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北紀行(六):被困中甸及其它

作者: 有心髒病的貓

導讀好不容易從德欽“逃”了出來,大雪又將我困在中甸整整兩天。冬季的高原真是氣候多變,意外情況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二月十三日 中甸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並且早上還在繼續下。外面到處都鋪著厚厚的積雪,感覺像回到了北京有雪的日子。8點多起來跟小中甸那位司機聯系了一下,果然又被我不幸猜中了——小中甸那邊雪更大,他倒是可以拉我們到千湖山腳下,但我們根� ...

好不容易從德欽“逃”了出來,大雪又將我困在中甸整整兩天。冬季的高原真是氣候多變,意外情況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二月十三日

中甸昨夜下了一夜的大雪,並且早上還在繼續下。外面到處都鋪著厚厚的積雪,感覺像回到了北京有雪的日子。8點多起來跟小中甸那位司機聯系了一下,果然又被我不幸猜中了——小中甸那邊雪更大,他倒是可以拉我們到千湖山腳下,但我們根本就沒法上山。今天是肯定去不了了。正好蕭蕭短信過來,說麗江那邊昨日下雨、今日晴好,我立刻決定到客運站乘坐中甸到哈巴的班車,然後徒步去虎跳。9點多收拾停當趕到客運站,得到的卻是由於大雪所有班車停發的消息。想買明天回麗江的票,也不賣,因為要明天才能根據天氣情況決定是否發車——剛剛從德欽逃出來,我又被困中甸。真是有點慘。

與此同時,已在麗江住了四五天的蕭蕭卻坐上了麗江到中甸的班車。原來她看到我的短信說酥油花很漂亮,便要到中甸來看酥油花。我一邊氣憤麗江的車可以過來中甸的車憑什麼就不可以過去,一邊給她發短信告訴她其決策是錯誤的,她進得來可就出不去了!

已經被困,只好調整心態在中甸搜索可玩的地方。於是決定下午去依拉草原的藏民家串門兒。跟共由去取了他衝洗的兩卷照片,中甸洗得好差,全都走色了。到一家傣家菜館吃了午飯後去超市買了兩瓶酒作為送給藏民的禮物。

回住處吃了藥,然後先去郵局把照片給抓子村何老師寄去,並與廣東驢友彭彙合。要14日昆明飛廣州的那位驢友現在只能選擇從中甸飛回昆明,一大早就到機場等著去了,但說要等到下午兩點才能決定今天飛不飛,也真是命苦。同樣因為天氣不好,彭上午過得比我們更無聊,幾乎就是在旅店裡看了一上午電視,所以收到我們邀她下午一起去藏民家做客的短信後高興地立刻就出門了。

一路走在雪中,幾十分鐘後就到了依拉草原——這時候已經成了依拉雪原,積雪幾十釐米厚,最深的地方沒膝。白茫茫一片,雖然戴著墨鏡仍然覺得眼暈。彭沒戴墨鏡,只好每看一眼雪地就看一眼自己的紅色衝鋒衣,以防止發生雪盲。

遠遠望見草原深處一排藏式民居,屋頂上、樹上都是雪,讓人感覺像到了東北邊境的某個小村鎮,也就能從積了雪的麥架上才能分辨開來吧。那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了。距離民居不遠的地方有一群馬一動不動地立在雪中,仿佛時間凝固了一樣。不知道它們為什麼這樣立著,如果是晚上會不會凍死?我蹲下來拍馬群,不料雪太厚了,身子一歪沒站穩,一下子就全身倒進雪中,只剩一個頭露在外面!其實躺在雪窩裡是很舒服的,呵呵。我們又向著馬群走了半天,終於看到領頭的那匹馬邁開了步子,帶領著馬群緩緩離去。

雪一直在下,盡管不大。天完全是灰蒙蒙的,藏民居後面的山也沒了輪廓,灰色的山與灰色的天空融合在一起…… 隨便走進了一家藏民的院子,共由卻高興地說去年國慶節他來過這家一次,也是隨便敲門進去的,受到了主人的熱情款待。他很得意地說,時間並不長,這家人一定還記得他的(其實是因為他總是誤以為自己很帥,所以覺得別人一定會記住他,哈哈)。一進門,裡面的藏獒就狂吼起來,還好,拴著呢,不然早撲出來給我們一口了,呵呵。

