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0月底的烏魯木齊，整個城市的色調已經成暗灰。計劃敦煌一行，度過一個愉快的出差周末。路線早已經制定好，功略也背了個透熟。我的行程安排是周六早晨6點左右到敦煌車站，兩天時間莫高窟和鳴沙山，周日晚上返回烏市。
仿佛一開始就非常不順利，前一天晚上去火車站買票。因為時差，這裡下班7點半，吃完晚飯正常已經臨近9點。直衝售票大廳。
售票大廳有高高懸掛的巨大電子屏幕，顯示各車次各站點票價，就是沒有各站點到站時間；廳外有問詢處，密密匝匝圈了一圍各色人等，費勁忍味（這裡的老百姓有羊肉味）突破重圍，擠近窗口，大聲問道，”有沒有早上6點多到敦煌的車次？”我出招。問詢員這種場面司空見慣，楞是連頭也沒抬，接招、拆招易如反掌——“Ｔ１９４！”“%&#$@%^&#@$-#@%&&*￥%”我沒想到反應如此之快，真有點小睽。”那．．．．．．”欲過第二招，不料旁邊的人商量好似的，一道推搡我，我硬是三招沒過，被擠出圈外。
倒霉的孩子！有掛著”列車時刻表”招牌的窗口，卻沒有時刻表賣；有時刻表賣的小雜貨店，進去一打聽卻被告知不湊巧，幾天前剛剛更改過時間，現售的已經不准確。怎麼形容當時的狼狽呢？就一個字，慘！如果要用兩個字，巨慘！
在嘗試多種獲取信息方式均告失敗之後，天公跟著添亂，細雨紛飛。夜色越來越濃，我決定信那個問詢員一次——就衝她略一思量，斬釘截鐵的樣兒！
重新返回售票大廳。值班警察三三兩兩，不時吆喝著某個不守規矩的哈薩或者是維族人。這種管理之下，購票隊伍也算行進正常，很快輪到我站在了購票窗口前。唔，這個售票員看上去還不算太凶。
我利用最後一次機會，小心翼翼地問售票員：”請問Ｔ194次幾點到敦煌？”估計這個問題著實令她為難，5秒之後，她換了截然不同的表情，“飽經風霜”的臉寫著大大的幾個字：不高興！----衝我道：”外邊有問詢處！！！”隨即將臉孔側向下一個人。”呼！”一下子湧上來好幾個，買票而已，怎麼這麼窮凶極惡的樣兒呢？我看形勢對我極其不利，我已經快給驅逐出正對窗口的有利地勢啦，好漢不吃眼前虧，忙不迭掏出鈔票——
”買一張明天晚上去敦煌的臥鋪！”
”T194？”
”對！！”
買好票出來和別人搶的士，還一腳踩到爛泥漿裡去了，55555，我可憐的靴子。。。。。。
第二日，感受烏市將近半個小時的大堵車之後，的士終於停在滿是泥濘的火車站路口。穿過重重障礙，我幾乎跑著進候車廳，發現已經是人山人海。
Ｔ１９４次已經開始剪票放行。
因為沒什麼行李，差不多最後一個上車，找到自己的位置安頓下來。烏魯木齊至漢口的長途列車，車況很不錯，洗手池旁還有擠壓式洗手液供使用，廁所居然還有卷筒式紙巾，輕輕一壓灰色的橡膠圓凸按鈕，水流自然衝洗（哎喲喲，好像廁所描寫地太詳細了）。被子又干淨又暖和，不是原來灰乎乎的毛毯；枕頭軟軟的蓬蓬松松．．．．．．Stop！
回到描述一下我的鄰鋪，他們是關鍵人物，對我此次敦煌之行起了極為關鍵的作用．
我睡14號上鋪，不是很吉利的number，白話是”實死”的諧音。下鋪和中鋪均是30多歲將近不惑的兩位男士，操河南口音，戴眼鏡。一位半躺在鋪上，打著電話，我留意聽了一下，似乎在告知對方將在敦煌逗留一日，去莫高窟玩什麼的。
待他放下手機，我問：”請問到敦煌幾點？”
“大概5點鐘。”那人抬了一下眼皮。
“啊？！%&#@!$”我的嘴巴楞是沒合攏。
“。。。早上。。。的。。。五。。。五點？”我不甘心。
那人很爽快地答道，“嗯！”
仿佛晴天一個霹靂，驚雷在頭頂炸響，我想我當時的表情一定十分怪異，半天沒回過神來。那個問詢員欺騙了我！！！在烏魯木齊5點鐘是什麼概念？！由於和北京時間差2個時區，這裡早上7點鐘也就天剛蒙蒙亮的光景，也就是說，5點鐘還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鐘點兒。
有必要簡單介紹一下，敦煌火車站原名柳原車站，位於敦煌市東北方，離敦煌市還有148公裡距離，桑塔那一般要跑差不多兩個小時，而這兩個小時的路程沒有村舍，一路戈壁，荒蕪人煙；倒是有車專門等候在車站外，載你去敦煌市，四個人share一部車，人頭計，每人30元。可是我天生膽小，不可能摸黑前往敦煌，如要等天亮再從火車站出發，則必須在車站無所事事2個小時。怎麼辦？？怎麼辦？？盤算來盤算去．．．．．．一時間也沒招了。唉，沒辦法！見步走步吧，先睡飽再想！裹著被子進入夢鄉。
車到哈密，新疆境內的最後一個站，上來一大堆人，老天！凌晨2點半，咋這麼興奮呢？行李有很多地方可以擺啊，為什麼一定要壘在人家行李上？一個急剎車會不會掉下來？我害怕他們把我的寶貝adidas給踢飛了，緊張關注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好容易等他們安頓下來，各自到位，合上雙眼，慢慢的．．．．．．”呼呼！”我猛地驚醒！媽呀，呼嚕聲此起彼伏，抑揚頓挫，震耳欲聾，整一個混音大合唱。雖然睡上鋪，可我感到被呼嚕聲緊密包圍了。西北漢子就是豪爽啊！什麼是四面楚歌？這就是四面楚歌！我算是深有體會咯！敢怒不敢言，可憐我獨自神傷到凌晨4點。
凌晨5點。
我低頭系著鞋帶，一言不發。眼看敦煌站快到，心裡籌措如何是好。那二人也起身准備行裝，端坐鋪上。好幾次，我都想對他們說：”可不可以和你們一起？我也去莫高窟的。”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忍住了楞是沒說出口。車停靠站，跟在他們後面下了車。
小小的站台，昏黃的路燈，1度的氣溫，冷風直往脖子裡灌。回望，前眺，哎喲喲，敦煌到站，這列18節車廂的列車只下了連我在內統共3個旅客。我看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背影，反而有了大無畏的精神力量。“風蕭蕭兮易水寒，美女一去兮仍復還”！既然一個人出來了，車到山前必有路！我磨磨蹭蹭地拖著走，路燈把我孤單而且臃腫（怕冷，穿得較多，和粽子形狀比較相似）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難道就這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