勝利奉獻了三百萬的人口,還有無數茂密的森林,肥沃的農田和富饒的村莊,以及十幾年寶貴的時間,但歸根到底,這不過是它無數惡夢中的一個,不過是它無數痛苦,無數創傷,無數災難中的一個。是這些災難的總和,而不是其中比較突出的一個,成就了今日的它。過分執著於其中的一個,並不能對這個國家的性格有一個整體的認識。

而且,即便是從理解這場戰爭的角度出發,對遺跡的直接接觸,也無法對戰爭的殘酷獲得准確的認識——布滿屍體的戰壕已被填平,浸透鮮血的土地長滿了野草,就算是曾經硝煙彌漫的隧道,現在也只剩下無邊的寂靜——呈現在我們面前的,不過是歷史汪洋底下一只沒有靈魂的沉船。更可怕的是,它或許成了勝利者彰顯武功的道具。屍體被移走了,血跡被抹去了,曾經的戰場變得光鮮漂亮,每一個角落都隱隱透出英雄主義的光芒。站在這裡,勝利似乎理所當然並且輕而易舉,人們看著英雄的照片豪情彭湃,撫摩著殘缺的兵器悠然神往,沒有人再去想像當年戰鬥的凄風冷雨,更沒有人去計算這勝利的土地下埋葬著多少戰士的森森白骨。

這便是我回避的理由。所以在順化,我繞過了DMZ Zone,這個越戰中分割南北的停戰區;同樣的在西貢,我也避開了古芝地道,這個曾讓美軍聞風喪膽的地下宮殿。但是,這個位於西貢市中心的小小的博物館,卻讓人很難回避。事實上,在西貢第三區這片狹小的地區裡,你幾乎無法不與它不期而遇。從統一府,沿著南祈起義大道(Ky Khoi Ngmoi Nam St.)走上兩個窄窄的街區,在不遠處,它就那樣靜靜地躺在你的視野裡。這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院子。外牆淡黃,跟其它的院落沒有二致;大門不氣派,看上去就像臨時搭建的棚架;甚至連售票處也頗為隱蔽,需得走進去才可看見。而且,即便走進去,它的內部,除了那幾架露天展覽的飛機坦克稍為顯眼外,裡面的建築,那些收藏著這場戰爭最真實最詳細的證據,被稱作展館的建築,也依舊是平凡的。事實上,這些展館不過是普通的平房罷了,有些地方,甚至只是用簡單的鐵皮或者石棉瓦隔開。一切都如此簡單,甚至簡陋,在它身上看不到通常博物館那種莊嚴,古樸和幽深,對於一個戰勝國的戰爭博物館,這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這種樸素也許源自它的內涵,源自裡面存放的大量關於這場戰爭的數據、圖表、照片、模型和實物。試問,一個才華蓋世的人,誰會在意他的蓬頭垢面?它的氣度,並非來自外表,而根源於裡面收藏的歷史。這裡面,戰爭的證據被仔細地分類,陳列在幾個不同的展館裡面。這些展館,有展示武器實物的,裡面有坦克、防空大炮、各種類型炸彈和輕型武器;有展示監獄酷刑的,是當年老虎監獄的模型,裡面擺放著種種觸目驚心的刑具;還有展示戰後影響的,殘缺的嬰兒,扭曲的四肢,控訴著戰爭帶給人類長久的傷害。但印像最深刻的,卻是戰爭照片的展覽。這些由當年戰地記者拍下來的照片,記錄了這場戰爭中一個個最真實的瞬間。恐懼的士兵,無助的居民,連天的炮火,殘酷的屠殺,一幕幕,如此逼真,如此沉重,壓向每一個面對它們的人,讓他呼吸急促,思想震驚。他想逃,逃避這殘酷的事實,但是這一張張黑白照片就如同一個個巨大的黑洞,讓他無路可退。於是,在最近處,我直面了這段人類最漆黑的歷史。

這些照片中,有兩張引起了我格外的注意。一張是灰色的背景,光線昏暗。這種昏暗讓人想起了沒有陽光的黃昏,陰雲密布的下午,或者更准確地說,暴風雨來臨前的一刻。在一個小土丘上,半截枯木斜斜地向上指著。枯木的下方是一個頭盔,一邊稍微揚起,一支步槍,就在頭盔旁邊隨意地放著。不留神看去,會以為這是一個戴著頭盔的士兵扛著槍蹲在戰壕裡。但是,——沒有人,頭盔下面是空的。這一發現讓人震驚。它們的主人呢?一種強烈的預感湧上心頭,如此直接而又不容分辨--他,這個頭盔的主人,這位年輕的士兵,已經死了。他的生命之光,如同這昏暗的背景一樣,暗淡下去,終於熄滅了。他或許是在上一場戰役中陣亡,又或許是在幾分鐘前被一記冷槍擊中而喪生,於是只剩下這空了的頭盔和槍,以這種曾經的姿勢,接受戰友最後的道別。那麼,這個曾經活著的人,到底是誰?是一個紐約剛畢業的大學生?還是一個德州農民的兒子?又或是一個新澤西州印第安人的後裔?這一切都無從知曉。而且,就像頭盔底下的空洞一樣,這一切再也無關緊要。他死了,再先進的武器,再精良的裝備,也無法保護一個戰場中脆弱的生命。

