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東之戀(5)、風雨天一閣

作者: yilumuge

導讀浙東之戀(5)、風雨天一閣作者:驛路牧歌 余秋雨先生的一篇《風雨天一閣》,使得天一閣走進了人們的生活。無論是官員文人,還是商賈百姓,都把來寧波去過天一閣引以為自己的榮耀。所以,“來寧波不去天一閣,等於沒有來寧波”便成了人們所“津津樂道”的事情。但是,浮躁的心靈充其量也只能是使人們在這裡充當一個匆匆而過的過客而已,有幾個能像余秋雨先生� ...

浙東之戀(5)、風雨天一閣作者:驛路牧歌

余秋雨先生的一篇《風雨天一閣》,使得天一閣走進了人們的生活。無論是官員文人,還是商賈百姓,都把來寧波去過天一閣引以為自己的榮耀。所以,“來寧波不去天一閣,等於沒有來寧波”便成了人們所“津津樂道”的事情。但是,浮躁的心靈充其量也只能是使人們在這裡充當一個匆匆而過的過客而已,有幾個能像余秋雨先生那樣在這個曾經為我們民族斷殘零落的精神史提供了一個小小的棲腳之處的聖地來細細品味呢?更何況還會有一個為能為飽覽天一閣的藏書而把自己青春堵上的那個古代女子錢秀芸嗎?

當今社會,從政的為官朝思暮想,作文的為揚名殫精竭慮,經商的為暴富夜不能寐,升鬥小民為生存東奔西走,浮躁的心靈早已被各種物欲塞的滿滿當當,萬丈紅塵之中難以安置一張平靜的書桌,誰還有心思能靜下來,在這裡來“讀萬卷書”呢?余秋雨先生不愧為大家風範,說話也非常的藝術和謙虛,但我還是從他登天一閣樓梯時那非常緩慢的腳步聲中,以及他那不斷地捫心自己“你來了嗎?”扣問聲中聽出了他內心真實的聲音。

余秋雨先生作為當今文壇上的大家,在天一閣竟還這樣不斷地自問,而作為平常之輩的我們來天一閣還敢企求什麼呢?能像黃宗羲那樣有幸翻閱全部藏書嗎?即便是這樣,自己能靜下心來苦伴青燈?能像余秋雨先生那樣有條件登上書樓尋古嗎?即使有這樣的機會,能有多大的毅力能使自己在這裡拒紅塵與萬丈之外而慢慢地徜徉呢?罷罷罷,天一閣,雖然在心中你是一方神聖的淨地,帶著虔誠和朝拜而來,離開時,回首印在地上的腳印,終還是一個匆匆的過客呀。

斜風細雨,下下停停。一大早,從三江口打車,的士司機聽說我們要去天一閣,不屑一顧:“天一閣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那麼幾座老樓嗎?寧波好玩的地方很多,你們為何要去那裡呢?”執意要去,便不做回答。

進入天一閣,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照壁上氣勢宏偉的“溪山逸馬圖”。粗略數數,八匹駿馬;細細一看,八駿在溪邊仰鬃踢蹄,甩頭扭尾,嬉戲嘶鳴,其形其姿,栩栩如生。圖上溪水山巒,惟妙惟肖,加之照壁被一片綠蔭所掩蓋,細雨凝聚在濃密的樹葉上,又吧嗒吧嗒地變成小水珠滴在地面上,更加襯托著這天一閣的幽深與神聖。我像一個虔誠的教徒,而天一閣就是心中的麥加。來到這方聖地,一路上只管慢慢地走,默默地看,大氣不敢吭。

今天來天一閣的游人很少,除我們幾個外,還有一個台胞旅行團,他們那個長的清清秀秀的導游先生侃侃而談,想跟上他們一路聽下去,但一路同來的蔣騫小姐卻執意來當我們的免費導游。從右邊的直門“春隨人意”中進去,又見天一閣的另一塊照壁。蔣騫小姐問我們上面的圖形為一種什麼古代動物,同事中有人突口而出說是“麒麟”,並還拿出剛才那位導游的講解作為佐證,誰知蔣騫小姐隨即便把它否定。這個看似麒麟的動物,實際上是叫“獬豸”。在古代,二人爭鬥時,這種動物常常會用自己的角去頂擊壞人而保護弱者,所以它會辨別曲直。原來,把這個龍角牛嘴的動物豎在這裡,是一種正義的像征,可見建閣者的用心之良苦。

天一閣的經典是在其藏書樓,藏書樓原名叫“東明草堂”,這與它的主人範欽的字號有關。範欽字堯卿,號東明。範欽性喜讀書,宦游各地時悉心收集各類典籍,而辭官歸裡後又收得甬上故家之萬卷樓、靜思齋等藏書。當時,寧波有許多藏書樓,但都先後遭受過大火的吞噬。為防止火災,範欽費盡苦心,查閱了許多書本,最後在《易經》中看到有“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而受啟發,遂取以水制火之意,將藏書樓改名為“天一閣”。

