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墨脫(下)

作者: 靜靜

導讀9月30日背崩鄉--墨脫縣 雨還不見停,墨脫什麼都缺奇貴,就是不缺水,到處是水,除了睡覺的木板屋。雨不停,我的腳也不能停。 今天有32公裡的路要走,爬上小學的山頭,遠處隱隱約約傳來兵站出操的聲音,時近時遠。我忽生莫名酸楚,臉上的水更多了。 我努力地一腳腳踏著淹至小腿的泥水,每一步都是堅定的。從生活舒適的瀘沽湖游玩到另一個生活令人無法想像的 ...

9月30日背崩鄉--墨脫縣

雨還不見停,墨脫什麼都缺奇貴,就是不缺水,到處是水,除了睡覺的木板屋。雨不停,我的腳也不能停。

今天有32公裡的路要走,爬上小學的山頭,遠處隱隱約約傳來兵站出操的聲音,時近時遠。我忽生莫名酸楚,臉上的水更多了。

我努力地一腳腳踏著淹至小腿的泥水,每一步都是堅定的。從生活舒適的瀘沽湖游玩到另一個生活令人無法想像的環境,我感觸。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地方,都挖去我的一份感情。

去墨脫縣的路不難走,也沒很大的坡要爬,除了十多處大小塌方外,就是平平的泥石路。在半山腰遇一群牛,被我和小偉趕了三公裡,後來又被對面從縣裡來的百姓趕回,我們想把牛趕到墨脫賣掉的發財夢也就此破滅。

從海拔四千二百米下降至六百米,悶熱的氣候逼的我有時寧可穿著短袖在雨中走。渴了,喝路邊的溪水。雨水,汗水又隨著身體又流回到了地面。一路都是亞熱帶的風光,滿山滿眼的野香蕉樹。在西藏,只能在這裡看得到香蕉樹和吃得到新鮮的香蕉。在跟我一樣高的草叢裡,我拿著竹棍左右打著草,當地人說,這裡稱蛇山,但我只碰到一條,睡的好好的一條黑蛇,被我的竹棍戳了一下跳的老高,當然,也把我嚇的不輕。還有N條長得像晰蜴一樣的四腳蛇。別無它。

走了9小時,5:30終於看到了久違了的漂亮的白色牆面,僅然還是馬塞克裝潢過的房子,料想這就是墨脫縣了。這朵隱密在山旮旯的蓮花,被重重的雲霧繚繚圍著。

墨脫是一線邊境地區,背崩三營的部隊每次巡邏都需斬荊披林.至今與印度還有邊境之爭,約有九萬平方米被印度侵占。到了縣裡的派出所報到登記後,在總共有二個招待所縣一條裡找住宿,因考察隊的到來,我們的住處顯的很難處理了,但終究還是找到可以住宿的地方。

終於可以換上干的衣服了,穿著營長送於我的一套兵服,套上干的鞋走出去細看墨脫縣。所謂縣,實際也就是二十幾幢的房子,沒有規劃,這一堆那一堆,零星撒落在高高低低山坡上,走在僅有一條街的路上,沒有一寸的水泥路。

這裡的物價應該是全國最高的,在縣招待所,我問了菜價又退了出來,一炒菜35元。我和小偉只好在別處吃了10元一碗的面條。與飯店老板聊起,最近是否有別的旅游者進墨脫,回答昨天有一位上海男人進來過,從波密進來,因沒有邊境證,所以又從波密出去了。我

們詳問後,便肯定此人就是藏藥,真的出乎我們意料,他竟然進來了。但沒能等到與我們會合又出去了,他沒能走完全程。

睡前,用針挑了腳上的水泡並用鹽水泡了一下,舒服多了。這讓我感受到疼痛過後的另一種幸福。

10月1日墨脫縣

今天是國慶節,我想著上海的朋友怎麼安排這個國慶,想著想著,想家了,想親人了,還特別想家裡的特寬的床。

縣裡面裝有衛星電話,也是我碰到最難打通的電話,為了給親人朋友報平安,撥了近了四十分鐘才通,可通了又斷了,再打,幾十分鐘後,通了,沒說上幾句又斷了,我只好放棄。

在之前我提到在翻多雄拉山時碰到湖北人,計劃打算漂流大峽谷的背夫來找我們,彩電他送到背崩後,他也走到縣裡了。他熱情邀請我們去他的住處吃午飯,他叫宋斌武,在縣裡與另二個人也同樣經歷的人住在用塑料圍著的簡易棚裡,很破舊。他們為我們煮了一鍋的蘿蔔牛肉湯和一大盤子的涼皮,我們開心的吃著聊著。宋斌武在墨脫呆了四年了,這四年裡他邊考察大峽谷邊做背夫,他為了此次的漂流曾去北京拉贊助,但沒成功,沒人相信他,都說他是個瘋子。

