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二月烏鎮來

作者: (蘋果)

導讀杭州下大霧,耽誤了中午從濟南起飛的班機,等抵達杭州蕭山機場時,已是萬家燈火了。打電話與浙江同行聯系,方知他們等不及已去台州了,第二天下午才能回來。眼看一上午時間要浪費了,覺得挺可惜的,就琢磨去附近什麼地方看看。咨詢了一下,都說桐鄉的烏鎮值得一看,於是借了輛車,第二天一早就去了。 浙江這個地方,年輕時候來過幾次了,印像很不錯,日子久了� ...

杭州下大霧,耽誤了中午從濟南起飛的班機,等抵達杭州蕭山機場時,已是萬家燈火了。打電話與浙江同行聯系,方知他們等不及已去台州了,第二天下午才能回來。眼看一上午時間要浪費了,覺得挺可惜的,就琢磨去附近什麼地方看看。咨詢了一下,都說桐鄉的烏鎮值得一看,於是借了輛車,第二天一早就去了。 浙江這個地方,年輕時候來過幾次了,印像很不錯,日子久了還生出些扯不斷的迷戀。浙江給我的第一印像,是煙雨朦朧中的小溪山影,是飄著粉末一樣的細雨,是絲一樣滋潤的微風,是依依難舍和不移的眷戀。眼下正值農歷二月二,是江南開春的融融時節,車沿著寬闊的公路疾駛,映入眼簾的田野,一片黃,一片綠,還有新翻的黑土地,勾畫出江南春的景致。細柔的綠意,霧靄的田野,瀅瀅的水灣,寧靜的小河,加上遠近的青色房舍,分明是一幅賞不盡品不完的水粉畫。

車行一個半小時,到了烏鎮。烏鎮位於浙江北部桐鄉市,地處桐鄉、嘉興、湖州和江蘇吳江市交界處,離杭州有60多公裡的路程。春秋時因吳國曾經在此屯兵防御越國,故得名烏戍。唐鹹通年間建烏鎮,距今已經有1100多年的歷史了。

對於江南的這些古鎮,印像裡是不陌生的。二十多年前來浙江的時候,曾去過幾個地方,那時每個縣城村鎮,幾乎都是這番風格,就連杭州那個老城,也不過如此。這些年發展了,把過去東西的放棄了,建起了新的家園。可人又是那樣懷戀曾有的生活,想起了在那小橋流水人家生活的悠閑和雅致。如今,憑著對歲月的珍惜,人們像保存自己的日記一樣,又把這些尚未損壞的東西拾了起來,寄托著自己心事。。

烏鎮,一個精巧而又悠揚的小鎮。東西長,南北短,布局有些簡約,但不乏古城的韻味。整個鎮不大,小橋、流水、石板路和老木房,還有鎮西側擦邊而過京杭大運河,勾畫出了烏鎮的整個風貌。

走進烏鎮時候,太陽剛升起來,鎮裡保留著大清早的安詳。迎面一條靜靜的小河,也是那樣安寧,河面上也沒有漣漪。斜斜的輝光灑在青色街巷房舍上,到映在小河裡,像對鏡梳妝一般。陽光給烏鎮撒來一抹淺淺的粉色,岸邊黃黃的柳枝靜靜垂著,上面已經冒出些綠芽,顯得有些細嫩,飄掛淡淡的暖意。三兩枝梅花閑閑開著,紅紅的,給古老的小鎮添了些新生的色彩。那些扎根河裡的房子,透出一些油畫的味道,那質感的石頭、木板在歲月打磨下,已經成熟為自然的美景。

來到“左右逢緣”橋,也就是鎮子東頭,從財神灣沿著東柵老街西行,盡采老鎮古風。這條街和鎮裡的小河平行著,中間隔著一道沿河的房舍。這街寬不過兩米,曲曲折折,見不到盡頭。街道安靜得很,人去樓空一般,只有踏在石板上的腳步聲,好像在這街巷裡回蕩了千年一樣。沿街多是兩層的老房子,在窄窄街巷裡顯得很高,很神秘,屋檐山牆的錯落著,讓人感到建築的典雅浪漫。小巷南北的房子不近相同。南側多是兩進房舍,後面是河,巷北則是四進五進的深宅。踏上青石板路面,在一扇扇老門板裝禎起來的街道裡行走,給人些許歲月的恍惚,似乎回到了幾百年前。