另外一張,卻是在湍急的河流中,一名母親為了逃避突然而來的空襲,帶著三個孩子越河逃亡的畫面。這三個孩子中,最小的只有一歲——他太小,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母親的懷裡,他盯著滾滾的流水,只有緊張的份。另外一個孩子,大概有四五歲的樣子,顯然已經意識到剛才大地上的轟鳴和火光意味著什麼,於是他害怕了,不待母親的吩咐,已經哭著喊著往前衝。而最大的孩子,大約有七八歲,卻是最為鎮定。但這與其說是鎮定,不如說是麻木更為合適。這樣的逃亡,自他懂事起,已經經歷了不止一次。他的童年在恐懼中度過,沒有快樂,沒有希望,有的,只是在戰火籠罩下的倉皇度日,在死亡陰影中的苟延殘喘。恐懼是他幼小心靈的一部分,命運的殘酷過早被他品嘗到,催他早熟,使他麻木。他知道這幾步之遙不能改變什麼,於是不再匆忙,只在母親的身後亦步亦趨。而在這三個孩子中間,是他們的母親。不得不承認,即便是以今天的標准來看,這也是一張漂亮的臉。但讓人震驚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臉上散發的那種毅然的決心,那種因母愛而生出的大無畏,也可以說,是她的意志使她變得崇高而美麗,散發出逼人的光芒。她左手環抱著嬰兒,右手拖著四五歲的孩子,眼睛緊緊地注視著前方——那一定是河的對岸,他們逃亡的目標。她堅毅的臉上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不管付出任何代價,都要讓孩子們帶到安全的地方去。母愛讓她忘記了疲憊和恐懼,催她奮力前行。只是,她還能走多遠?在戰火燃燒的大地上,哪一寸是安全的土地?在和死神的角逐中,她又能支持多久?也許某一天的清晨,一顆炸彈落在她的身旁,這張堅毅的臉就成為了永遠的歷史。

所以真得感謝為我們留下了這些照片的戰地記者們,是他們給了我們這場戰爭最真實的接觸,是他們冒著生命的危險在剎那間凝固了歷史。在炸彈隨時會在身旁轟隆地落下,子彈隨時會從身體呼嘯著穿過的戰場上,在那一個個危險的瞬間,他們戰勝了內心的恐懼,冷靜的舉起了相機,用他們最專業的精神為我們奉獻了一幅幅震撼人心的作品。為了這些作品,他們也作出了巨大的犧牲——在這場戰爭中,共有七十六名戰地記者死亡或失蹤,他們來自交戰的雙方,也來自其他各國。想一想這樣的七十六人吧,把他們的經驗和才智聯合起來,足以組成世界上最強的新聞媒體,但是他們最終卻沒能活著離開,而把自己永遠留在了這裡。不管他們最初是帶著怎樣的目的踏上這片土地,不管他們是為了真相的尋求,道德的驅使,又或者僅僅只是工作的需要而來,他們已經用他們的生命,他們的勇氣和鮮血,以及那一件件不朽的作品,使自己戰勝了死亡,獲得了永生。

這些勇敢的人們無疑應該受到我們永遠的尊敬,但是,還有更多的人,他們沒有被記錄下來,更沒有得到相應的重視。他們人數眾多,身份低微,在這片大地上只是不起眼的一棵小草;他們當中有官員,有戰士,但更多的是平民百姓;他們就如同塵土一樣,在這片土地上飛揚過,但最終卻歸於沉寂——他們,是三百萬在戰爭中喪生的越南人。三百萬!很難想像一場戰爭會讓一個國家獻出它五分之一的人口,但這就是戰爭殘酷的事實。試想一下,這三百萬人,若要把他們的名字詳細列舉的話,該是一個多長的清單?美國首都華盛頓的越戰紀念碑,是由兩扇像手臂一樣“V”字形伸開的黑色大理石牆組成,石牆總共延伸了78米,上面密密麻麻刻滿了所有57692名越戰陣亡美國軍人的名字。要是越南也建一座同樣的紀念碑的話,那麼它的長度就不是78米,而是四公裡。——但是,即使真有這樣一座紀念碑,它的牆面絕大部分也是空白的,上面沒有字跡,漆黑的大理石平滑如鏡,仿佛擁有這一小片牆面的亡魂從來沒有名字,也從來沒有真實存在過。聽起來很荒謬,但這卻是更殘酷的事實——這三百萬死難者中大部分,他們的名字永遠再也無法得知了。這可以歸咎於連年的戰禍癱瘓了這個國家的戶籍統計功能,但同樣重要的是——如果不是更重要的話——這些死難者中的很大一部分,是整個家庭整個家庭,整個村莊整個村莊,甚至是整個城鎮整個城鎮地被毀滅的,他們是先被大炮和飛機狂轟濫炸,然後被燃燒彈和機關槍瘋狂掃射,最後再被全副武裝的士兵逐門逐戶地堅壁清野毀滅的。他們在自己被毀滅的同時,連帶所有的關系,所有他們在這世界上生存過的證明,也遭到了毀滅。