喊了幾遍“有人嗎”,這家的主人、一位三十多歲的藏族大哥才急急忙忙地跑出來,後面跟著他的兩個小兒子,好奇地盯著我們。任憑共由怎麼提示,大哥根本就是說沒有任何印像見過他了,被我和彭一陣奚落:)。但是大哥仍然非常熱情,把我們請進了二樓的客堂。客堂中間的柱子很粗,表明這位大哥家比較富裕。盤腿在火塘邊坐定,奉上兩瓶酒權作拜年,大哥高興地收下了。我拿出幾塊阿爾卑斯糖給兩個孩子吃,他們卻不敢接,怯生生地看著爸爸。爸爸發了話他們才拿過去興高采烈地塞進了嘴裡。(這裡插句題外話,我覺得阿爾卑斯牛奶糖是徒步旅行一個非常好的選擇,熱量足、體積小、攜帶方便,特別是徒步途中肚子餓又不能停下來吃東西的時候,含一塊在嘴裡很管用,不但能補充能量,其中所含的糖分還可以讓你在感覺走得體虛的時候起到一定的鎮靜作用。)

由於外面下雪沒有風,火塘裡產生的煙無法上升到屋頂、從那裡的排煙口排出去,所以全都彌漫在屋裡,主人家自然早就習慣了,只要天氣不好就是這個樣子的,我們這些人可就不行了,共由適應得還比較快,留了些眼淚之後就沒什麼事了,彭則不得不一直把眼睛眯成一條縫,而我不管眯不眯都在不停地流眼淚,一直沒有適應過來,慘啊:)

一碗酥油茶沒喝完,藏族大哥又拿來奶渣給我們吃,共由和彭都嫌酸,我可是大嘴通吃:)。又端來他家新擠的犛牛奶,真好喝,基本沒什麼奶味,由此可見我們懷疑平常喝的牛奶是加了東西的是非常正確的。

正聊著,大嫂背著一桶水進來了。那個鐵皮桶的碩大讓我們著實吃了一驚,其高度跟蕭蕭的45升背包差不多,上寬下窄,上半部分跟大嫂的肩膀基本等寬。要知道裡面裝滿了水!我吐吐舌頭跟共由和彭說,咱要是每天背這麼一桶水練,負重幾十公斤登山就絕對沒問題了。二人連連點頭,接著又搖頭——背不了!大嫂走到煮水的大鍋前,並不把桶從肩上卸下來,而是直接彎腰後仰將桶中的水分別倒入鍋的兩半部分當中(藏家的大鍋是三位一體的,最大的一部分是用來煮豬食、羊食的,小一點的一部分用來煮飯煮湯,最小的一部分是用來煮茶的,這樣生一次火就可以同時做這三件事情)。

聊到4點多鐘,主人大哥很熱情地邀請我們一會兒一起吃晚飯,並且說家裡有好幾間房子,讓我們晚上就住在他家,明早天氣好些了再回中甸,免得在大雪中走路挨凍。其實本來我們此行的目的除了了解藏家人的生活情況之外,還包括蹭一頓地道的藏族大餐的,呵呵,但我可能是感冒加重,感覺自己有些發燒,想想還是早點回去休息的好,就起身告辭了。這件事情一直到我回到了昆明還覺得頗為遺憾呢,呵呵。

邁步下樓,發現對面已經開始放晴了,有一片天已經漸漸地變藍,山的曲線也清晰起來。趕忙哢嚓了兩張。

天慢慢變藍了,心情也就好得多了,但還是有些恨自己這容易感冒的身體。一邊跟共由感嘆著錯過了一頓藏餐很是可惜,一邊沿來時的路往回走。突然聽到後面的彭一聲大叫,回頭一看,原來一只不知從哪裡跑來的藏獒跟在她後面轉。彭看樣子跟蕭蕭一樣怕狗,站在那裡只顧喊,一動都不敢動。我們離她距離並不是很近,便放開嗓門口頭指揮了一下,她還是不敢動。我和共由正打算返回去幫她,一輛過路的吉普停了下來,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下車把狗趕走了。彭忙不迭地謝過,加快腳步追上了我們,想來是怕再單獨遭到狗的“追求”了,呵呵。

