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李白

作者: everyoung

導讀節日的前夜,一杯咖啡,幾支煙後,心像夜一般靜寂,思緒飄向三年前此夜的采石磯,是紀念太白的吟詩節,當時沒留下一點文字,只將一片記憶留到今天。(一) 是大三的時候,一封意料之中的斷交信帶來了郁郁的心情,偏又生性隨意,到長途汽車站中車次表中選中馬鞍山,登上了將發的車向陌生的城市索取一份自在。靜坐六個小時(當年的車和路)後行至和縣渡口,上船 ...

節日的前夜,一杯咖啡,幾支煙後,心像夜一般靜寂,思緒飄向三年前此夜的采石磯,是紀念太白的吟詩節,當時沒留下一點文字,只將一片記憶留到今天。(一)

是大三的時候,一封意料之中的斷交信帶來了郁郁的心情,偏又生性隨意,到長途汽車站中車次表中選中馬鞍山,登上了將發的車向陌生的城市索取一份自在。靜坐六個小時(當年的車和路)後行至和縣渡口,上船倚欄觀江,江水起伏,濁水中偶有江豬露頭,怎麼也找不到讀“不盡長江滾滾流”時的心情。到對岸再上車二十分鐘到馬鞍山火車站,坐在路邊小店裡喝杯飲料,購得旅游圖一張,忽然想到古人實在是茫然出游,只能寄身車轎中甚而躑躅而行。按圖索地又登上車趕到采石,一個古樸的小鎮,天將暮,隨著不多的幾個行人,一路尋店問宿,豈料我的學生證杯數拒於店外,路將盡頭,集賢客棧才將信將疑納我入內(店名好有意味)。安頓下來後衝個涼,略事休息後趿著拖鞋走在小鎮巷中,好淡然的小鎮,居民個個都如無懷氏之民,自顧自地生活。路邊有“黃橋燒餅”,久聞其名,初嘗之後記掛至今。現居南京,街邊的燒餅再無當然香甜。這是閑話,天黑下來,沒有路燈,憑著路邊屋子的燈光摸回客棧,一身疲憊很快就讓我一枕黑甜。

醒過來已經是日高起。

(二)

簡單的早餐後走進采石公園,園名是郭沫若所題,字極灑脫,可郭老十年浩劫中卻聲名不守,人實在是奇怪。

剛進園見翠螺山莊坐落在竹林之中,竹松相伴,江水繞畔,時有江風惹松濤陣陣,竹葉嘩嘩,格外清新的空氣,實在是個修心的好居處。

漫不經心地跟著小道繞行,到了一個小潭邊,幾段回廊接著幾個亭榭。柱子上題有詩詞,應該是太白留給馬鞍山的風雅,字跡俊逸,頗有幾句妙語,可日子長了怎麼也記不起來了。讀完詩詞後回到路上,幾分鐘後是個廣場,一邊有幾個園中園,擇一進去,是略嫌擁擠的廟堂,有方孝儒吊太白的文字,詞句間飽含鋒芒滄桑,當時記在紙上,可三年的漂泊後紙條早不知何處,甚是可惜,這是文事。另有一事至今不明,不知何故每間屋子中端坐一佳麗,似無事可做,想問又怕唐突。

小園出來,拾石級而上,直到崖邊,清冷的江水日復一日的把石崖舐成險峻的采石磯,翻過欄杆,緣石而下,掬一捧江水,清涼襲心。旁邊不遠處就是躍江捉月的地方,說來李白有戀月情結,常見“窗前明月光”,仙氣十足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妙不能言的“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最絕當是此處,醉酒身輕,躍江捉月,乘鯨而去,只留下一襲長衫給後人吊念,已是千年後,江水不息,山石依舊,人生於滄桑實在是短。

拾級而上的我被石階累得喘息時候到了太白衣冠塚。一對年輕的夫妻正向他們的孩子解釋何為衣冠塚,可孩子總是不懂,我自己也不明白後人選擇這裡的原因。隨便地歇在石頭上,看著別的游人,竟湧出一種奇妙的感覺:我是一個乞丐,人行於前,鮮有留步。是啊,人們都在忙著游山玩水,實在沒有必要留意他人,各自覓取高興足矣。人生在世當如此,大家都匆匆世間,沒去想該停在某時某處關注自己不知道的人和事,於是就有了凡人們的自在生存的空間。名人們便不同了,為人所直視,少了隨意,甚至像戴安娜般被追逐的目光逼的得香消玉隕,這不是能用名利換回的平衡。

胡思亂想之後,路還得走下去,過了三元洞,揀一條寂靜的林間小道找古棧道,怎麼也找不到,人卻走到了崖邊,緣石側下去,已經是出了采石公園。崖石上有幾句題詞,大意是:某男甘為某女舍身。想來也是,攀到絕崖上留話的人,稍不留意就會落江取義了,實在是舍身的勇氣所致。我的這般勇氣尚不知為何人,和伊人還是人生兩不知。幾枝煙後的靜坐,順著江邊另一條路和一些民工同行,時間才是正午,還有足夠的的時間和精力去太白鎮憑吊真塚。

(三)

上車,下車問路,再上車蜿蜒趕到墓園,冷冷清清。凡人們只有葬在田間亂石荒塚之間的待遇,太白就有後世人為其修葺墓園,年復一年有敬慕者憑吊,我們凡人只能是親人們在清明和忌日燒張紙,十數年後漸被淡忘,待下代人再去後,便歸於無人知問的境地,不過這也是一種自在隨意,不著一絲而來,不掛一絲而去。

十月的天氣不冷,可凄涼總浸我心脾,不辯方向地亂走,也摸到了塚邊,和衣冠塚相似形狀,卻多了許多雜草,怕是人們面對謫仙時的遺骨的不安使然,應該不是一種怠慢。李白走到當塗—族叔李冰為官處便沒能離去,或許這裡也是他心儀的歸處,而不是後人說的天柱,一襲長衫游遍天下,已是困苦不堪。許是吊念之心讓我覺得這裡窮山惡水,怎能擔起灑脫千年的李白留下的風雅。說是太白的棺木放在山溪中,竟溯水而上,後人為他杜纂了一個仙氣十足的終點。

這荒草雜生的古塚中埋得就是詩骨,令人不忍卒看。墓園中草地很多,碑石亦多,其中一塊是來自東瀛的人群所立,只有這個時候,我才不覺不出對這群人的仇恨。我是一個人來的,念舊事人已獨,吟舊詩心將摧:雜草荒塚埋詩骨,傷心寒意吊謫仙。

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出門攔車,竟不敢,竟不敢回頭望一眼並誓不再來。等後來聽說,新建的高速公路喧囂車聲擾得太白清靜,誰讓他自己選這樣的地方,誰讓我們後來的人如此浮躁且忘乎所以,我更加討厭這樣的窮山惡水,不過這也是後話,更是閑話了。

車行車止,又回到了火車站,不願留宿。擬詩一首紀行:

江水曾淹唐時月,青蓮只留長衣衫。

采石攔江當塗恨,為君再說謫詩仙。

(結)

夜更深更靜,已是凌晨,點上一枝煙,該讓遲緩沉重的心情歸於夢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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