雖說經過修繕, 沿路上,已有不少老房子改建成民俗場館,比如,收藏了江南各類木床的“百床館”,展示著幾百年來江南的床文化;民俗館則是江南民俗的彙翠,這裡可以看到每個節氣裡人們的社會生活;而酒坊展示了江南的米酒工藝,透著原始古老的生產文明;還有各類的木雕館、錢幣館、染坊等等,濃縮了江南的社會文化。

烏鎮建築和諧又精到,是一座恢弘精美的古典建築群。這讓來自遠方的朋友贊嘆不已。雖說這裡已成為游覽景點,可許多祖祖輩輩在這生活的人,舍不得放棄這個家園,盡管每天開門街上河畔都是充滿稀奇的目光,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居民與游人相安無擾,依然過著幽靜的日子。

一家家看著,一戶戶走著,仔細收藏著這個古鎮的風貌,瀏覽這個活生生的遺跡。不介意間,走過這條不長的小街竟花去了大半天的時間。正在有些疲憊之意時,猛然見到一大門上方高懸著一方匾額,上寫“茅盾故居”四個大字,落款是陳雲先生。原來這就是著名作家茅盾先生的故居。進了院來,仔細看了,原來是一幢四開間兩進深的舊式磚木樓房,座北朝南,整個建築布局得當。整座建築有400多平方米,建得比較仔細講究,在鎮上也算上乘房子了。據說,這所房子是茅盾的曾祖父在清光緒11年(1885年)購置的,多年來經過風吹雨曬有些損壞。前幾年,國家出資進行了修繕,整個故居已經按原貌整修完畢。並在隔壁開辟了紀念館。來到紀念館,大廳中央有一尊茅盾先生握筆沉思的半身銅像,那凝視遠方吐納世界的宏大氣勢,讓來者肅然起敬。

茅盾,原名沈雁冰,又名德鴻(1896—1981),1896年7月4日就出生在裡。據說,茅盾從小聰慧過人,5歲開始受母親啟蒙教育,6歲入祖父執教的家塾,8歲入小學,14歲考入浙江省立第三中學堂,18歲考入北京大學。他的童年從這裡度過,青少年時期在外讀書,冬夏仍回家度假。後來他曾經用自己的稿費,將原來存放雜物的倉庫改建成了書齋。

茅盾的偉大,不在於他的天資,他的文學修養,而是為人生的理想和正義的事業去不懈奮鬥。這位偉大的文學家和愛國主義者,早年在北大畢業後,曾他接手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小說月報》。他大力推進內容和形式革新,整個刊物煥然一新。後來凝聚著他心血和志向“三步曲”《幻滅》、《追求》、《動搖》以及具有時代意義的《子夜》相繼問世,頓時轟動了全國,至今還有著廣泛的影響。茅盾之家是進步的,女兒女婿早年在延安從事革命活動,女兒因病去世,女婿在戰鬥中犧牲了。茅盾先生早年曾參加共產黨,後失去了與黨的聯系,直到逝世後被追認為中共黨員。沿著茅公人生足跡,潛心體會著這位風采人物的漫漫經歷,感悟著他的堅強意志、進步思想和敢於鬥爭精神。他是感動過幾代人的楷模。

裡院子,還盛開著許多梅花,讓人看了也很感觸。這古鎮裡,到處可以看到鮮艷的紅梅、白梅、腊梅,甜香四溢飄散,使來自北方的人有些動情。冬季賞梅真是江南人的福氣。北方冬季氣候寒冷,梅花多是養在溫室裡,活下來都不容易。這裡的人幸運,花也幸運,即使在冬季,也可以在大自然裡領略到梅花的嬌艷。

江南的天氣變化無常,剛才還是半晴的天這時淅瀝下起雨來,老街和小河流水立刻被一種煙霧所籠罩,彌漫起一種舊歲的印像。穿過小巷,來到橋上,在細雨朦朧之中,感覺到一種歲月的傷感,千年的古老氣息從石頭縫裡,從枯朽的門板上,從剝離的粉漆中,從河邊烏亮的石板上,從吱悠的搖櫓聲裡透了出來。

