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宏村

作者: sally8129

導讀那年下黃山後轉道西遞和宏村時,黟縣的皖南古村落剛被聯合國確認為世界文化遺產,掩映在蒼翠之中的青磚白牆終於拂去厚厚的灰塵引得游人來嗅一嗅她那溫婉的被歷史熏陶過的氣息。居善堂的老板姓余,魁梧又有幾分帥氣,年輕斯文的外表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已經有了兩個女兒的父親。那天他親自開了一輛小面包到西遞的大牌坊來接我們,一路伴著夕陽聊回去,初次見面的� ...

那年下黃山後轉道西遞和宏村時,黟縣的皖南古村落剛被聯合國確認為世界文化遺產,掩映在蒼翠之中的青磚白牆終於拂去厚厚的灰塵引得游人來嗅一嗅她那溫婉的被歷史熏陶過的氣息。居善堂的老板姓余,魁梧又有幾分帥氣,年輕斯文的外表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已經有了兩個女兒的父親。那天他親自開了一輛小面包到西遞的大牌坊來接我們,一路伴著夕陽聊回去,初次見面的陌生感很快就遁得無影無蹤了。話題當然免不了他的宏村,說起那年周潤發來拍電影,村裡很是熱鬧了一陣,還引來了很多不遠萬裡的慕名者,為了爭睹明星風采,很多人可以做到茶飯不思。“拍電影的名人太多了,比如張藝謀、鞏俐,比如章子怡,可我從來也沒有去湊過熱鬧,他們來了又走了,而我們的日子還不是得照樣過。”一席純樸的話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像,而那個夏日黃昏的幾十公裡路程仿佛就因了這些話一下子縮得很短了。

也許是西遞的商業化氣息讓人有些詫異和沮喪,居民或搬遷或留守經營,感覺不像一個古村落更似一個攤位商品雷同的古玩市場。於是,當宏村在余老板(其實不太想這樣稱呼他)的介紹下漸漸真真切切地展現在面前時,我居然那麼輕易地就被她折服了。

宏村的美美得寧靜,美得安詳,美得毫不張揚。一條清冽的小溪從家家戶戶的門前流過,很多時候人們寧願棄自來水不用而在門前的小溪流裡洗菜做飯洗澡洗衣,窄窄的小胡同裡不時有孩童嬉鬧的身影,很平和恬靜的一幅生活畫面。居善堂在牛形古村落的西北角,離承志堂大約100米的距離,雖不大,也是宏村古建築的典型代表,印像頗深的要數廳堂的後花園,古樸又不失典雅,假山亭台,花園魚池,竟然有幾分江南園林的感覺。此後每天傍晚吃過飯,淌過後面的水壩,坐在花園的躺椅裡仰望滿天繁星成了我對居善堂最美好的回憶。

那時網絡還沒十分普及,居善堂的大堂門邊插著的一面江蘇鎮江一個網站的小旗子很讓我新奇,旗子的主人是四個網上結伴而來的網友,那天晚上,我們圍著老板娘烹制的滿滿的一桌農家菜肴侃天說地,頗有幾分青年旅社的味道。“秋天這兒才美呢。”余老板的鄰居汪先生指著廳堂中間的對聯說道,“村裡盡是些挎著昂貴器材的攝影師和背著畫夾寫生的學生,塔川的楓葉紅得似火,走到哪兒眼前都是一幅絕美的畫面。。。”居善堂廳堂中間那幅對聯就是一個在此住過的攝影師留下的:

秋山紅葉使人醉

古屋清泉不思歸

汪先生是個地道的宏村人,一個知識淵博、有著幾分學究氣的中年人,尤其對古徽州文化和徽派建築頗有研究,也許是得益於所生長的環境吧。可惜市場經濟的大潮衝進這邊遠小鎮後卻沒有讓他這樣的人接受洗禮,或者說洗禮之後更有點無所適從吧。他彼時每天來往居善堂,自告奮勇為客人充當導游解說,報酬自然是隨便客人給的,我們都尊稱他汪老師。汪老師帶著我們徜徉在古村小樓間,旁引博據,講解得很是賣力,可並不是蘊涵在古建築裡的歷史文化對每一個人都有吸引力,當講得正來勁卻發現別人都在忙其他事時,他的眼神會流露出孩子的要求得不到滿足般的失落。“現在城市裡的女孩子大多浮躁啊,不過你是個例外。。。”他曾不止一次對我發出這樣的感嘆。當我們離開宏村那天將每人每天20元的導游費交到他手裡的時候,他有些詫異,可隨即是受寵若驚的欣喜,那神情讓我久久難忘。

然而我還是很感謝汪老師,他和那兒的風景一起成為我對宏村不可或缺的記憶,他的陪同讓我那年的皖南之行多了幾分理性的思考,少了些許盲目的跟隨。

而宏村,那每一扇門後沉澱了幾千年的濃郁而頑固的家族禮教,那積澱在古建築間厚重的歷史淵源,那些隱藏在青磚白牆間如煙的往事會是每一個腳踩登山鞋,身背旅行包的過客所追尋的麼?在途上我常常會恍惚起來,疑惑旅行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倘若僅僅是迷戀美麗的山水我們根本沒有必要將自己放逐這麼遠。

我想我一定是迷失在宏村了。在天明時分亦夢亦幻的月沼旁,在門廊窗欞上被削去人臉的生動的木雕前,在青石板鋪就的窄窄的小巷間,在接天連葉無窮碧的南湖拱橋上,在承志堂綴著盆景的宅院裡。。。

宏村的美是需要慢慢品味的,我想。

在宏村的最後一天,我們在木坑蒼翠茂密的竹海裡支起帳篷,吃了一頓自己用竹筒燒的夾生飯,傍晚淌著過膝的溪水看夕陽,聊著飄忽不定的未來,有那麼一刻以為自己真的可以拋開現實的一切到這樣的地方過上一輩子呢。

離開宏村的那天下午,余老板和汪老師一直把我們送到村口。曾相約幾個月後再去看塔川的秋色,余老板甚至許諾下次住居善堂可以給我們50元包吃包住一天的價格再打七折。可我終究沒有成行,這已經不是第一個我想再去卻始終沒有去的地方了,就像每次旅行都以為自己會超脫凡俗,可我知道自己終究當不了城市鋼筋水泥森林裡的逃兵,美好的願望有時只存在一瞬,而我,缺的只是忘卻的能力和一往無前的勇氣。

又是幾年過去了。當聽到宣科,這位將麗江和納西古樂帶給全世界的74歲的傳奇老人,對著黑壓壓的聽眾說麗江已經死了的時候,我是那麼惦記著記憶裡恬靜安詳的宏村,惦記著曾留下我們快樂身影的“古屋清泉不思歸”的居善堂。

希望她還是我記憶中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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