天一閣樓上為一大通間,樓下六間,像征“天一地六”。不過,來這裡的游人是不可能登樓入閣的。我等平民享有的權利也只有隔著樓門的玻璃匆匆窺視而已,到是樓前的庭院能讓我們任情地暢游其間。

天一閣藏書樓前的庭院,面積雖小,但造型布局獨具匠心。當年為防火取水之用而建的天一池清澈見底,有游魚悠游其中。池旁壘石成山,環植松柏古樟,亭台樓閣點綴其間。綠蔭蔥翠之中,假山被堆成福、祿、壽三個字型,神態逼真。靜靜清水之上,“天一閣”三字碑被蓮台托起,水中一巨石猶似昂首的海龜在虔誠地朝拜。還有環水池裡的“九獅一像”、“老人牧羊”、“美人照鏡”和福祿壽相形石渾為一體。竟想不到,在這清淨肅穆之地,也擠進了人間的凡塵。從庭園南牆下的綠蔭小道獨自走過,細細回味,凡塵雖在,但畢竟沾上了沉積的書香,就像這飄飄斜斜的細雨蕩滌過的空氣一樣,畢竟舒服愜意的多了。

從藏書樓出來,再拐進旁邊的範氏故居,又遇上了那個清清瘦瘦的導游,他正在範欽像前向游人講著。他說範欽長相的特點當屬那碩大的鼻頭,說這樣的人有福,就像台胞們十分熟悉的影視界明星成龍。經他的點撥,細細觀察,還確實如此。

按世俗的眼光來看,範欽確實一派福貴之像,歷史上的範欽也確實做過一方的達官。範欽為明嘉靖年間的進士,縱觀他的一生,宦跡遍及大半個中國。他先後作過湖廣隋州和江西袁州知府、廣西參政、福建按察使、雲南右布正使以及陝西、河南等省的地方官,以至後來升到相當於今天國防部副部長的兵部右侍郎的官位。他嗜書成癖,每到一處,便精心搜集和收藏當地的地方志、政書實錄、當代著作和有價值的碑帖,對經史百家之書,皆兼收並蓄之。但讀書人的剛直不阿和藐視權貴之秉性又使他因“福”得“禍”,他曾因頂撞過權傾朝野的武定侯郭勛而入過大獄,後又因秉公執法得罪了嚴嵩父子,此時他徹底厭倦了危機四伏的宦海生涯,干脆拋開就在身前身後的富貴榮華,僅把宦游一生搜集到的奇書帶了回來。年輕時從家鄉走出,那個雄心勃勃、慷慨激昂並且還帶兵抗擊過倭寇的讀書人範欽,終於被官場宦海中的激流磨鈍了棱角,從家鄉走出又走回的他,歸鄉的腳步中,自有一種行雲流水、悠然南山般的閑靜和淡泊。但是,我相信,此時的範大人絕不是一個被生活擊垮了的頹廢之輩,實際上,此時的他心靈上已經到達了某一彼岸,是一個在心智上都絕對成熟了的先哲。從行伍軍旅之中、從官場宦海之中浮出,他參悟到了自己的“無能”,但不滅的拳拳之心,又使得他把自己的後半生交給了這代表著人類文明之光的浩瀚書海之中。他知道,只有書籍,才能讓這麼悠久的歷史連成纜索,才能讓這麼龐大的人種產生凝聚,才能讓這麼廣闊的土地長存文明的火種。也許是嘆及自己一生的宦海生涯沒有時間潛心著書立說於後世,也許是宦海的波濤曾浸滅了他拼出的思想火花,這些,我們現今都不得而知了。但我推測,當年的範欽能有這麼大的心魄和毅力建起這座藏書之殿,並立下嚴格的家規家訓慘淡經營之,我想也是對自己未競心願的一種補憾吧。

天一閣的存在,堪稱中國文化史上一大奇跡,而天一閣存在的過程,不也是中國文化保存和流轉的艱辛歷程嗎?它是一個古老民族對文化的渴求,而這種渴求又是何等的悲愴和神聖。

如今的天一閣,已經被人們辟為了一處游覽之地,拿著門票後面的導游圖細看,這裡還有新建的千晉齋的竹林、後移來的百鵝亭的石台和秦氏祠堂的戲樓等等,等等。蔣騫小姐領著同事們都繼續游覽其余的景點了,而我卻不願離開這藏書樓一步,哪怕在有限的時間裡能在這裡多呆上一時一刻,也算不為匆匆一回吧。

清風微微,細雨斜斜,沒有了游人的藏書樓前,好靜也好幽深。而眼前的這棟不凡的藏書樓,歷經400多年到現在,飽嘗了歲月的風風雨雨,其本身不就是一部浩瀚的史書嗎?無語於天地之間,我的心也只好默默地祈禱:天一閣,讓我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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