他說,如果這次漂流成功,如果還活著,就到上海來找我們,他想到上海申報基尼斯紀錄。我狠狠地佩服了他一下,在這裡,祝他漂流成功,還要和他在上海一起喝酒。

小偉說,最能讓他難忘的是縣招待所裡的廁所,四面通風,縣政府建造在縣裡的制高點,縣政府的廁所當然也借光了,放眼望去,美景都在腳下。我不忘在他後面添一句:遠遠勝過中甸虎跳的天下第一廁。

10月2日墨脫縣--108k

沒有例外,還是下雨。再次換上軍膠鞋,一圈圈綁緊了沒走幾步就生疼的腳腕,繼續趕路,必須在天黑之前趕到108k。

走了近一小時,我指著對面漂亮的房子,詢問難得走在一起的背夫東立:這是哪?東立笑了:是你剛離開的地方,墨脫縣。我不僅傷心直呼:天哪!在山上轉了老半天還沒離開縣。墨脫有一句話:山頂在雲間,山腳在江邊,說話聽得見,走路要一天。講的一點都沒錯。

小偉一個人默默無聲,勤勤懇懇的低頭走著。他說,沒想到會是我陪他走墨脫。一陣大雨,我擔心著他的身體,他沒有雨披,穿著短袖,如果一停怕他會受涼。與小偉相處近十天了,在德欽相遇,一起走雨崩,了解他是個老實的、話不多的小伙,一路都不啃聲的走著,他耳塞MP3,想像MP3與周圍的環境,我顯得有點可笑與和諧。小偉自得其樂邊走邊聽,有時想跟他交流一下看到美景後的感受,可是沒聽眾,郁悶無比。

路上我們一直沒碰到其它游客來走墨脫的,當地人說今年走的人比往年都少,也許是前段時間的非典的原因。不過,我也沒想到要來走墨脫的。

13:30到了一小村莊,在一村民家門口坐下休息,和小偉啃著在縣招待所買的四個白饅頭加紅牛飲料,小偉舍不得喝讓給我喝。村民家的小姑娘(門巴人叫烏姬)看到後,把我們請進木屋,眼望一堆火,讓我感覺到了一絲干燥的溫暖。小姑娘端來熱氣騰騰的酥油茶,把我感動的一塌糊塗,太好喝了!

快抵113k處,東立提醒我們前方有一大塌方處,要特別小心,今年已有二個當地人被墜落的飛石砸死。我與東立同行,到大滑坡處,近200米長的大塌方,這一路走來,走過好多個塌方,還真沒看到這麼危險的。正好有四個當地村民牽著馬要過滑坡,二男人先衝了過去,他們身後立刻有一腳盆大的石頭滾了下來,嚇的我們和另二個烏姬尖叫。他們迅速往前跑著,躲在一巨石後面,老實說,我當時怕了。他們二人抬著頭看著高高的滑坡,確信沒有石頭落下,趕緊打著手勢招呼另二人的過去,她們二人一路小跑安全過了。二男孩打著手勢意思輪到我們過了。東立再次叮囑,迅速跑,千萬不要停!我心慌,脫下身上的雨衣,這樣能跑的快些,小偉跑在我前頭,我跟其後面。衝!我的腳發軟,踏方的路只容擱一腳的寬度,提醒自己每一腳都要小心,在跑到滑坡的中央,有一段是泥石流,我的腳陷了進去,此時,我腦子亂了,本能停下抬頭看是否有石頭墜落,後面幫看著情況的東立急了,大聲對我叫:不要停,快跑,你不要命了!我才猛醒悟,拔出泥流中的腳,慌忙地跑到塌方的另一頭。

大家都安全過去了。我剛想舒口氣,剛過來的東立在我身後猛的一聲吼,嚇得我以為又有石頭落下,又是一陣狂奔,原來他是故意嚇我的,唉!沒被石頭砸死也要被他嚇死!

過後,小偉怪我自己不顧危險低頭猛趕路。不是!而是我一直堅信----我的命,所以在那時,我沒必要為落實心驚膽顫了。就算有落石,那就請來的猛烈些吧!