小巷的頭上是“林家鋪子”,一個賣雜貨的老店,出了巷子就是十字路口。路西邊是古鎮的廣場。街中南面有個牌坊,高大氣派,這是烏鎮牌樓,是這個鎮的標志。

烏鎮西部有些公共社區意味。大街往西的路南有一古老的戲台,建築還很完整,還在使用著,似乎鑼鼓的聲還沒有平息下來。對面則是一個古老的道觀,名叫“修真觀”,看去氣勢宏偉,規模很大。大門上方懸掛一個巨大的算盤,是按實用算盤按比例放大的,每個算盤珠子有海碗那樣大。道觀兩邊門柱上有一楹聯,上寫:人有千算;天有一算。意思是人算不過天,不必計較名利得失。等進了寺院,發覺這老道觀內部確很開闊,大殿飛檐凌空,氣勢高大蒼勁,有些凝重的風格。

等看完翰林第,已到了中午,雨也掠過去了,剩下一片清淡的濕印。此時也對整個烏鎮的體系有了個粗淺的印像。這個鎮子,雖說不大,卻是一個健全的封閉的自給自足的社會,反映出舊的社會現實。東柵老街有藥房,高公生酒坊,有印花布作坊,棉紡作坊,私塾,書院,財神廟,以及“林家鋪子”雜貨店等等,西街則有古戲台,道觀,皮影戲館,翰林第,彙源當鋪等公共場所和商業門市,這裡除了自制衣食用品之外,還擁有著整個社會體系。這樣落後的社會形態,在中國已有幾千年了,如果不是經濟發展和開放的推動,還不知道要維系到哪一年。

鎮的西頭,似乎是舊時的集市,許多小商鋪散落在街道兩邊。沿街高低錯落著許多飯店,店主們大聲吆喝著招攬游客。烏鎮有些獨特的美食,簡單而香美,如姑嫂餅,荷葉粉蒸肉,清蒸白絲魚,燉汪刺魚,燒羊肉,野菜包,榨菜心,烏筍,馬蘭頭等,都有自己特色。找一家干淨些的小店,把這些美味一道道要上來,再上一瓶高公酒坊的“三白酒”,好好嘗嘗。這也算從另一個角度看烏鎮吧。

品著酒,看著窗外,覺得這次來得有些倉促,看那些悠閑的游人格外羨慕。烏鎮的古老韻味,是用閑情才能體驗到的,是慢品才能感觸透的。要是有閑情,去河邊的茶舍,沏一壺新茶,臨窗守著水景,那才有情調。品著茶,看著水,聽那搖櫓的聲音,在這世外桃源一樣的江南古鎮裡,你還有什麼東西放不下嗎?可惜為了趕時間,許多地方匆忙而過,讓人感到遺憾。

順著河往回走,過了高高的石拱橋“應家橋”,來到河邊石沿上小息。看河中蕩漾而來的小舟,被悠悠詩意所感動,那親近勁,就如從小在這水邊長大一樣。櫓吱吱響著,擺動著水波,回映著一段歷史的畫面。目睹這景像,忽然一個熟悉影子占滿心頭。哦,想起來了,那是上世紀早期柔石先生小說《二月》裡描寫的景致,後來被改編成電影《早春二月》。此時,腦海裡跳出了那躊躇滿志的蕭劍秋。是他,懷著熱情和壯心去了芙蓉鎮,很想用知識喚醒舊世,用善良報效社會。可他美好的理想、愛情、同情心,都被那個社會所冷落,被頑固的封建勢力所扼殺。他的掙扎,他的痛苦,他的悲哀,是那個時代愛國知識分子的縮影。我敬仰他的熱情,同情他的遭遇,慶幸他的突圍。中國有知識的愛國者都想報國,做些有益於社會的事,可在那個時代談何容易!如今,江南水鄉一切都改變著,茅盾先生那代人的理想已經變成現實,但那愛國進步思想,永遠放射著光芒。

(2004年2月21日)


精選遊記: 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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