很難想像為什麼會有這樣殘酷的屠殺,尤其在這個年代,在這個我們以為人類已經遠離了野蠻的年代。它的發生,讓我覺得,盡管人類科技的進步如此巨大,盡管我們早就飛到了月球,但人性的弱點,人性中固有的自私、貪婪、偏見等等,比起幾千年前,我們並沒有離得更遠。這種殘酷的屠殺並非源自仇恨,而是來自內心的恐懼:當戰場上的士兵被對方的人民戰爭震懾住,當他發現遇到的每個人都有可能對他發起攻擊時,他的理智崩潰了,他的人性扭曲了,於是,他變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機器,他會殺死每一個看到的越南人,他會在一個已經被炸得奄奄一息的農民面前舉起槍,也會本能地對一個逃跑的兒童扣動扳機。——然而!這還不是人性扭曲的極致,它的極致還不是對生者的殘忍,而是對死者的侮辱,對人類尊嚴的踐踏。有一張照片,“在把越南革命戰士砍下頭後,美軍拍照留念”,四個美國士兵坐在一起,手下按著兩個剛砍下的越南人的頭顱,露出了魔鬼的微笑。那一刻在他們的心裡在想什麼?猙獰的微笑背後到底藏著一種怎樣扭曲的人性?他們又怎麼能如此殘忍而又心安理得地對待自己的同類?戰爭居然使人類墮落到如斯地步,再也沒有什麼比看到這更讓人覺得悲哀了。

然而,這就是戰爭。戰爭的殘酷,不單是肉體的破壞,更在於人性的湮滅,尊嚴的踐踏。對於戰場的這一方,恐懼感使他絕望,逼他發狂,使他成為一個沒有理性的怪物。而對於另外一方,對於那無數世世代代在這片土地勞作的人們,對於那死去的三百萬人,景況更是凄慘。他們被虐殺了,靈魂升上天堂,看守的衛士卻把他們拒之門外,並言之鑿鑿:翻遍人間的記錄,“查無此人”——對於這個塵世,他們只是夢中一群模糊的影子,在戰火的映照下飄忽一閃,又馬上轉瞬不見。美國人可以到越戰紀念碑去憑吊他們的戰士,可以為他們獻上花圈,可以為他們奏響哀樂,可以撫摩著碑牆上的名字默默淚流,但是,這死去的三百萬越南人,他們的同胞能做什麼?他們或許能找到死者的屍體,卻無法說出他們的名字。他們或許能將死者埋葬,在大地上堆起千萬座新墳,卻無法在墓碑上寫上一個字。這些死去的人們,在身後連一點基本的權利都享受不到!他們的名字無人知曉,他們的個體不再重要,他們的死亡最後彙總成了一個冷冰冰的數字——3000000——三百萬!這就是他們的總和,這就是他們所有生活的總和,這就是他們所有歡笑,所有汗水,所有希望,以及所有痛苦的總和。然而這個總和,不過是短短的三個音節罷了,不過是唇齒一秒鐘的運動罷了,這對他們又有什麼意義?——戰爭奪去他們的身體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更殘忍地在死後奪去他們的尊嚴?

於是我明白了眼前這座小小的白色的博物館為什麼如此平凡,明白了它為什麼甘願匍匐而沒有一點勝利者的張揚。因為這場戰爭沒有勝利者,這裡所有的人都是受害者。侵略者,不管它擁有如何先進的武器,不管它的動機被粉飾得如何正義,也不管它曾經在別人的土地上猖狂了多久,它最終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帶著戰敗的屈辱離開。回去的路上沒有鮮花相伴,沒有笑臉相迎,有的只是同伴冰冷的身體——那是為自己的暴虐所必須支付的代價,另外它還要付上多年的懺悔——如果它懂得懺悔的話——作為利息。而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這些趕跑了侵略者的人們,這些無辜的人們,他們勝利了,卻沒有勝利者的歡欣。他們贏得了戰爭,戰爭卻奪去了他們的所有,它帶走了親人,老去了青春,燃燒了森林,荒蕪了田地。他們以為得到了勝利,但到頭來,他們真正得到的,不過是無盡的苦痛而已。這苦痛如此深刻,以至他們無法在野草漫生的孤墳前,在滿目蒼痍的土地上驕傲地抬起頭來——所以這座博物館,只能以這樣樸素甚至簡陋的面目存在著。它存在,並非因為它贏得了戰爭,而是因為它身上背負著人類——不管是越南人還是美國人——的痛苦。就像那個十字架上的人兒,背負了人類所有的罪,於是謙遜地垂下了高貴的頭,這座小小的博物館也是如此,它匍匐在那裡——它必須匍匐著——以一種受傷害者的姿態,如同無數在這場戰爭中倒下的人們,匍匐著,用一種頑強而堅定的聲音,告訴所有到來的人關於回顧這段歷史的意義——

“今天回顧過去,非為挑起仇恨,而是為了汲取歷史經驗教訓,從而絕對不再讓戰禍在越南國土上重演,也不讓它再在我們行星上任何一個角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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