4點到了113k,但我們不想就此休息,打算今天走到108k的驛站,趁我的腳已走的麻木,疼痛還沒醒就應該多走些。

天沒黑我們就順利達到108k了。我吃了一大碗自己下的卷子面,在餓了的時候吃爛糊面,味道美極了。

10月3日108k--80k

一看公裡數,就推算出今天要走28公裡的路。也是最後一天走路了,我們到達80k後,就可以搭著貨車出去,一想到我將不用腳走路了,猛的又長力氣了。柱著竹棍一拐一拐到了96k,已是12點了,按這速度,天黑前是趕不到80k了。我不斷為自己加油,提醒自己有那股堅強。腳終於又麻木了,不疼了,可以走快了。走過一次次的塌方,淌過一條條溪水,走過一根根獨木。我變得越發從容了。

用三十分鐘上了又陡又窄的上山便道,就到達一座漂亮木橋,之所以漂亮,因為在木橋上我看到了80k的驛站。終於看到桔紅色卡車停在80k,我驚喜的向東立和小偉大叫:終於看到四個輪子的車子了,可以不用腳走了。

把已磨破的軍膠鞋、綁腿洗了放在小店門口,看著看著生感情了,明天就不需要它們了。

10月4日80k--波密

在大貨車後箱裡的一個踉蹌開始,警告著今天又得受另一種的痛苦。

以為找車很方便,一打聽今天翻山出去的車不多,一輛早早的走了,還剩下一輛車,與司機磨了好一陣子嘴皮才讓我們搭上車,結果駕駛座都坐滿了,我們只好扛大箱了,大大的後箱剛 下了貨,空空的,就我和小偉。

"顛"一詞終於在這一刻深深領悟到了,我們被顛的彈起半米多高,又硬生生落在車箱的木板上,還讓不讓我活!左晃右晃,不對,是左攪右攪,這也叫路?我們像是一件破行李,被丟在後車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應。涼涼的雨水從靠在背後的鐵板滲下來,把我衣服滲濕了,冰冷冰冷。不多時,我禁不住車子這樣的狂顛,十八塊錢的早飯給吐了。

到了52k,車忽的停了,聽的藏族司機下車,朝後箱的我們喊了一聲:吃飯!我暈頭轉向的下了車,看到吃飯處停著另一輛卡車,以為有位坐去波密了,沒想到這車在翻嘎隆拉山時,到半山腰遇雪折回的,這司機說,山上在下雪,已很厚了,車過不去。你們今天肯定也過不了。小偉聽了又急了,跑去問我們車的司機山上下雪走不走?該藏族司機倒是很痛快的回復:走!為什麼不走,再不走明後二天更走不出去了。在這裡說封山就封山的。

吃了飯心驚膽顫地又跳上後箱,我想從今以後,我看到後箱肯定得後怕症。雖吃了午飯,我擔心沒一會兒又會吐了,果然。

車子在翻4700米嘎隆拉山口了,想想墨脫這地方,進來要翻雪山,出去也要翻雪山,進出都這麼難啊!

車子在爬坡了,小偉看著海拔表,3300米、3500米、4000米、4200米了,進入雪線了,爬雪坡我倒不害怕,可下雪坡我們都緊緊拉著車上的鐵杠,想著,萬一剎不住車,衝下懸崖我們就完玩了。小偉緊閉著嘴悶聲不響,二分鐘看一下海拔表。我在一旁冷的直發抖,外面下著雪,我只穿一件長袖加衝鋒衣,又把胃吐空了,手拉著硬冷的車,我什麼都想到了。問小偉:你出來買了保險嗎?我是買了,如果今天我命沒了,就可以賠四十萬了。小偉用嚇的發白臉對我勉強笑了一下。

車子下坡的速度飛快,我猜想車子是不是剎不住。小偉依舊看著海拔表告訴我,下降至3800米了,下了雪線了,到3500米處,撥開擋雨的彩條塑料膜,剛巧下了雪線,我們二人重重的松了口氣,這才發現小偉的BP包被我坐的扁平扁平,都不像樣了。

以為到了80k可以坐車享福了,萬萬沒想到最苦最累最受精神刺激的竟是最後一天並坐在車子上的,打死我以後都不會再坐這樣的車。

6:00司機終於剎車,到波密了。到了?真的到了?我簡直像白痴一樣的問小偉,在車上一天我什麼都不想,就盡想快點趕到波密,但真的這一刻到來,卻又不能相信。今天我太苦了。看到波密感覺到了天堂。80公裡的路跑了整整一天。

一出來就接到親人的電話,急著問我是否安全,讓我盡快回上海。我頓感鼻子酸酸的。

接著收到各朋友的來電詢問我怎麼樣?我一切平安。平安歸來。

難忘的墨脫之行。

後序:

我桌上擺著一個缺了口的黑色石鍋,是從墨脫帶出來的,是當地的特產。讓我想起從80K出來坐貨車時死死護著那石鍋的動作。可到了郵局說易碎品不讓寄,最後還是以後果自負才把它寄走了。 二十天以後,小偉無比心痛的訴說石鍋的形狀,小偉的那個碎的慘不忍睹,我這個缺個角粘合粘可以作擺設品。

前二天,突想起漂流雅魯藏布大峽谷的那個朋友,便向墨脫三營打聽情況,可回答沒得到這方面的消息。不知他怎麼樣了,還在做背夫嗎?

照片說明:背崩鄉,有三營兵站做鄰居,這裡的門巴人生活條件明顯好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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