到了離縣城不遠的岔路口,我有點燒得厲害的感覺,這裡正好可以打到車,就叫了一輛出租,彭想再到哪裡轉轉,就此與我們分手了。我和共由在住處附近的藥店前下了車,買了一個溫度計和一些退燒藥,等拿回住處仔細看了說明後,發現有無數嚴重的副作用,就沒敢吃。測了體溫,卻並不燒,只有36度8,與我自己的感覺很不符合,也許是遲來的高原反應吧。管它呢,吃了幾片自己帶來的藥,睡覺,大概睡到明天早上就沒事了。

睡了還沒有一個小時,蕭蕭趕來了,拿出醫務工作者的威嚴命令我立即起床去醫院,我是真不想去,也覺得沒必要,但是蕭蕭堅持說現在不去看病夜裡就會燒起來。拗不過她,只好懵懵懂懂地爬起來。趕到迪慶州醫院,大夫又給測了一遍體溫,37度。又聽了聽,說肺部沒什麼問題(我咳得很厲害)。蕭蕭要求大夫給我做一個什麼化驗,我壓根兒聽不懂,大夫一搖頭,我們這兒5點下班,就我一個人在這兒值班,化驗室早沒人了。給開了些藥,蕭蕭看了處方卻不屑地說,這藥不好,咱不拿,去藥店買別的!呵呵,我這趟醫院干嗎來了。

打車到了藥店,蕭蕭很權威地點了幾種藥,竟然都有。買下。回住處一通吃。蕭蕭住在中甸旅行者俱樂部,聊了一會兒就回去了,約定明早8:30過來,跟我一起去坐9點的班車回麗江。

昨晚發現小腿腫得像像腿,用熱水敷了一下,今天好些了,但還沒有完全消腫,又燙了一遍。手也還是有些腫,典型的高原反應症狀。記得胡的弟弟說他有個朋友初到中甸的幾天裡眼睛周圍腫得像桃子,這裡的人都以為他是被人打的,其實就是高原反應表現得比較明顯而已。

因為明天就要走了,跟共由聊到很晚才睡。

二月十四日

剛起床就收到彭的短信,她在客運站——今天仍然不發車。看來虎跳峽要徹底泡湯了,連只看看中虎跳的時間都沒有了。有些垂頭喪氣,斜倚在床上跟蕭蕭和北京的朋友用短信聊了一個多小時。想想這下肯定沒有時間在麗江購物了,回去拿什麼做禮物送給朋友們呢?只好禮輕情意重了,跑到郵局買了一套香格裡拉的明信片寄給大家。今天是情人節,又有香格裡拉的郵戳,也算有些紀念意義吧。平日自然是很少寫信的,又發短信一一要了地址。10:30接到蕭蕭的短信,說車站開始賣票了,她買了11:40的,急忙趕到車站。剛找到蕭蕭,彭發來短信,說她正坐在應該9:40發出的班車上等著,現在還沒有任何要開車的跡像。零星小雪還在下,我們估計賣了票也不一定會發車,不如干脆把票退了踏踏實實地好好吃頓午飯。售票員指著窗口玻璃上寫著的“售出不退”說退不了,我們只好去找調度室,這回很痛快,立刻簽字讓給我們退了,這更讓我們覺得今天可能不會發車了。

在西藏咖啡屋吃完午飯後四處尋找散裝犛牛肉干,因為蕭蕭在麗江聽說中甸的價格要比麗江便宜一半。轉了很多家超市和特產店卻都沒有,弄得我和蕭蕭都很沮喪。又跑到烏托邦酒吧聊天兒,在那幅我很喜歡的五谷制成的畫前留了影。之後決定去中甸老城轉轉。老城(中心鎮)是由一條條幽深的小巷子組成的,有很多老房子,不少都已經破舊不堪、牆體斑駁,甚至只剩一塊土坯,配上積雪蠻有味道的,感覺跟懷來雞鳴驛中的老房子有些相似。據說以後准備建成麗江古城的模樣。

在昨天藏族大哥提到的那家藏民釀酒坊打了一瓶青稞酒,帶回烏托邦喝了一氣。真的是非常香,可惜我不能喝,只嘗了一口。胡的弟弟拿了些藏式點心出來,我們中午還在市場買了個大石榴,再就著瓜子,天南海北一通侃。聊到17:30,胡的弟弟該收拾一下准備營業了,我們跟他告別去吃晚飯。找到那家我已經盯了好幾天的山東餃子店享受“情人節大餐”,薄皮大餡吃得三人個個嘴歪肚圓、活動困難。出來就近找了家茶吧聊天、打牌。在北京每逢情人節我都是下班就回家、拒不出門的,在中甸倒一不留神過了一次,呵呵。21:00回到住處,在共由的辦公室上網,把他竟然從未聽說過的攜程介紹給了他。

二月十五日

終於可以走了!背著大包衝到客運站的時候,8:00的班車已經從停車場開到門口等我了——幸虧蕭蕭早在車上坐定了,不然我恐怕要打車去追它了。本來中甸到麗江4個多小時就到了,由於部分路段正在封閉施工,3月份以前要繞道,需要6個多小時,而今天因為前面一段有雪不好走、車在路上還壞了一次,我們這輛中巴用了整整9個小時才到達麗江。一路上風景還算不錯,尤其是好幾次路過遍地盛開的油菜花,只可惜這輛破班車的窗戶是不能打開的,沒法拍照。遺憾。

走出客運站已經下午5點了,蕭蕭出發去中甸前已經買好了今晚8點赴昆明的車票——還好,還有時間踏踏實實吃頓晚飯。把背包存在客運站(2元/包),直奔古城。先嘗了甩手粑粑,好吃是好吃,就是夠貴的,一張小煎餅而已,要5元。麗江就是麗江啊。

在麗江連住了四個晚上的蕭蕭竟然既沒去大石橋吃黃豆面、也沒去“九七”吃納西烤魚,而我這樣的吃貨是哪樣都不能錯過的,於是我們先奔大石橋吃了黃豆面,確實不錯!買了些散裝犛牛肉干帶回去給朋友和同事,又趕去買了布農鈴,然後折回“九七”吃烤魚——香!!有不少東西還是頗為名副其實的:)。

20:00,夜班臥鋪發動。我們在雲南的最後一天終於要來到了。

後記

2月16日背著背包在翠湖公園看鳥時就開始惆悵,因為只能爽那一天了。

回來忙,以為很多事情都忘記了,真寫起來才發現,很多情景歷歷在目,已經深深地印在心裡了。難怪有人稱記憶為珍珠,留下的都是珍貴的。

3月9日接到娜姆的電話,她在北京!我在中甸的時候次兒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她們已經到成都,准備在茶樓上班了,我以為她們三個都去了成都。原來,盡管冷,娜姆還是喜歡北京,過了春節便帶了表弟依珠和同村的女孩搓瑪回北京的茶樓來了。去成都的只有次兒和娜聰。

14日晚上,我和蕭蕭到茶樓去看望娜姆和她的朋友。依珠以前在西昌學廚師,搓瑪以前在石家莊打工。現在她們三個都在茶樓的按摩部實習。大嘴村的年輕人大部分都在外面打工,因為留在村裡沒什麼事情做,天天就是唱歌跳舞地熱鬧。瀘沽湖的旅游業主要集中於大洛水,裡格島由於距離洛水比較近、又有扎西這樣善於抓住商機的人,也分得了一杯羹,而交通更不方便的大嘴村就只有在旅游者中占極少數的徒步驢友才會去,而且大都集中於春節期間。依珠說,他們出來的時候已經開始修路了。路修好後自然就會有人開始跑這條線。我們在大嘴的時候以為毛大哥家修房子是因為房子老舊需要修繕,現在才從娜姆嘴裡知道,那是為了以後接待游客而修的。這樣一個村子一個村子的修下去,以後大概都會和大洛水一樣完全地商業化了。我和蕭蕭有些失落,但是,還是那句話,不能因為我們這些行走者想要看到一種純淨的東西就不讓人家發展、賺錢。我們只能暗自慶幸在有些地方還沒有改變太多的時候去看到了它們的一些原貌,僅此而已。

開始寫這篇滇西北紀行的時候,我遞交了辭職報告。驢行於我來說已經與生活方式的選擇無關,它是生命的一部分。5月底,我將離開我所熱愛的北京,從銀川開始我的西部之旅,走入寧夏、青海,走進西藏,重回滇西北。

美麗的滇西北,我真的很快就要回來了!


精選遊記: 香格裡拉

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